第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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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他們終于離開了林子,正順著官道慢慢往前走,阿水用笛子吹著一支沈湘沒聽說過的曲子,阿雕在他們頭頂上方盤旋飛翔,然后阿水笛聲忽然中斷,沈湘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然后看到了倒在路邊的人。 那兵士穿著大周軍士的衣裳,歪倒在路邊的大石頭旁邊,還有一匹黑馬溫順地等在他身邊。 阿水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卻忽地被那兵士抓住了手腕。 “你是什么人!”兵士聲音急促,目光卻有些渙散,他打量著阿水,也看了一眼沈湘,然后似乎默認了他們并不是壞人,手上力量一松,垂到在身邊。 阿水蹲下身子去,看到兵士腹部那個猙獰的傷口,血已經把衣裳染成黑色。 “我要死了……你讓我就在這里死去吧……”兵士的聲音變得很低,“我想回去家鄉,可我戰敗了……又當了逃兵……我沒臉回去見人……我倒在這里已經一天一夜了……我想重新回去戰場上……可我已經走不動了,只有我的馬兒陪著我……”他仿佛已經放棄了掙扎,聲音消失在了那呼嘯而來的北風中。 沈湘站在阿水旁邊,臉色煞白。他彎下腰去看那兵士,卻沒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在發抖:“你可認得我?” 那兵士聞聲看向沈湘,過了許久才認出他來:“沈將軍?沈將軍你……他們說你投敵了……不是嗎?” 沈湘一愣,沒能說出話來。 那兵士看著沈湘,仿佛想求一個答案:“他們說,是沈將軍你投敵了,所以我們才輸得那么慘……沈將軍,你為什么要投敵?” 沈湘彎腰扶著那兵士,喃喃說道:“不我沒有投敵……我只是……只是走丟了……” 這邊說著,那邊阿水竟然利落地從包袱里翻出了傷藥,就著沈湘的手讓這兵士平躺在地上,口中溫和地問道:“你叫什么?” “何松……我家山上有很多松樹……”兵士口中喃喃,臉上帶著慘淡的笑,“真好笑……只是……只是走丟了嗎?” 阿水撕開他身上的衣服,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傷藥撒上去之后,又用繃帶給扎起來。 “謝謝沈將軍……”何松說著,頭一歪暈了過去。 阿水把何松輕輕松松地扛起來,放在了馬背上,然后回頭去看沈湘:“走吧,我們帶上這個人,晚上要找個像樣的地方歇腳。他傷勢很重,晚上恐怕會發燒。” 沈湘沉默了一會兒,只默默跟了上去。 到了傍晚時候,他們到了一座空蕩蕩的村莊,里頭沒有人,一片狼藉,仿佛被搶掠之后那樣荒涼。 進了一間看起來最完好的屋子,里面也是亂糟糟一片,鍋碗瓢盆都被打碎,找遍了整個屋子,才找出了一小袋米。 沈湘在廚房里升了火,然后找出了一個看起來勉強還能用的鍋架在上面,嘩啦把一袋子米倒了進去,然后加水開始煮。 沈湘并不會做飯,但阿水在屋子里面照顧那何松,這里就只有他空下來,所以也只有他能來動手。 靠在爐灶旁邊,沈湘忍不住去想何松說的投敵這事情,他明明只是走散了,為什么會被傳為投敵?中間究竟發生了什么?等到何松醒了,他一定要問個明白! 到了半夜,何松開始發燒。 或許是阿水許久沒有睡過這么平整的床鋪,睡得很沉,絲毫沒有察覺到隔壁的何松發燒得開始說起胡話。沈湘睡不著,只守在何松旁邊,時不時給他用冷水擦一擦身子。 忽然何松抓住了沈湘的手,帶著哭腔喊了一聲“爹”。 沈湘愣了一下,扭頭去看他,可一片漆黑夜晚,什么都看不太真切。 “爹……”何松又低低喊了一聲,再沒了聲響。 沈湘靠在何松旁邊睡了一夜,天亮時候他聽到阿雕在外面撲騰翅膀的聲音,朦朧中醒來,先低頭看了看何松,只見他正雙目炯炯地看著自己。 “你醒了。”沈湘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 何松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是啊,多謝沈將軍!” “無妨,與我說說……為什么你們要傳我投敵?!”沈湘淡淡道。 “自從沈將軍你不見了,我們這邊的戰局就開始一路敗退,我們這邊的排兵布陣仿佛對面都知曉得一清二楚……這些排兵布陣只有沈將軍你還有另外幾個將軍知道……所以他們就說你投敵了……”何松這樣說道。 沈湘靜靜聽完,心仿佛沉入了谷底。 “昨天那位穿著有些怪異的小哥,是什么人?看起來并不是中原人,能相信嗎?”何松又道,“將軍雖然說自己并未投敵……可和這么一個人混在一起……將來也說不清楚了。” “他從前是宋將軍手下的人。”沈湘這邊說著,外面阿水已經推門進來。 “你好了嗎?”阿水問道。 何松勉力坐起來表達了謝意。 阿水擺了擺手,只道:“不必,我也只是順手而已。”頓了頓,他又道,“你可以叫我阿水。” 何松點了點頭,他臉色還有些發白,重傷之后能快速恢復已經是十分了不起的情形了。他并沒有在稱呼和致謝上糾纏,但也不知道要不要繼續與沈湘說之前的事情。 他們在這廢棄的村莊逗留了兩日,吃光了村里僅有的存糧然后不得不離開。何松和沈湘準備出發前去尋找大部隊,阿水則準備繼續找回家的路。馬自然是何松和沈淮要留著了,但看著阿水準備走著上路也覺得不太好,三人在周圍尋了一圈,好歹找到一頭餓了許多天的驢子,喂飽之后就由阿水騎著走了。 他們在村口分離,分別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 沈湘和何松走了三天三夜,才找到了現在安西駐軍的地方。 一到軍營前,兵士看到沈湘,就大喝一聲上前來把他給攔住了,然后便有人慌慌張張跑到軍帳之中,把其他的幾位將軍都喊了出來。 沈湘苦笑了一聲,心中已經知道,何松所說的那些恐怕已經在軍中傳遍,自己這投敵的名聲恐怕是一時半會兒洗脫不了了。 果然他們看到沈湘回來,連問都沒有多問,便先把他關押了起來。 但就算關押,也沒有多虧待他,不僅給了他熱水讓他洗澡換了衣服,刮了亂糟糟的胡子又梳了頭發,最后還把他之前身邊的護衛調齊了,重新守護在他的賬外。 可沈湘好奇的是,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到沈淮的身影。 于是在兵士給他送飯來的時候,他便問道:“怎么不見沈淮沈將軍?” 那兵士看了一眼沈湘,有些不耐煩,道:“沈淮將軍身負重傷,現在正在帳中休息呢!還不能起身!若是沈湘將軍你想讓沈淮將軍給你求情,那還是省省吧!” 沈湘微微一怔,沒有想到沈淮是受傷了的,一時間心情有些復雜。 他就這么沒有被審問也沒有被虧待地關押在了軍帳當中,既不知道外面的戰事,也不知道之后安西還有什么部署,甚至都快不知道到底關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沈淮來了。 大約是受了重傷的緣故,沈淮的臉色是蠟黃的,看起來便十分病弱。 兄弟倆見面,一開始全是沉默,沒有人說話,只是靜靜地對坐著。 最后是沈湘先開的口,他問道:“外面現在如何了?” 沈淮道:“大敗……現在正準備和談,聽說圣上準備派齊王來代替朝廷談判。” 沈湘有些怔忡,道:“我以為……安西之戰不會輸的。” 沈淮看著沈湘,過了許久才慢慢道:“再過幾日,我們就要回京城去了。” “你們準備怎么對我?”沈湘忽然問道。 沈淮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也不知,我今日就是來看看你……” “我并沒有投敵!大哥,你知道的!”沈湘忽然激動了起來,大聲說道。 沈淮道:“我雖然知道,可并沒有什么用處……” “你們為什么不去查一查,當時又不是只有我知道軍隊部署!所有的將軍都知道!”沈湘吼道。 沈淮身形微微搖晃了兩下,聲音沙啞,道:“三弟,我會盡力保你的……” 說完這句話,沈淮便轉了身,不再理會沈湘說什么,便堅定地離開了軍帳。 . 安西之敗傳到京城之后,今上震怒。 朝中也都戰戰兢兢,朝臣們爭吵著是繼續打下去,還是就此和談,最后是和談派占了上風,以吏部尚書楊力為首,堅持了安西先和談,原因是已經是冬天了,怕是糧草跟不上,這樣貿然打下去,恐怕損失更多,不如先和談。 今上起初也是不愿意的,但后來支持和談的朝臣們越來越多,最后便也順從了多數人的意愿。于是便先去了旨意停戰,然后讓齊王趙溥啟程去安西準備談判了。 雖然在朝中是這樣答應了,但私底下,今上仍然有頗多的不情愿,他向皇后道:“這朝中越來越不像話,朕竟然不知道,朕的臣子們竟然這么多膽小怕事的人!安西不過是與蠻夷相爭,大敗了就已經是恥辱,他們竟然還想著和談!若不是說要和談的人太多,又快是年節了,朕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皇后自然是知道安西之事,于是道:“到時候讓宋將軍重新回去安西,把安西平定下來也就是了。” 今上道:“這是自然的,等宋悟出了孝,朕便讓他全權管理安西五郡,要把安西治理得如之前一樣,由不得那些蠻夷再鬧騰。” 皇后笑道:“按說宋將軍離開安西,也應該有心腹留在那里的吧?” 今上皺了眉,想起了兵部呈上來的折子,惱怒道:“原是有的,后來也不知吏部和兵部在做什么,把那些小將們都調去了別處,否則安西怎么會亂?” 皇后微微挑眉,道:“那陛下應當好好問一問他們,究竟為什么要擅自動這已經安排好的兵士呢?” 今上道:“這也是朕之前的疏忽,朕之前是想著,兵士長期駐扎一地,恐怕生出了懶散的姿態,于是便同意了他們把各地將士互換,誰知這一換……” 皇后大約也聽明白了這其中的門道,于是笑了笑,道:“再過幾日就是臘八了,就算皇叔現在趕過去,再談完都要除夕了,不如讓皇叔在京中呆著過了十五再去。” 今上看了皇后一眼,琢磨了她的話,倒是一笑:“梓童這樣說,也是有幾分道理的……既然已經宣布了要和談,又是快近年關,大家都想著要過年了,便干脆等十五過完了再去吧!” . 沈府中,安西之敗讓府中所有人都有些惶惶然。 從沈湘失散開始,莊夫人便十分慌亂,再到現在打了敗仗,周貞娘也開始心慌了。 她先是差人去問了周孝和這是什么情形,想從自己娘家兄弟那里拿個主意,可周孝和知道得并不比她多多少,又聽說了沈淮牽扯到了敗仗當中,便有些一推四五六的架勢,給周貞娘的回信便有些敷衍。 周貞娘又想著去問一問沈清和姚夫人,可奈何她向來和二房的關系便不好,想問又開不了口,最后只好厚著臉皮去找沈玉嬌了。 來到娉婷院,恰好遇到了沈珉正在院子里面和小霸氣玩耍,她還未站穩,便看到一個花豹子撲了過來,頓時嚇得花容失色,尖叫不止。 小霸氣也被嚇了一跳,一頭栽進了沈珉懷里,身上的毛毛都炸了起來。 沈珉急忙摸著小霸氣的腦袋,好聲好氣地安撫了許久,見它身上的毛重新軟下去,才抬頭看向了周貞娘,問道:“太太過來有事么?” . . 第七十三章 齊王 周貞娘在娉婷院門口這一叫嚷,便驚動了一群人。 沈玉嬌匆忙從屋子里面出來,只見沈珉正抱著小霸氣哄著,又看到到周貞娘閉著眼睛惶恐的樣子,心下有些煩厭。 一邊讓沈珉把小霸氣帶走,沈玉嬌一邊開了口,道:“太太,可以停一停了。” 沈珉翻了個白眼,又重復了一遍,問道:“太太過來有事么?” 周貞娘這才緩了過來,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只見那花豹子被沈珉抱著,沈玉嬌站在廊下,兩人的神色都不太好看。她按著胸口,只覺得心還是撲通撲通亂跳,再去看那像乖貓似的的花豹子,才后知后覺地察覺到這豹子大約是沈玉嬌姐弟倆養的。 沈玉嬌再一次讓沈珉帶著小霸氣先回房去,耐著性子問道:“太太過來可有什么事情?” 周貞娘下意識理了理鬢發,款款上前來,道:“嬌嬌,今日來,我是想問一問你可有你父親的消息?” 自從安西之敗傳開之后,沈淮便沒有信傳回來,沈玉嬌倒是有心去幫忙問一問,可這戰敗之事朝廷都沒吵個明明白白,她縱然想問,也是問不出來的。趙曦便直接與她說了,這戰敗了只是開始,最后是要定罪名的,按照律例,戰敗的將軍會是怎樣的罪狀,都要一一按照律例來,現在談這些也是沒用。 起初沈玉嬌心中的確有些惶惶然,但轉念一想,這最后大不了也就是一死,或者今上震怒牽連親族,她都是重活一遭的人了,還怕什么呢?有這樣的心思,她也就漸漸平靜了下來,還有余力打理著年底時候各地莊子上送來的年貨等等。 周貞娘見沈玉嬌遲遲沒有開口,于是一抹眼淚就哭了起來,道:“嬌嬌,那也是你的父親,有什么事情你對我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