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我也能勸她啊!”田恬略帶不滿的嘟囔道。 “知道你也行!不過這事肯定得跟組織匯報的,人命關天出點事咱們擔待不起!領導不會坐視不理的,你就算去,也插不上手了。這一折騰,一宿都夠嗆能消停,你要不怕遭罪就跟著。” 就剛才這一會兒,田恬身上就被蚊子磕了無數個包,想想要在那個河邊野草墊子過夜,明天還不得變人干啊。 “這就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沒聽那個女的說,她在二隊都待不下去了么。他們隊上來人,也是拿她回去審判問罪,到時候肯定是鬧哄哄的。你本身也帶著成份的,最好還是不要跟著摻和,免得有些人愛起哄,再把你扯進去。” 他說的一點不是危言聳聽,現在這些人,一說斗誰都跟瘋了一樣。不管那個女人最后在不在,田恬這樣的,都容易被帶累。 一說這個,田恬就知道怕了,歇了那個想增加‘黨政資本’的心,乖乖的回郭家了。 再說那邊,大伙兒再去的時候,那個女人果真已經不在了。岸邊上還留著一只鞋,讓人一看,就會以為她是又尋了短見了。人不死,怎么斗都是隊內的事,人死了,就要有個理由才能向組織匯報。 她那個成份,理由都是現成的,一句革命的逃兵,她不死也夠扒層皮的了。 為此田恬還自責不已,說那天要是堅持留下陪她,興許她就不會尋短見了。 高原見四下沒人,才對田恬說:“你不用自責,那女的沒死。”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田恬不信的問道。 “那天我跟著張干事給她送衣服的時候人就不見了,雖然說岸邊有只鞋,可是草甸子上明顯就蹚出條人走的印兒。后來看他們大隊那副喊打喊殺的樣,我也就沒說,雖說她在外面吃喝沒著,又是個沒戶口的黑戶,可好歹也是條活路。至于能混蕩成什么樣子,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還有一條是高原沒說出她還活著的關鍵原因,那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他又沒一分錢關系。少說一句話,就不用大半夜的四處瞎找,能提早回家,何樂而不為呢。 田恬為她還活著而高興,成長的環境不同,讓她認為天大的事也大不過人命。現在的人能因為一個似是而非的理由就草菅人命,真的是可笑之極,歷史會來譴責他們的無知的。 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還是有人在縣城的火車站看到了那個女人。不過看到她的也是個好心人,她哭訴一番后,也沒強求她回到生產隊。 聽那個人說,她跟一個外省來出差的采購員走了,那個采購員因為各種原因,快四十也沒娶上老婆。跟著他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也能好好過日子,給她口飯吃。 當時這件事,下面的人討論很久,都說那個女人時來運轉了,四類份子的罪算是遭到頭了。 高原看田恬傻乎乎的還跟著高興,沒忍住說了她幾句:“沒誰會無緣無故的對你好,哪怕是再同情,這個自己都吃不飽的時候,誰會領個連戶口都沒有的累贅回家。 她不是碰到騙子就是遇到人販子了,這會兒指不定都叫人賣到哪去了,是不是活著都兩說呢。就算不是,也肯定在哪吃苦受罪呢!當初還不如回生產隊,也頂多就是皮rou受點苦,不可能受其他的遭盡,至于現在。。。哼哼。” 田恬聽明白他的意思了,但是打心眼兒里不贊同他的話,世界上還是好人多,不要把人都想的那么壞,活的那么悲觀。 可事實證明,她還是太天真了!兩年之后,災荒結束,當時在縣城碰見那個女人的同志,經過那個男人說的家鄉時,按他說的地址找了過去,卻被告知根本沒有這個地方。。。 當然,他們現在并不知道,還都在為這個女人能夠繼續活下去而為她慶幸。但同時也唾棄她,竟然做了革命逃兵,活著也會如過街老鼠一樣,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 這畢竟只是別人的事,時間久了大家就淡忘了,田恬的第一封家書也到了。 按說來了這么久,家里早該來信才對,但田家是資本家,不應該算在常理之內的。現在被定性的、被扣過帽子的,那都不叫個人。像田家就是連寫信的資格都沒有,郵局都不會賣給他們郵票。 信里說,經過多次深刻的自我批判和深挖罪惡根源,清委會認為他們家屬于那種‘推推、拉拉,還能教育好的剝削階級’。他們家的事,就按人民內部矛盾處理了,不止不用再上p斗會請罪,該有的糧本也都發還了。還一個人配發一本紅小書和一個像章。 這個時候,只有革命群眾才能佩戴這兩樣東西,就像是現在的身份證一樣。走在外面的公共場合,如果帶著像章,售貨員還是工作人員,都會非常客氣問你一句,同志,有什么需要幫助的?! 但如果沒有這兩樣東西,人家就知道這人身上有成份,是黑五類。走到哪都是玷污了人民的革命圣地,人人得而誅之一樣。 信上還說,家里幾口人現在都有糧吃了,讓田恬不要再寄口糧回家。又可著家里的好情況挨個說了一遍,總之就是不用惦念,照顧好自己,有困難往家里來信。之后是千篇一律的歌頌國家、歌頌主席,贊揚現在的大好形勢。 一封信話說的不多,因為他們現在雖然屬于‘能化解的矛盾’,但畢竟是有帽子的。加上田家還有人有海外關系,一切往來書信還是要經過檢查的,說多錯多,簡單能讓人了解情況就行。 雖然只有寥寥數語,但田恬也能想到,他們將階級矛盾化解成人民內部矛盾,之間的過程是如何艱難。而且聽說外面的形勢很不好,糧店都沒有糧了,有糧本也買不到什么東西。還不如在農村,實在不行就上山啃樹皮,城市就有柏油路,可那也不當吃不當喝啊。 既然是一輩子的家人了,田恬也不是那種自私的人,肯定要為他們多想一些。家里兩個老的,父母之前被關在牛棚,回來后身體也一直沒緩過來,斷糧是萬萬不能的。 就像之前高原勸她那樣,總有要為在乎的人多做努力,田恬漸漸的開始適應了下鄉的勞作生活。 第30章 隨后的日子里,災害日益嚴重,人力擔水已經無法填補土地干旱的速度。而且連續的超強度工作,很多壯勞力都開始撐不住,陸續有人生病倒下。 但是現在人都有鋼鐵般的意志,就算難受,也會堅持勞動,不會因為個人原因來拖累集體的榮譽。但有些事情,不是想的好就能做的好的,僅剩的那些秧苗,也眼見的衰敗下去。 領導一看這不行啊,前陣子剛向上匯報說糧食長勢一片大好,上面還重點表揚了他們兵團。在全國都減產、絕產的情況下,如果他們能保住一定的產量,那絕對能評上先進集體了。 經過領導們的多方研究,團里決定將渠水改道,放棄現在的山泉水灌溉,改引大河水。 自從今年春天,從山上流下經由各村,一直源源不斷的山泉溪水就逐漸的變少,到現在基本干涸。而人力擔水,現在已經無法滿足土地的需求,渠水改道勢在必行。只是柳河就不像山泉水這樣彎彎繞繞的,想要將水引進田地,那可是個大工程。一大隊和二大隊還好些,柳河就從村口經過,其他的大隊,就要從一二隊的渠接過去才行。 上面為了動員生產隊員們的積極性,凡是參與挖渠的,都按一個半工分算,還管兩餐。工分算多少,那都得年底才能看到,光多管一頓飯這一條就能讓大家甩開膀子玩兒命干了。 支書還把兵團分給他個人的福利拿出來,哪個生產小隊能遙遙領先,當天晚上收工就獎勵他們一個大西瓜。 能多領半個工分,還能多吃頓飯,田恬也心動無比。不過她現在是生活組的,要想再回生產組屬于人事調動,需要領導的批準才行。 “你想去修路?!簡直是胡鬧!”她這種荒唐的想法,讓一向良善示人的高原,都忍不住想訓她兩句。 “農活你都拿不起來,還想去挖渠!你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吧!那可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的活兒,一個小隊承包多少米,再平均分配到每個隊員身上。這可不像大集體勞動,能拖能靠,能偷懶,能耍滑。你去,別溝沒挖多少,再把自己埋那! 而且你們隊的胡軍,向上面申請去挖最難的河灘附近的路段,那里一挖都是石頭,一管鍬下去,手都震麻了。他還說保證完成任務,那勞動強度更得加大一倍,我這個老爺們兒聽了都頭皮發麻。你要覺得你能干的了,我就給你弄回去!不過你自己選擇回去,不管中途你是死是活,工期一點不能耽誤,牙咬斷了也得給我含血咽肚子里去。 現在都知道修路管兩頓飯,我就把你弄回生產隊去了,你如果完不成任務,那誰都知道我假公濟私了。” 田恬被他打擊的,腦袋都要插地縫里去了,說實話,他說的這些要求,她好像哪個都做不到。但是管飯還加工,這種誘惑真的讓人無法抗拒,更何況她都好久都沒吃飽過了。 高原看她耷拉著腦袋一副討債熊樣,真的氣不打一處來,這小丫頭就是有辦法讓他又愛又恨。就算氣的牙根兒直癢癢,可是有好事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她。 “好了,你也不用著急!我正跟支書申請,搶修期間弄個有獎征文,在大喇叭里廣播,這樣既能鼓舞大家伙兒的士氣,又能體現咱們大隊的整體精神面貌。你文化水平高,那次你上臺做的報告就特別好,到時候多寫點好稿子,我就多念你的。 村里沒人會這個,下鄉青年們又不知道這個信兒,都到生產隊挖渠去了。你用心寫,估計只能比他們出大力得的多,不會比他們少。” 這個田恬雖然不擅長,但是加不住她有先天優勢,她能抄啊!我們走在大路上,我愛祖國的藍天,改下領袖名字直接就能拿來用。 最初以詩詞形式在廣播中念出來時,就受到了群眾們熱烈的贊揚!后來她想反正都抄了,干脆說還能改成歌曲和舞蹈,請了宣傳隊的龐中華和小梅她們幫忙,午休的時候給大家做演出。 也合該田恬走狗屎運,x兵團現在是全國僅剩的幾個產糧區之一,領導都特別的重視,下到基層來慰問勞動第一線上的同志們。 現在不流行什么大吃二喝,領導來了,就是拿出全部的熱情來歡迎,再投入百倍的努力到生產上,讓組織知道她的人民有多么擁護,多么愛戴他們偉大的主席,偉大的黨。 等到領導視察到一大隊的時候,正好趕上午休時,田恬領著宣傳隊這幫姑娘表演我們走在大路上。這歌詞兒積極向上,曲子也朗朗上口,姑娘們也朝氣蓬勃,趁的那些發蔫的秧苗,都多了幾分郁蔥。 領導就問:“中間那個領舞的小姑娘,看著眼熟啊。” 支書說:“這個小同志當初可是給主席演出過的,還上了咱們人民日報呢!” 領導哈哈一笑,說:“你們這里真是人杰地靈,臥虎藏龍啊!小丫頭也要得,只有發自肺腑的熱愛祖國、熱愛人民、熱愛黨,才能創作出這么好的詩歌!老劉(指兵團團長)你安排下,讓其他兵團都派人來學習學習,回去好好鼓舞下大家伙兒的氣勢!我們人民的力量是無窮的,小小天災是無法與之抗衡的!” 雷鳴般的掌聲! 這次來的領導官不小,隨隊也跟著記者,在繼給主席演出上報后,田恬又再次登上了人民日報。現在人民日報屬于國刊,全國人民都在看,有細心的人就會留意到,這姑娘不就是上回同主席握手的小同志嗎! 在老家的田家人,也看到了這則報道,之前一直怕她報喜不報憂,現在看到她過的好,才算是真的放心了。 整個大隊算是都借了田恬的光,在領導面前大大的露了一把臉,團長高興,獎勵給她一個個人三等功,還有兩張特供糧票兒。這可是好東西,拿著它去糧店,就能優先買糧,絕對是現在最實用的獎勵了。最主要還是這張獎狀,如果以后還有人抓著她的成份不放,那就可以把這個亮出來甩他們臉上,這是對組織有貢獻的人才有的榮譽。之前與主席握手,雖然更光榮,更叫人羨慕,成就了的是她的名,可這張紙,才是現在對她最有實際利益的東西。 她能得到這個榮譽,全仗著高原給她開了后門,不然就她的成份,不管干什么,都要排在人民群眾的后面。而且她還看到了王英蘭的投稿,寫的也特別的棒,但是高原連看都沒看,直接就壓到其他文件下面了。 看到田恬看他,高原才敷衍的說:“中心思想不明確,不適合用在勞動生產第一線上。” 田恬也就一直以為是他想突出自己的稿件,把寫的好的人直接就壓下去了,這樣才能顯出她來。 而且當時宣傳隊里有好多姑娘也參與了修渠,是高原,頂著大家的埋怨,大力支持田恬排練這個歌舞的。有道是吃水不忘挖井人,軍功章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高大哥,這是組織上獎勵我的特供糧票,榮譽歸我,獎勵歸你!”說完后,田恬從挎包里掏出那兩張特供票,雙手拿著,特別鄭重的遞給高原。 很多年以后,高原依舊能清晰的記得,田恬今天鮮活美好的樣子。她穿的是手工的黑色拉帶布鞋,白色襯衫綠色軍裝褲,斜挎著勞動布背包,兩條大辮子烏黑黑的,一臉甜笑的喊他高大哥。 所以就算以后的日子,田恬有再多對不起他的地方,他待她依舊如初。因為最美好的她,也曾毫不保留的對著他肆意綻放,是他沒有小心呵護。 高原推回她握著特供票兒的手,說:“我孤家寡人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用不上這東西。你給家里寄回去吧,他們在城里不好搞吃的,手里有這兩張票,關鍵時刻還能應應急。 ” 話是這么說,要是平常年景她也就不讓了,可是現在人人都吃不飽,一粒糧食都是珍貴無比。這兩張票兒,就是二百斤大米,何止是能應急啊,簡直就是救命了。 “高大哥你還是拿著吧,你這么幫我,已經非常感謝你了,哪能讓你白忙活一場。”雖然她也心疼,但是細水長流的道理她還懂。 聽她這么說,高原板起臉,假裝生氣的說:“你就這樣看待我們之間純潔的革命友誼么!同志之間互相幫助,還說什么白不白忙乎,都是應該的!你也不要有負擔,這都是你應得的,我也不過就是說了兩句話。而且這票我真沒用,跟你交個實底兒,哥家里現在還有余糧呢! 你想啊,我不是吃食堂,就是跟著領導,前兩年還常駐在外面學習,這兩年的糧食基本都積下了。這可是個秘密,你可別跟別人說啊!” “不會不會!我做夢都不會說的。” 我的乖乖,兩年的存糧,他一個壯勞力還有公職,那得是多少糧食啊!如果災害有三年,一家人省著點吃,完全可以有驚無險的渡過去了。這能救命的東西,他存了這么多,如果被其他人知道,可想而知會是什么后果。 高原狀似隨意的拍拍她的頭,很有長輩的和藹可親,笑著說道:“也不用那么緊張,我是人民培養出來的干部,人民如果有需要,刀山火海也敢闖,更何況是點兒糧食。你以后要是有困難了,也來找我,高大哥養你個吃貓食的小丫頭,還是輕而易舉的!” 那得多大的臉啊,能在糧食緊缺的時候上人家吃飯去!不過真有活不下去的那一天,這也是一條退路。 第31章 他們一大隊的水渠快要竣工的時候,二大隊提前完成了引河入田,這時候人都特別看重榮譽,特別還是集體榮譽。每個人都有之爭第一的想法,一大隊和二大隊兩個村子離的不算太遠,聽說他們已經開始慶祝,一大隊的這些生產隊員們,更是掄圓了膀子玩命兒的趕進度。 “同志們!工程進度我們已經被人爭了先,那在‘好’上我們就要多做文章!水渠深挖一尺,造福后代十年!所以,同志們!我們要在現有的基礎上,將水渠擴寬、挖深,你們能在原定的時間內,完成組織上交給你們的這項任務么?!” 剛在領導跟前露了臉兒,支書現在干勁兒十足,卯著勁想要帶領一大隊成為名副其實的第一。 上面一句話,底下忙斷腿,為了搶進度,生產隊員們吃住都在水渠里。而且男女都是一個待遇,大家伙兒頭巾一包,一個個跟土耗子一樣,也分不清誰是誰,是男還是女了。 因為長時間不停歇的揮舞鍬鎬,那一雙手沒得看,帶著手套,水泡還是一層又一層。兩個膀子沒碰沒打,就青紫青紫的,一摸胳膊,都跟鐵一樣硬棒。大家伙兒吃飯拿干糧都費勁,好多人站在渠里,把干糧放到坑邊上啃著吃。 因為兩三天沒回家,就不說臉和身上怎么埋汰了,牙上都是一層土,吃飯一咬都‘咯吱咯吱’的,鼻孔都讓灰土糊的找不到了。 看到他們有的人吃吃飯都倚著土包睡著的,田恬說不上是什么心情,為了所謂的集體榮譽和建設新祖國的理想,他們真的能為革命事業獻身而毫無怨言。這種崇高的思想境界,是田恬這個習慣自掃門前雪的現代靈魂理解不了的,她敬佩他們這種勇于奉獻的精神,沒有他們的付出,就沒有后來人的幸福生活。 但是,讓她也這樣一切為了人民為了國家,抱歉,她真的做不到。先說她吃不了這個苦,而且也忍受不了沒有回報的付出,現在她無比感謝高原堅持沒讓她來挖溝,不然準得照他的話來,她直接就得埋到這里了。 現在來挖水渠,別看說是管兩頓飯,但糧食定量每天都在減少,真正的干貨就那么一點。怕大家體力跟不上堅持不下來,支書咬咬牙,把那些半死不活的紅薯秧都挖出來煮成菜湯了。這要是換成以前,可是豬都不吃的東西,可現在一天一個壯勞力就六兩的糧食定量,還都是粗糧,一個月還不不足二十斤。強度勞動,加上營養缺乏,很多人都眼見的瘦弱下去,腿軟走不動路,再不吃點別的東西找補,別說干活了,離死也沒多遠了。 幸好兵團領導很負責任,不知道在哪弄了一車的鹽,每天都讓個個大隊食堂煮一鍋鹽水野菜,總歸能給大家補充點體力。 二大隊那邊敲鑼打鼓的慶功,還沒等樂呵呢,就鬧出事來了,聽說還打死了人。六大隊和二大隊的田地是挨著的,但如果要從柳河引水,也是從河邊先修到二大隊,再經過他們的責任田,最后才是六大隊的天。 六大隊的人就有點小聰明,他們想等二隊修好水渠,我們接上再修過來多省事。沒想到二隊不愿意讓他們占這個便宜,非常堅決的拒絕了他們的提議,可這時六隊再重新修渠已經不趕趟了,就想用強的。二隊也沒有省油的燈,兩隊人就捂扯一起去了,因為修渠,大家都拿著鎬把鐵锨,打急眼了也沒個輕重,直接把二隊的一個小隊長腦袋給掀開了。 這下就跟捅了馬蜂窩一樣,老周屯子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出來了,把六隊鬧事的那幫人都圍上了,非要把他們活點了天燈。 當時兩隊剛鬧口角的時候,附近收到信的幾個大隊領導就都過去了,有他們在中協調,肯定是不能讓他們把事情鬧大的。但六隊把人給打死了,肯定得給個說法,特別是那個小隊長的家屬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一時間鬧鬧吵吵的,來回扯皮也沒個結果。 當初田恬得了個人三等功的獎狀,去照相館拍個照片做紀念,這幾天可以取了,順便給家里寄一張,這都是田家以后的政治資本保命的護身符。不過有了之前做牛車的經歷,和走路回來的血淚史,田恬打死也不想再腿兒著去城里了。 高原隔三差五就會去城里辦事,就說帶著她一起去,沒想到碰兩個大隊鬧矛盾,都下午兩三點了才回來。 “要不就明天再去吧,回來就得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