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我想這也許是石頭兒很希望我能看到他最后待過的地方,我自己也有強烈的愿望。所以暫時克制了生理反應吧。 石頭兒的辦公室里靠墻一排書柜,里面擺滿了一排排書籍,一張普通的辦工作擺在旁邊,辦工桌后的椅子旁邊,有一大片血跡。 書柜里那些書上面,也噴濺了好多血點。 “坐在椅子上開槍的,方向沖這邊。”李修齊和我說明現場情況,我盡量不去看那些血跡,四下看著這個我從沒來過的地方。 那個教會我很多東西的可愛老頭兒,就是在這里走完了最后一程,在那把椅子上對著自己開了一槍。 “砰”的一聲槍響,在我耳朵里響起。 “阿姨說,他們的房子離婚后給了他,石頭兒最近都住在一個租的房子里,那種年輕人會選擇的時尚公寓,拎包就可以入住那種。”李修齊看著正在拉開辦工作抽屜的余昊,說著。 余昊沒反應,戴著手套很小心的拉開抽屜,看著里面的每一樣物品。 我也走過去看。 “這是房卡吧。”余昊拿起一張房卡,仔細看著。 李修齊接過去看看,“應該是。” 我看著房卡,石頭兒應該在去滇越之前就已經住在這兒了,可他那時候一點都沒讓我們覺察出什么,我們太粗心了,還是老頭兒掩飾的太好。 我吸吸?子,壓了壓有點出現的不舒服感覺。 “去那兒看看吧。”余昊跟李修齊說。 我們離開了現場,開車到了石頭兒最后住的時尚公寓,房卡就是他房間的。 打開門,是一個大約四十平米的房間,很干凈整潔,不大像有人常住的樣子,開放式廚房那邊也沒做飯的痕跡,冰箱里出了幾瓶啤酒之外,只有兩個看上去已經很不新鮮的蘋果。 我本以為石頭兒在過著舒坦平靜的退休生活,沒想到會看見他生活的地方是這樣。雖然表面上看不出凄涼,可給人的感覺比凄涼還要更加讓人唏噓。 床邊的柜子上,擺著一個鬧鐘,還有一格相框,我走過去拿起相框看,里面放著一張有些泛黃的舊照片。 能看出是年輕時的石頭兒,他的頭歪著,抵在旁邊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頭頂,小女孩大笑著,能看見她的門牙都掉了,應該正是換牙的年紀。 換牙的孩子會多大……看照片里小女孩的個頭,應該是八九歲那么大,這應該就是李修齊說的,石頭兒后來死了的那個女兒。 床頭擺著這樣的合照。我想想石頭兒每天睡覺之前,起床之后都會看看這張照片的場面,眼睛里涌起大片的水霧,還是掉眼淚了。 我偷偷擦了眼淚。 余昊和李修齊,分別在房間里仔細檢查著每個地方。 “這有部……”余昊從衛(wèi)生間喊了一聲,很快拿著一個走出來。 我和李修齊都圍過去。 是很普通的那種老人機,開機之后,沒有打進來的通話記錄,只有幾個打出去的號碼。 仔細看看這些號碼,我抬頭看看他們兩個,“都是用一個號碼。” 李修齊看著上的那些號碼,拿出自己的,按了同樣的號碼,打了出去。 他開了免提,我很快聽到“您撥打的是空號”的系統(tǒng)提示音。 “空號?”余昊念叨著,自己也撥了一遍,也是同樣的提示音。 我盯著那一串號碼看,13019930225。 石頭兒干嘛反復打用一個是空號的號碼呢,看通話記錄的時間,前后持續(xù)了一個多月,究竟要打給誰呢。 而且這號碼一看就不是正常號碼的格式,石頭兒難道看不出來嗎? 他們兩個繼續(xù)在屋子里檢查,我去看了廚房那邊,隨手動了一個放在灶臺上的桶裝方便時,看到了壓在方便面底下的一張彩票。 拿起來一看,我瞇了瞇眼睛,喊他們兩個。 彩票上打著五注號碼,一堆數字初看沒什么特別的,可是仔細看的話…… 余昊最先說話,他點了點票面上的幾個數字,“你們看……09,19,03,02,25……” 一陣安靜后,李修齊舉著找到的那個老人機。上面顯示著那個空號,“如果這個號碼是石頭兒打出去的,這張彩票也是他去買的選的號碼的話……” 他看看我,看看余昊。 “數字在重合。”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余昊點頭,認可李修齊的說法。 數字重合了,意味著什么…… “李哥,我要瘋了!不管證據怎么擺在那兒,我就是沒辦法相信,相信老頭兒……是自殺,這里面就是不對勁啊,對不對,你們也都是這么想的。左法醫(yī)?”余昊終于聲音悲涼的喊了起來,抬手使勁擼~著他的平頭。 李修齊沒什么表情,繼續(xù)看著那張彩票。 余昊期待的看著我,想從我這兒得到跟他一樣的看法。 作為法醫(yī),我心里清楚石頭兒的確就是自殺沒錯,可是作為一個跟他朝夕相處工作過的后輩,我也不愿相信自殺是真的。 “別說外行的傻話,自殺沒有疑問,可為什么會這么做,是我們需要弄明白的……我覺得石頭兒就是這個意思,他是希望我們去弄清楚這些的。”李修齊淡淡的說完,把彩票和老人機。都封禁進了證物袋里。 轉身繼續(xù)去檢查屋子里的其他地方。 余昊使勁吸了吸?子,沒說話也去繼續(xù)了。 我們再沒在屋子里發(fā)現什么更有用的東西,離開公寓的時候,李修齊在車上一直反復看著老人機和那張彩票。 我在一邊看著他,他目光很平靜,甚至靜的有些讓我覺得陌生,修長的捏著證物袋里的彩票,看了好久都沒移開過。 我心里很焦灼,可是又怕打斷他的沉思,不敢開口說話,就一直看著他。 “晚上一起去喝酒吧。” 好半天之后,李修齊突然說了一句。說著抬頭看我一下,嘴角彎了彎,“你就不能喝了,愿意的話可以一起坐坐。” 我舔了下嘴唇,“好。” 余昊也悶聲應了一句,同意這個建議。 要是我也能喝酒就好了,這時候大概的確需要點外在的東西讓自己暫時麻痹一下,把胸口憋著的那些悲傷不解的壓抑都散出去。 散出去了,才能冷靜下來去看待眼前的事情,才能找出真相。 見到左華軍的時候,他擔心的一直觀察著我的臉色,我跟他說讓他先去酒店休息,我和同事要去酒吧坐坐時,他馬上臉色一變。 “你還是別去那種地方了吧,那里空氣不好,你不會想喝酒吧,絕對不行的啊,對……不好的,不行啊!”左華軍著急的說著,眼睛盯著我的小腹。 我看著他的樣子,心里很復雜,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就覺得……他是真的在關心我。 遲到了二十幾年的關心。 “我知道不能喝酒,就是去坐坐。有話要說,不會呆很久的,你……放心。” 左華軍聽著我的回答,神色緩和下來,像是松了口氣。 去酒吧的路上,我給曾念打了電話,說了下這邊的情況,但是沒說要去酒吧的事。 他聽我講完,沒多說也沒問什么,只是囑咐我一定注意身體,需要他的話他隨時可以過來陪著我。 “我知道你一定很難過,可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你身上現在可是我的全部身家……你和孩子,你要照顧好,知道嗎?”曾念輕聲說著。 我心里暖暖的,“知道,放心吧,我會替你看好你兒子。” 我的聲音不大,但車里的人也都能聽清,開車的李修齊聽完我這句,轉頭瞥了我一眼。 “你也注意休息,我掛了。” 我結束通話,車里繼續(xù)安靜下來,坐在后排的余昊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迅速掃了眼李修齊,他似乎又瘦了不少,除了剛才瞥我的那一下,幾乎都一直在目視前方。我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到了酒吧,李修齊選的是一家不太像酒吧的地方,沒那么多人,空氣也流通很好,空間也不算小,我們進去坐下,他們點了喝的酒,給我要了橙汁。 我聞了聞,這里沒有煙味兒。我也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反應,看來挑地方的時候,有人很用心思。 我忽然覺得心里,泛起一絲說不清楚的感覺,有點不敢跟李修齊對視了。 他對我做過的那些事,說的那些話,他那時絕望無助的眼神,都從我腦子里蹦了出來。 喝了半瓶酒之后,余昊看著我們兩個,繃著臉開口說,“咱們說說已經知道的線索吧……” 李修齊自己慢悠悠又喝了一口酒,握著酒瓶。盯著瓶子里的琥珀色液體,“1993年,石頭兒在那一年發(fā)生過什么,我覺得是個突破口。” 93年,石頭兒發(fā)生過什么……我聽著他的話,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93年,石頭兒那時候破了一個案子,聽說他就是那個案子成名的,后來就一直很順利,會和……那個案子有關嗎?”我沒多想,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李修齊瞇了瞇眼睛看著我,“你怎么知道那么老的案子。” “我來之前正好在整理法醫(yī)那邊的一些舊檔案。正好剛看過石頭兒當年那個案子的尸檢報告,因為他的原因,就仔細看了看,所以一下子想到了。”我回答他。 “案子具體時間,你還記得嗎?”李修齊繼續(xù)問我。 我想了想,心里咯噔一下,把手里的杯子重重放到桌子上,“1993年2月25號,案子發(fā)生的日期。” 余昊和李修齊對視一下。 案發(fā)的時間,和老人機上那個空號碼,和彩票上的一些數字,重合了。 “會不會。是石頭兒故意留下的那些痕跡,他知道我們在他出事后會過來,一定會查,故意留下的……我就說,老頭兒不會自殺,這里面有問題!”余昊激動起來,大聲說著。 李修齊一仰頭,喝凈了酒瓶里剩下的酒。 123 另外一種死刑(002)重現,現場 清晨,我在鬧鐘響過三遍之后,才費勁的睜開了眼睛,懷孕以后的嗜睡讓我總是覺得不夠睡,哪怕心里面全是心事也會倒頭就睡,睡了就不想再起來。 看了才發(fā)現,有一條余昊發(fā)過來的微信,是早上七點多發(fā)的,內容是告訴我,他和李修齊今天上午去想辦法調石頭兒93年那個案子的資料,讓我多休息等他們的電話。 我和左華軍一起在酒店吃了早飯,他看我心事重重的樣子,就問了下石頭兒的事情。 “雖然就是自殺,可我們都覺得這事沒這么簡單,正準備調查呢……”我沒和左華軍細說。但也沒對他隱瞞我們的想法。 “那就得在這邊多呆幾天了吧,你行嗎?”左華軍其實并不太關心石頭兒自殺這個疑點重重的事情,他是擔心我。 “應該是,至少要辦好后事才能走。” 吃晚飯,我給余昊發(fā)了微信,問他們那邊進展的如何,余昊很快就把電話打了過來,他說公安大學那邊剛聯系過他。說是今早收到了一份寄給石頭兒的快遞,讓我去拿一下看看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