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坐進車里,他卻沒馬上發動車子跟上急救車,我系好安全帶看著他,“怎么不開車。” “我在想,如果他就這么走了,我該怎么辦……”曾念動作緩慢的也開始系安全帶,冷冰冰的回答我。 我的手指在安全帶上用力握了握,明白曾念所說的他是誰,他是在擔心曾伯伯? 曾念轉頭看我,“他要是就這么走了,太便宜了吧,到了那邊會見到我媽,會見到小添的mama,他敢現在就去嗎?” 我心起涼意,原來他的意思是這樣。 車子發動起來,曾念抿緊嘴唇,側臉線條緊繃著,像是即將要去做什么不能再回頭的事情,看著就讓人心生絕望。 我想開口對他說點什么,可是幾次張開嘴,發覺自己實在是語言表達能力太弱,我不知道要怎么恰當的表達自己的想法,怕說了反而會起反作用,只好也跟著沉默。 曾伯伯被送到了軍區醫院。熟悉的醫生已經等在那兒,我和曾念趕到的時候,曾伯伯已經進了急救室里開始搶救。 曾念在急救室門外,站得筆直。 半個小時后,醫生從急救室里出來,曾伯伯已經蘇醒過來了,過一會兒我們就可以去見他了。 醫生走遠了,曾念看了下時間,“我想一個人去見他,你先回去吧,王姨身體也不好,你去陪陪她。” 想起曾念之前說得那些話。我知道這對父子的對話不會是什么愉快的話題,他不想我聽見看見那一幕,我理解,就點頭自己離開了醫院。 返回到曾家老宅時,我媽獨自一人坐在臥室的床上,她身邊放著一件像是羽絨服的衣服,看上去是舊裝。 見我回來了,我媽有些意外,“他怎么樣了?” 我站到臥室的落地窗前,讓我外面的陽光能照著我的后背,我總覺得后背發涼,需要熱量。 “沒事了。人已經醒過來了,曾念在醫院,我回來看看你。”我回答我媽。 我媽的臉色竟然有些失落之色,難道她不希望曾伯伯沒事嗎,我搞不懂我媽到底想些什么。 “媽一直以為你心里一點都沒我了呢,咱們母女啊……唉,也是報應啊。”我媽念念叨叨的說著,伸手把那件擱在床上的舊羽絨服拿在了手里,放在腿上低頭看著。 我也看著,“這衣服拿出來干嘛,沒見你穿過。” 我媽的手指在羽絨服上慢慢摸著,“這衣服是秦玲的。小添他mama的,他以為這衣服我已經按他吩咐的燒掉了,可我一直留著呢。” 曾添mama的羽絨服,我瞇起眼睛仔細看著我媽手上的衣服,目光很快就一滯。 我媽抬起頭看著我,臉色好白,鬢角的灰白頭發好像也更多了。 “當年小添mama死的時候,手里就是拿著這件衣服的,就是這衣服……”我媽舉起舊羽絨服,擋住了她的臉,她抖著衣服繼續說,“就是這衣服,害死了她啊。” 我看著我媽舉起來的羽絨服,也想起了當初和曾添的那些對話,他被郭明弄斷手指在醫院時我們說的話,他也告訴過我,他mama當年的死因。 他mama和那個死在手術室里的小護士一樣,都因為青霉素嚴重過敏導致的窒息死亡。 秦玲當年正在家里收拾衣柜,接觸了提前被人擦了青霉素粉末的衣服后就出事了,被我媽發現時已經不行了,我和曾添后來把懷疑目標鎖定在了可以出入曾家,也有機會接觸到衣柜的某個人身上。 那女人就是后來被發現自殺死亡的郭明前妻,小護士的mama,她當年是通過我媽介紹認識的曾添mama,是個手藝很好的裁縫。 那女人叫林美芳。 我媽放下了舊羽絨服,“小添那孩子活著時一直在查他mama的事兒,我知道的,他會做傻事都怨我啊,怨我沒跟他說實話……” 我走到我媽身邊,伸手想去拿這件舊羽絨服,我媽遞給我。 “你跟曾添都說了什么。他問你什么了?”我坐到了我媽身邊。 我媽抬手抹了抹眼角流出來的淚水,“他問我是不是林美芳害死了他媽,問我這事和他爸有沒有關系,我告訴他我也覺得就是林美芳做的那事,可是我保證跟他爸沒關系,要怨也得怨我,是我介紹那女人給秦玲的,誰知道會出事啊。” 曾添懷疑過曾伯伯,我心里一沉。 “我還怕他不信,那你起誓發愿的說自己說的是實話,那個林美芳總問我你曾伯伯的事,我還知道她給你曾伯伯做了好幾條西褲,都送去了單位,秦玲都不知道的……小添就信了那些話。”我媽說著,抽噎起來。 我用力捏著舊羽絨服的一角,瞪著我媽,“那事實究竟是什么,你知道真正害死曾添媽的人是誰,是不是?” 一個可怕的答案,已經在我心里浮出來。 我媽的哭聲更大了,她捂著臉不說話,整個人都在抖。 “說啊,小添已經死了,死的那么……”我突然激動起來,沖著我媽吼起來,可看到她滿臉淚水蒼老不已的面孔看著我,我說不下去了。 “事是林美芳做的不假,可是她是聽別人的才會那么干的,你說誰能比自己男人更知道你身體上的問題,知道你怕啥?他可真狠啊。” 我媽的話。基本印證了我想到的那個可怕答案。 低下頭,我看到自己的手指因為太用力攥著手里的舊羽絨服,完全發白了。 從始至終,我媽也沒親口說出那個在背后指使林美芳害死曾添mama的人是誰,可我已經聽明白了。我從沒想過會是這么可怕的事實。 我離開的時候,帶走了那件舊羽絨服,我媽叫著我的名字,問我會不會再也不理她了。 使勁忍住眼里陣陣涌起的熱氣,我告訴我媽,一切還會和之前一樣,我和她之間也還會跟過去一樣,說完離開了曾家老宅。 我拿著舊羽絨服,在路上一直走,也不知道想去哪兒,要去找曾念嗎,告訴他我從我媽這里知道的一切嗎,我不知道。 特別特別想曾添,我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他自己住的那個公寓樓下,抬頭看著他家的窗口,我再也忍不住眼淚了。 我覺得,曾添也許并沒那么相信我媽的話,在他內心深處,一定一直對那個人存有疑心,也許在他被郭明綁架的時候在我和白洋趕去救他之前,他已經確定了這一切。 只是他沒跟我說,他把一切都埋在了心里,帶著面具演著戲,一步步走向了無法回頭的黑暗。 那些獨自在看守所里度過的時間,他都想了什么……他應該很想和我說話的吧,可是直到他離開,我們都沒能面對面的再見過。 “曾添,你混蛋……”我哭著,罵了一句。 曾尚文原本慈和的那副模樣,也在我心里徹底崩塌。 等我好不容易平復了情緒,準備給曾念打電話時,向海湖的電話號碼出現在我的上。 我冷笑一下,倒覺得她這時候送上門來很好,等鈴聲響了好久即將快結束時,我接聽了,“向海湖,謝謝你打來這個電話。” 我的奇怪回答,一定讓電話那頭的向海湖有些懵,因為她隔了好幾秒后才說話,“干嘛謝我,你不是很討厭我嗎,我以為你不會接我電話呢。” 我繼續笑,“找我什么事。” 向海湖,“不是我找你,是老爺子要見你。可是聯系不上曾念,就讓我直接打給你,你能馬上來醫院嗎?” 我想了想,“那等我一下,我有點事在外面,盡快過去。” “好啊,等著你。” 我先回了家,把那件舊羽絨服用密封袋封好放在家里,然后才去了舒添住的醫院。 出來接我的人正是向海湖。 我面無表情往里面走,向海湖忽然拉住我,“等一下,我們先說幾句話。” “說什么。”我冷冷的看著她。不知道她又要干嘛。 向海湖看看周圍,壓低聲音說,“你一會兒進去,最好小心說話,我這可是為了你好。” 我沒說話,只是看著這個讓我渾身不舒服的女人,她會為了我好? 向海湖看我沒什么反應,還要接著說時,特殊病區的門突然開了,曾念從外面大步走了進來,我和向海湖都意外的看著他。 “找我什么事,外公有什么事嗎?”曾念走過來,就問向海湖。 向海湖微笑起來,“是董事長想見她,聯系不上你,我就直接打給她了。”她說著看向我,眼神里有一閃而過的陰鷙。 曾念也看我,沉默幾秒后對我說,“我陪你進去。” 我們進病房的時候,向海湖沒跟進來,站在了門外,我回身關門的時候,和她短暫對視一眼,她臉上已經沒了刻意擺出的笑容,很冷漠的瞧著我。 “你們在一起嗎,怎么打不通你的電話。”病床上的舒添已經能坐起來,看到我和曾念一起進來還有些意外。 他的臉色好多了,說話的聲音也似乎恢復到了受傷之前的狀態。 我走到床邊,“您氣色好多了。” 舒添慈祥的看著我點點頭,“是好多了,可你看著不夠好啊,怎么看上去這么累……曾念,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女人。” 曾念默聲走到我身邊,拉住了我的手,看著舒添,“剛才呆的地方信號不好,您不休息,干嘛急著要見她。” 我感覺到曾念用力捏了捏我的手,手指上戴著的戒指,被這股力道弄得硌著我,有些疼。 舒添看著我們牽在一起的手,微笑著回答,“也沒什么,就是想和她聊聊,你又不愛說話,我在這里悶得慌,就想和她聊天,沒什么特殊的事情。” 我看著舒添。覺得他這話說的不是事實,他找我過來一定有別的原因,可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曾念也在,所以不想說了。 “曾尚文也進醫院了,我剛從他那邊過來。”曾念聽完外公的回答,說了這么一句。 舒添臉上的笑容淡了點,“沒什么大事吧。” “還好,暫時還不能去見我媽。”曾念回答。 舒添咳了咳,低下頭。 “我想和外公單獨說點事情,你去外面等我一下。”曾念放開我的手,對我說道。 我看看舒添抬起的頭,“那好,我先出去了外公。” “好。”舒添沒有反對,示意我可以出去。 走出病房,我以為還會看見向海湖,可是出來四下看了半天,也沒看見她出現,索性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拿出看。 心里亂,我拿著愣了好久,也不知道自己是要看新聞還是要打電話。 不知道病房里面,曾念和舒添在說什么我猜會和曾伯伯有關,現在想起這個人,我心里真的是說不出是什么感覺,真的很想馬上見到他,我想直接去問他。 心情愈發煩躁起來,我想了想,記不清自己今天有沒有吃藥了。 我從包里翻出口香糖放進嘴里嚼著,開始戒煙以來,我犯煙癮了就會吃一塊,沒什么作用,但是也能緩解一下想抽煙的欲望。 口香糖的味道由甜變得毫無滋味了,曾念也沒從病房里出來,我也沒聽到里面有什么不對勁的聲音,看來他們很平靜的在說話。 剛起身要去垃圾桶吐掉口香糖,曾念從病房里走了出來。 見我往垃圾桶那邊走。他跟了上來,看我扔了口香糖進去,就跟我也要了一塊,放進嘴里嚼著。 “聊完了,我能進去了?”我問他。 曾念搖頭,“不用進去了,外公說話太多累了,已經躺下了,我們走吧。” 問都沒問我,曾念就直接開車把我帶回了他的住處,我也沒問什么,進了屋。曾念開了燈,轉身把我推著靠在了墻上,低下頭盯著我看。 我也看著他。 他牽動嘴角笑起來,抬手摸了摸我垂在胸前的發梢,“你也有白頭發啊。” 我努力低頭看著自己的發梢,“早就有了,你才發現。”不知道我們怎么會聊起這個。 曾念忽然把我摟進懷里,“你不能老,我要把這些把頭發都替你拔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