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咂摸著自己的用詞,天長地久……我站在天臺的風里自嘲的笑起來。一個奔三的女人,竟然會想到要和煙草天長地久廝守一處,挺可憐的吧。 吐出一大口煙,身后天臺的小門吱嘎響了一聲,這里本來就是同事們常會上來抽煙的地方,我也沒回頭去看什么人上來了,繼續看著遠處正在建設的一處高樓,腦子里空空的什么也不愿想。 腳步聲從身后漸漸朝我靠近,我手上的煙也馬上抽完了。 剛想再拿一根繼續,握著煙盒的手卻被人抓住了,我心里一驚,有人走到離我這么近的位置我卻沒察覺到,還以為身后上來的人還在遠些的地方呢。 一陣風忽的吹過,我不得已閉了下眼睛,感覺手里的煙盒已經被人拿走了。 我睜開眼看身邊,李修齊站在那兒,修長的手指正捏著我那盒煙,放在自己鼻子下聞著,嘴角似笑非笑的表情。 “這輩子,不打算跟這個分手了嗎。”李修齊側頭看著我,晃了晃手里的煙盒,他聲音有些啞,離得近了我也才看清,他額頭跟嘴角冒出了好幾顆痘痘。 我瞄了眼煙盒,開口說,“那條裙子,你jiejie喜歡吧,合適嗎。”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冒出來這么一句,問完就看到李修齊的眼神微妙變化起來。 他把煙盒很自然的揣進了自己的褲兜里,看著我回答,“很合適,我還說了是你幫著一起選的,李秀媛讓我替她謝謝你。” 我看著他的動作,不帶笑意的勾了下自己的嘴角。 “把煙還我,還沒抽完呢。”我朝李修齊一伸手,攤著手掌。 李修齊神色變得認真起來,眼神都跟著冷了下來,“戒了吧,據說女人抽煙,對將來生小孩不好。” 我噗呲一下笑了出來,擺出受到驚嚇的表情瞪著李修齊,手還保持姿勢伸向他沒動,指尖動了動,沖他做出勾手指的動作。 風,呼啦啦在我和李修齊之間吹過去,他額頭的頭發被吹得倒向一邊,樣子有點好笑,配合著他剛才那番言論,我忍不住笑得露出了牙齒。 李修齊卻只是看著我笑,臉上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我正告訴自己別笑了,就響了,鈴聲倒是幫我止住了笑。 白洋一聽我接電話,就語氣小心翼翼的問,“年子,你在上班嗎,有案子忙嗎?” 我蹙眉,她很少打電話這么開場。“在上班,不過沒案子,怎么了,你不會讓我翹班跟你逛街吧。” 白洋呵呵兩聲干笑,“你這語氣,要么是真的沒事,要么就是還不知道那個大新聞呢。” 我看一眼李修齊,“什么新聞,你有話直說。” 我早上看過新聞了,沒什么能影響到我的事情,白洋什么意思。 白洋干咳了一下,“半個小時前,新聞爆出曾念,曾念準備訂婚的消息,十分鐘以前,他通過助理證實了這個消息是真的。” 我手指用力捏了捏。 這新聞,是在我抽煙的功夫出來的,在我想著和煙草天長地久的時候。 李修齊的伸到了我眼前,我看過去,赫然是商界傳奇繼承人即將告別單身的新聞標題,還有舒天集團官方微博發布的確認消息。 我轉過身避開李修齊的,朝天臺邊上走過去,那頭傳來白洋叫我的聲音,我嗯了一聲,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腳下朝天臺邊緣越走越近。 天氣漸漸入秋,奉天的風也變大了,我感覺自己扎著的馬尾在腦后都被吹起來了,墜墜的感覺很不舒服,我伸手就把束發的發圈扯住一拉,頭發頓時在風里狂亂飛舞開。 好爽的感覺,我沖著笑了一聲,足夠白洋能聽得見。 她聲音有些急起來,“年子,說話!傻笑個毛線啊,你在哪兒呢,我馬上過來找你。” 我看了眼腳下,市局的辦公樓有十二層高,我還是第一次站得這么高往下面看,下面的警車變得像玩具車,小小的,底下走路的人更小。 “說啊!”白洋更著急的喊起來。 “一會要解剖,你別來了,下班我找你,咱們晚上去喝酒。”我語氣輕松地回答白洋,半只腳已經踏空在了天臺邊上。 “你剛才不還說沒案子……你沒事吧,別瞞我。” 我吸吸鼻子,感覺被風吹得有點冷,“我會有什么事。晚上見吧。” “……好吧,我等你電話。” 結束通話,我放下握著的手,挑了挑唇角,沒有收回腳的意思。 很享受這種像是走在懸崖邊上的感覺,眼角微微發熱起來,我想象了一下曾念走在紅毯上的樣子,他冷淡疏離的眼神依舊,無名指上卻戴上了象征誓言的東西。 一大片云彩飄過來,遮住了陽光,我抬起頭去看太陽在的方向,張開了自己的雙手,啪的一聲落下去,摔在我腳邊。 耳邊只有風聲,我身后靜悄悄的,沒有腳步聲。 終于了解了吧。我心里曾經唯一駐扎過的那個男人……不對,我冷眼看著太陽被云遮住的輪廓,是那個少年離開了。 他在十九歲生日那天跟我說過,說如果將來我愛上了什么人,一定不要急,要慢慢慢慢的愛。可是我愛上了他,他卻沒給過我慢慢來的機會。 是他在我鑄成那個大錯時跟我說,這世上沒有壞女孩只有犯過錯的好女孩。 還是他說過,那天在我家樓下對我說,我長大了。 不愿再想下去,我想轉身跟李修齊要回自己那盒煙,我要抽煙。 我轉身,腳下卻沒配合著自己大腦的想法,身體在風里晃起來,看到腳邊躺著的,我收回手臂想彎腰去撿。卻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身體失重的一瞬間,我卻覺得快樂起來。 做法醫這幾年,處理過的高墜現場也有過好幾次,卻不知道那樣的死亡方式會是什么感受,墜落下去的那個過程,人心會想寫什么呢。 我有點好奇。 眼角有點熱起來,我閉上眼睛…… 手臂被人狠狠用力攥緊拉住,巨大的拉扯力讓我疼的一下子睜開眼睛,眼睛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暗灰色冰冷墻面,我努力試著仰頭往上面看,李修齊?沉沉的一雙眼睛正死死盯著我。 他在風聲里對著我吼,“左欣年,你瘋子!” 我想張開嘴回他一句,可是努力了卻沒張開嘴,倒是只覺得頭疼史無前例的發作起來眼前漸漸暗了下去,控制不住的合上了自己的眼皮。 最后的意識。是感覺到太陽又從云后冒出頭了,暖暖的陽光直直照在我身上,被李修齊拉住的手上感覺也好暖。 …… 我醒過來的時候,發覺自己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就像平時每天早上醒過來睜開眼看到的一樣,很熟悉的感覺。 可是想了想,我記起來自己在天臺頂上被李修齊拉住懸在半空的那一幕,馬上試著動動身體,手腳都活動自如。 我不會做了個夢吧,天臺上發生的那些都是夢境。 臥室的門被打開,有個身影走了進來,我馬上轉頭去看,看到的是白洋驚喜的眼神。 “醒了啊!”白洋沖到我床邊,關切的眼神把我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我睡了多久啊,你怎么在這兒。”我開口說話才發覺嗎,自己聲音啞啞的,也沒什么力氣。 白洋白了我一眼,伸手摸我額頭,“不燒了,你還好意思問我,你知道自己昏睡了多長時間嗎,今天你再不醒不退燒,我們就得再送你回醫院了。” 我眨眨眼睛,“我睡了多久?” 白洋沒馬上回答我,她拿出撥了號碼,眼神盯著我看,嘴角彎彎的。 我還能感覺到頭疼,不知道白洋是打電話給哪位,急得連我問的話都沒回答,就自己抬起手想按按太陽xue,手上也沒什么力氣,剛抬起來就被白洋抓住了。 “喂。年子醒了,能說話,看起來還好,也不燒了。”她對通話的人說著我的情況。 不知道對方回了什么,只聽見白洋點頭連聲嗯嗯答應著,然后就把電話掛了。 “打給誰啊。”我問她。 白洋坐進我,仔細端詳著,“還能是誰,李法醫,是他救了你。” 我沒出聲,白洋繼續說下去。 “你睡了五天,前三天都是他和我一起守著你,后來有了案子他必須去才走的,三天都沒怎么合過眼,我覺得他至少瘦了十斤,剛才聽他說話聲都變了。” 我居然這么睡了五天了。 “那我不是應該躺在醫院里嗎,怎么在家呢。”我不解的問白洋,腦子里卻全是李修齊的樣子,還有他在天臺對我吼的聲音。 “開始是送你去醫院了,檢查過說可以回家,更適合你恢復,我就和他一直守著你了,你看我,看我的?眼圈。”白洋嗔怪的笑著湊近我,讓我看她的眼睛。 我笑了笑,“別賴我,你本來就是熊貓,你忘了。” 白洋笑著罵了我一句,然后問我餓不餓想吃什么,我還沒回答,她的就在一邊響了起來。 白洋拿起來一看,接了。“喂。” 我還真的覺得餓了,抬頭看見床邊立著輸液,看來這些天我一直靠營養液維持著,我竟然都沒清醒過一次,完全像喝醉了斷片一樣,失憶了。 遞到了我眼前,白洋笑著看我,“接電話吧,李法醫的,我去看看做點什么吃的給你。” 我抬手接過,看著白洋離開的背影,把放到了耳邊。 “喂,頭還疼嗎,還記得我是誰吧……”李修齊的聲音的確變了好多,可我還能聽出來,還感覺到他一定是在笑著說話。 我舔了下自己干得起皮的嘴唇。“什么案子,你在解剖室嗎。” 我本想問他怎么聲音成這樣了,可開口講的話卻這么冷,這么不關心。 靜?一瞬,李修齊咳嗽了幾聲才說話,“我不在奉天。” 我忽然覺得有些失落,不知道為什么,想了想才又說,“那你忙。” 良久,李修齊才笑了一聲,“你好好休息,等我回來。” “哦,好。”我遲鈍的答復著,李修齊已經把掛了。 愣了愣才發覺,白洋正站在臥室門口看著我,一臉壞笑的樣子。“哎,說什么了,看你一臉溫柔的,哎呀我可從來沒見你這樣過,真好看。” 我放下,沖著白洋拖長音說道,“好餓啊。” 白洋給我做了粥和好消化的小菜,我想下床她不讓,我們兩個聊了好多,白洋卻沒問起我怎么會在天臺上出事,我也沒說,不過已經想起了當時發生的一切。 晚上她又和我一起吃了飯后,她說出去超市買點東西備在家里,讓我聽話躺著休息。我答應她一定不下床,白洋才急匆匆的出去了。 也不知道她去了多久,我好像還是很困。等著她的時候又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夢里,我和一個始終背對著我的人站在一片山坡上,我們都不說話,我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只是覺得自己心里很平靜,那種平靜的感覺,過去只有抽煙時我才能體會到。背影看上去很瘦也很高,像是某個我熟悉的人,可又不能確定。 我朝前走了幾步,看到背影的手腕上戴著什么東西,還沒看清,背影就變得透明起來了。 我能聞到夢里消毒水的氣味兒,有種站在解剖室里的感覺……抽了抽鼻子,我醒了過來,看到臥室里一片漆?,白洋應該還沒回來。 窗簾沒拉上。有淡淡的月光透進來,萬籟俱寂的夜,讓人感覺還在夢里沒醒過來。 我深呼吸一下,轉頭伸手想去打開床頭的臺燈,可手還沒摸到燈的開關,燈就自己亮了。 我避開燈光,縮緊了瞳孔,呼吸也一滯,可心里卻沒有害怕的感覺,反而像是有了驚喜似的,咚咚的跳了幾下。 床邊我平日坐在燈下看書的小沙發里,有人影從上面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