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曾伯伯也是你的家人,你回去看看。現在曾添出了事,他很不好受,這時候正需要家人在身邊。”我難得如此在意親情的話,引得曾念挑了挑眉頭,神色復雜的笑了起來。 “他身邊一直就不缺少陪伴。” 這話似乎意有所指,我想到我媽和曾伯伯要結婚的事情,不知道這個曾念是不是也知道了。 猶豫要不要說這事時,曾念響了。 他看一眼,很快接起來,“唔。” 我低下頭喝水,不知道是誰找他。聽他接電話的口氣,可能是下屬之類的人。至少聽起來不像是跟親近的人說話。 可我轉念一想,心情沉了許多,我對曾念還有多少了解呢,不過是跟他年少時糾纏在一起過,從他莫名帶著苗語離開后,我又知道他什么呢。 等我再抬起頭看曾念時,他和我重逢后基本一直很溫和的臉色卻突然冷了下去,一只手拿著聽,另外一支此刻正握著餐刀,轉來轉去。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么,曾念突然就把餐刀插在了盤子里剩下的牛排上,極為用力。 “我知道了。馬上過去。”曾念說了一句,掛了放下,看向我。 “不好意思,公司有點緊急業務,必須我馬上過去,你能自己回家吧,或者我派人送你回去。”曾念說著,已經站起身,看來真的很急一會都不能耽誤。 我坐著沒動,“沒事你走吧,忘了我是誰嗎。” 曾念笑笑點頭,真的就這么走了。 外面的雨來去都很突然,這時候已經完全停了下來,我又獨自坐了半天,才起身準備離開。 剛被領班經理殷勤的送到門口,外面迎頭就走進來一個人,見到我直接就叫了聲左法醫,聽得身邊的領班經理和服務生都有些訝異的看了看我。 我沒吱聲,看著斜背運動包的李修齊,不明白他怎么也出現在這里,我生命里的偶遇,是不是有點多啊。 “打你,是你朋友接的,他告訴我你在這里呢。但是不知道你走了沒有,我就先去見了他拿回來你的,然后來這里碰運氣,沒想到你還真在,我們緣分還是很深厚。”李修齊說得一臉認真,可是我旁邊的小服務生卻聽得憋著笑,好奇地來回看著我們。 我接過自己的,我沒有設置鎖屏的習慣,誰拿了都能隨便打開,看來是落在曾念車上了,可我竟然都沒發覺。 “你在哪兒見的他?”坐進李修齊車里,我問道。 李修齊系著安全帶,“奉天最高檔的公寓樓下,他給了我之后看上去挺著急的就進了樓里面,我們沒說幾句話。” 我又問,“你不是跟石頭兒他們去聚餐了嗎,這么快散場了?” “是啊,大家為了案子說好不喝酒,散的就早了。” 我納悶的看著李修齊,“那你這么晚找我干嘛。” 李修齊發動了車子,“我說找你去辦正事,你信嗎?” 我沉默,腦子里閃過常去的酒吧門口,他jiejie開的那家。他找我不是要去酒吧吧,可剛才他還說大家不喝酒怕影響明天辦案子,不太像。 那究竟要干嘛。 “海桐的meimei提前回國了,李修媛告訴我她就在酒吧呢,喝多了,我找你跟我一起去見見她。”李修齊說著,加大了油門。 這下我真的意外了,同時心里也暗暗有些興奮起來,好像這個meimei回帶給我們重要線索似的。 “她叫向海瑚,對吧,可你說了她喝多了,還能……”話說一半。我突然明白了,盯著李修齊的側臉,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還算腦子里快,我說過她不肯跟我多說,不過我知道這丫頭喝多了的一個毛病,這時候也許能問出點有用的。” 我想的還真是這樣。 我們到了酒吧時,李修媛馬上過來了,看見我也跟著李修齊一起來了,她頓時曖昧的笑了起來,“好久不見,上次你就那么走了,今天可不行。” 我笑著沒說話。李修齊問人在哪兒呢,李修媛指了指酒吧深處的地方,領著我們走了過去。 今天酒吧里客人不多,歌手唱歌的曲風也偏向輕快,我很快就看到一個女人披著長發,趴在桌子上不動。 李修媛和我們交換下眼神,走開了。 李修齊走近一些,俯下身子,伸手推了下桌上趴著不動的女人,“什么時候回來的,能來這兒喝酒,就不能找我嗎。” 說完。他坐了下來,轉頭示意我也坐下。 趴著的女人好半天才動了動,她慢吞吞的抬起頭,眼神迷離的看著李修齊。 “姐夫,你怎么來了,我jiejie呢,沒來嗎……”女人伸手抓住了李修齊的胳膊,吐字不大清楚的說著,目光移向了我這邊。 我看到了年輕的一張女人臉,很清秀,盡管醉酒之下眼神朦朧,可看上去的感覺還是很清秀那一類型的。 她盯著我看了足足好幾秒。突然笑了起來,“姐,你頭發什么時候留起來的啊,都說了你長發比我好看不允許你留的,你過分啊……” 我呆愣的看著她,李修齊一言不發的也看著,聽她這么一說,跟著彎起了嘴角。 “咚”的一聲兒,她的腦袋又重重落回到了桌面上,不動了。 063 我依然站在愛你的地方(007) 半個多小時后,向海瑚攏著她的長發抬起頭,眼神朦朧,看著坐在她身邊的李修齊和我。 李修齊把一瓶擰好蓋子的巴?水推到了向海瑚面前,“一回來就喝成這樣,回家了嗎。” 向海瑚眼神還是很迷離,她看著李修齊,一下一下的眨著眼睛,片刻后才說話,“去jiejie家里看過了,位置不賴。” 我聽得糊涂,李修齊轉頭看我解釋了一下,“她意思是說,去過jiejie的墓地了,她說話就這樣。” 向海瑚注意到我的存在,眼睛不眨了,瞪大了仔細看我,“你誰啊。” 我沒說話,覺得自己是誰這問題,還是李修齊替我回答為好,我怕自己說錯話打亂了某人的算盤,他不是想乘人之危套話嘛。 李修齊還真的替我回答了,告訴向海瑚我是他大學同學,來奉天出差,準備明天也去她jiejie家里看看呢。 向海瑚咕咚咕咚喝了半瓶巴?水后盯著我,“大學同學,那你一定認識我jiejie了。” 我只能笑笑不說話,因為不知道該怎么說,又去看著李修齊。 李修齊朝我眨眨眼,又輕點了一下頭。 “認識,不過不熟。”我理解他的意思應該是讓我這么回答。 向海瑚聽了,終于勾起嘴角對著我笑了起來,可這笑容消逝得極快,一秒間她已經轉移視線去看李修齊了。 “我姐,最近沒找你嗎?” 李修齊這回沒給我解釋,淡淡看著向海瑚回答道,“沒有,她在那邊很忙吧……jiejie,找你了嗎。” “沒。她怎么會找我呢,我去她家里看她,她都沒理我,我精挑細選的那束雛菊,放下沒多久就被風吹丟了那么多花瓣,我知道是jiejie不想要我的花。”向海瑚說到這兒,癟了癟嘴,不說了。 這詭異的對話聽得我渾身不自在,眼前這個容貌清純的女孩,難道以前也是這么講話的嗎,別人都聽得懂? “海瑚,回家吧,我開車送你。現在開車回浮根谷很快……” 李修齊說完,向海瑚沒有任何反應。 在專案組看資料我已經知道,第六起案子的受害人也就是向海桐的父母,還住在浮根谷,不過他們很不配合警方,甚至表示過不在乎殺害女兒的兇手能不能找到,他們永遠不想再提這件事了。 過了好幾分鐘,向海瑚還是不說也不動,眼睛半瞇著看上去像是又要睡著了。 這樣還能問出什么呢,我看了看李修齊,他安靜的盯著向海瑚,倒是一副足夠耐心等待的神情。 又過去了五分鐘,酒吧里突然響起了節奏感極強的音樂聲。李修齊扭轉身子朝舞臺那邊看看,忽然站起身,也沒跟我和向海瑚打招呼,徑直走開了。 昏暗中,李修媛的婀娜身影很快閃出來站到了他身邊,兩人說了幾句話后,一起朝舞臺那邊走過去。 等李修齊低沉嘶啞的歌聲響起時,一直僵在那兒不動的向海瑚,突然起身沖著舞臺喊了一嗓子,然后啪啪鼓起了掌。 我看著她興奮地神情,開始好奇那位jiejie也在世的時候,這對姐妹在一起是什么情景,我沒有過兄弟姐妹。從小一路孤獨長大,沒機會感受那種血脈相連的感情是怎樣。 jiejie死的那么慘,meimei的反應也透著古怪,加上眼前我看到的這個血案發生十年后的女孩……我瞇起眼睛看舞臺上唱歌的人,他身邊的人還真是夠復雜的。 在這點上,我和他差不多一樣。 我身邊的人也越來越讓我看不清了,像是認識了那么多年都沒有什么意義,我看不到他們的心里什么樣子。 當然,我自己不也是一樣?他們誰又能真的看懂我呢。 一個高潮唱過去,向海瑚突然笑容張揚的抬手拍了我一下,大聲沖著我喊道,“他不光唱歌好聽,學習好,還會一門手藝呢……我姐當年就是被他那手藝給迷倒的,你跟他就是普通同學關系,一定不知道吧……” 向海瑚喝水,看我的眼神里是滿滿的得意和炫耀。 我心思一動,等她喝完水接著看李修齊時,問了一句,“我猜猜吧,也許猜得到呢。” 向海瑚嘴角一撇,露出不屑的神色,“行啊,那你說吧。” 我?了幾秒,慢慢開口說,“李修齊會打銀,就是會做銀飾品,他給你jiejie親手打過一只銀手鐲。” 閃爍的燈影下,向海瑚眼神凌厲的轉過頭,盯著我。 我看過向海桐的尸檢照片,案發兩年后找到的遺骨手腕上,戴著一只銀手鐲,李修齊也說了那是他親手打制送給女朋友的。 我對這點印象深刻。 收到心愛之人親手打制的禮物,心里一定甜蜜的不行。 可惜收禮物的人和送的那個,都不會想到這禮物有一天會成為證明身份的一份證物,生也相隨死也同伴。 李修齊這時唱完了一首歌,客人們在鼓掌捧場,我聽到他對著?克風說還會再唱一首。 我的注意力大半都在對面的向海瑚身上,不知道她會再跟我說什么時,放在桌上的屏幕一亮,收到一條微信。 我暫時移開視線低下頭看,竟然是李修齊發給我的,“少跟她說話,盯著她不離開酒吧就行。” 我盯著短短的一句話,可我已經跟她說了一些話。 放下抬頭,向海瑚還保持原樣看著我,也不說話,只是眼神比之前的凌厲,還多了些陌生的敵意。 李修齊開始唱第二支歌,民謠風格的,很適合他略點一點傷感的嗓音。 向海瑚在歌聲響起后,眼神迅速一松,轉頭繼續看臺上唱歌的人,像是剛才根本沒對我說的那些話有那樣的反應。 這女孩,真的很奇怪。 我目前只能先靜觀不動,就先聽歌吧,等李修齊唱完回來再說。可是他干嘛突然去唱歌了呢,是為了向海瑚嗎,那目的何在呢,聽歌時我暗自揣測著。 覺得口干,我拿起之前要的啤酒喝了一口,放下時碰上了向海瑚看著我的眼神。 “你怎么知道那銀手鐲來歷的,我姐跟你說的,還是他?”向海瑚問完,人已經站了起來。 我看著她的臉。眼角余光已經注意到她的手里多了樣東西,應該是她喝完的那瓶巴?水的空瓶子,瓶子上光影的反射還在晃動,她正在把瓶子舉起來。 我做了戒備,可想到李修齊發來的那條微信,決定暫時不回答,我剛才跟向海瑚說的那些話有點沒過腦子了,就別把錯誤再擴大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