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今天下飛機后,接到醫院急診電話的他趕回醫院就進了手術室,今天的值班護士就是死者郭菲菲。 手術順利結束后曾添離開手術室,回了辦公室去寫患者病歷還有手術記錄,郭菲菲則按著工作流程留在手術室里,她要立即清洗整理手術器械,然后打包送回到供應室準備消毒。 等曾添剛處理好手頭工作,郭菲菲出現在了辦公室門口,一臉緊張害怕的表情看著曾添,問他能不能去趟手術室那邊的護士值班室,說里面有點不對勁。 說到這兒,曾添的目光朝我看過來,欲言又止的表情再次出現。 我不方便跟他說話,就對他點點頭,眨了眨眼睛,就像小時候我們兩個會很默契的這么用眼神交流一樣。 我知道曾添一定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有人也注意到了我跟曾添之間的無聲交流,我很快覺察到,那個李修齊正一臉玩味的看向我。 我無視他,曾添繼續往下說下去。 平時曾添和郭菲菲關系還不錯,經常在手術的時候配合,加上他今天做手術的地方一直是醫院內部總被拿來講詭異事件的地點,曾添就以為小護士是聯想到什么害怕了,也沒多想就跟她又回了手術室。 那時候已經沒有還在進行的手術了,走廊里靜悄悄的,是有點嚇人。 曾添跟著郭菲菲走到了護士值班室門口,屋里沒開燈一片黑暗,曾添就讓郭菲菲在他身后等一下,他準備開燈進去先看看究竟怎么了。 “可是我還沒把值班室里的燈打開,就被人從身后用力,一下子推進了值班室里……”說到這里,曾添擰開手邊的一瓶礦泉水喝了一口,講述暫時停了下來。 032 死在手術室里的女護士(三) 我看著曾添,腦子里飛速回憶著手術室內外的現場狀況,難道出事的時候,現場還有第三者,可是沒聽王隊說到這個,這可是很重要的情節。 我看了一眼旁邊的王隊,他正低頭在看著曾添之前做過的那份筆錄,對曾添說的話沒什么反應。 “把我推進值班室的人,就是郭菲菲。”曾添說。 我緊了緊眉頭。 “有一個情況我之前已經跟警方說過了,郭菲菲從半年前開始一直在主動對我表示想跟我談戀愛,我明確的拒絕過她很多次,醫院里其他同事很多人都知道,她把我推進屋里后就撲了過來……細節我不想說了,我推開她之后話說的有些重,她很快就轉身跑了出去,跑進了器械清洗室,也就是我發現在躺倒在地的地方。” 我抿了下嘴唇,原來曾添跟我吐槽過的那個纏著他的小護士,就是死者郭菲菲。 “我本來準備就這么走了,可是沒走幾步就聽見清洗室里傳出來很大的響動,我怕有什么事就還是跑過去了,結果一到門口,就看見郭菲菲臉沖下,已經躺倒在地上了。” 李修齊輕輕地咳了一聲,我下意識朝他看了一眼,很意外的竟然從他的嘴角捕捉到一絲笑意。 “我站在門口喊了郭菲菲的名字,她什么反應都沒有,我知道出事了,就趕緊跑過去把她翻過來,她緊閉雙眼,臉色煞白,我是個醫生馬上就判斷出她已經沒了心跳和呼吸了。” “你的意思是,你發現的時候,郭菲菲進入臨床死亡期了。”李修齊突然提問,打斷了曾添的話。 我和王隊都看著李修齊,曾添過了幾秒后,肯定的嗯了一聲。 李修齊微笑著說請繼續,然后用手指摸著自己的下巴,目不轉睛的看著曾添,嘴角那份笑意看在我眼里實在是別扭。 我在椅子上動了動身體,感覺自己挺不喜歡這個新來的同事,尤其討厭他的笑。 “我決定馬上對她實行搶救,這時候也許還有挽救的可能性,死而復生的事不是沒發生過,我沒時間先去給別的醫生打電話了就大喊了幾聲后,開始就地實行復蘇。她的衣服都是我扯開的,交替進行完體外心臟按摩和人工呼吸后,沒有效果,她死了。” 曾添結束了他的講述,又喝了一口水。 “你給死者做了人工呼吸,那麻煩等下給我們取一下唾液樣本吧。”李修齊和王隊耳語過后,對曾添說道。 李修齊給曾添取樣本的時候,我站在走廊里想著這件疑點重重的事情。 難道是猝死,郭菲菲身體上有什么隱藏的疾患突然發作了,或者因為再次被喜歡的人拒絕,導致情緒突變引發生理上的那種立即性生理性死亡? 那樣的例子,我剛參加工作時碰上過一次。 可沒進行尸檢,什么都不能確定。 我感覺自己手癢,恨不得親手立刻走進解剖室,把郭菲菲的死亡真相找出來。可我因為跟曾添的關系,已經主動回避了。 回到市局的時候,值班的同事告訴我團團已經在值班休息室里睡著了,我悄悄過去看了眼孩子,就趕緊去和王隊他們會和了。 這種案子按平時慣例,是可以等明天再進行尸檢的,可王隊誰都不讓走,把刑偵和我們法醫這邊弄在一起開了個碰頭會后,就問李修齊能不能連夜馬上尸檢。 看來王隊比我還急,開完會我走近王隊問他怎么這么急,他這才苦著臉看看我說,也許你那位醫生發小這回麻煩了。 我知道曾添在這事上是有麻煩,可聽王隊這么說,尤其是她不肯直接告訴我為啥這么說,我感覺到事情就不是一般的麻煩了,心里不由得往下一沉。 一個多小時后,從郭菲菲口腔里取的唾液樣本和曾添的唾液樣本比對結果首先出來了,比對上了。 “這就能證實那個醫生是給死者做了人工呼吸才會留下自己唾液對吧。”那個好奇心頗大的年輕刑警暫時被安排做了李修齊的助理,他聽李修齊跟王隊說完檢驗結果,又問了起來。 我心里可一點都不輕松。 “這可不一定,在死者口腔里驗出他的唾液,也許是像他對我們說的那樣,是做人工呼吸搶救時留下的,也許……是接吻或者強迫親吻時留下的,可能性都有。”李修齊站在解剖室外,慢慢把口罩戴好,悶聲對年輕刑警解釋著。 我厭惡的抬眼看著他,他也正看著我,嘴角那種讓我討厭的笑意透過口罩的遮掩露出來。 他問我,“其實左法醫完全沒必要避嫌的,進去吧,我不習慣一個人做尸檢,你也希望第一時間知道真相對吧,eon!” 低溫的解剖室內。 充足明亮到有些晃眼的無影燈光下,我和李修齊分別站在解剖臺兩側,解剖臺上躺著已經完全赤裸的郭菲菲遺體。 李修齊舉起了解剖刀。 033 死在手術室里的女護士(四) 時間在刀尖和血rou,人體各種組織間飛快流逝。 一個多小時過去,我在職業生涯前所未有過的迷茫里抬起頭,看著我對面的李修齊。 我在郭菲菲的尸體上沒找出任何致死性的損傷,也沒發現會導致死亡的疾病表現,這種情況我只是在讀書的時候聽老師講過,實際工作了還是第一次碰上。 在我的無聲注視下,李修齊也停了下來,他凝視著尸體對我說,“把后背也打開吧,看看后面和脊髓腔。” 我在心里默念著后背兩個字,這對于我來說又是個新鮮事物。 一般情況下,進行尸體解剖都是按著解剖顱腔,解剖胸腔,解剖腹腔三大步,只有遇到特殊情況才會打開后背,我也從來沒經手過。 “先外因在內因,先兇殺再自殺,先損傷再疾病……愣著干嘛,動手啊。”李修齊咬著字音對我說完,催我趕緊動手。 我當然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可他說話的方式讓我莫名想起了上學的時候,講課的老師口氣跟他實在太像了。 他剛剛不會是在把我當學生來教育的吧。 翻過尸體,李修齊的手指沿著郭菲菲的脊柱滑動下去,在幾個位置停住往下摁了摁,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里神色肅然。 他拿起止血鉗指了指剛被他按壓過的地方,對我說,“從現在開始你就看著,不要動手了。” 我從他的話里聽出了隱隱的不信任,本想還擊幾句,可是李修齊已經迅速開始了解剖,刀落皮開,我看著色澤正常的肌rou組織,閉上了嘴,目不轉睛的看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隊和那個年輕的刑警一起走進解剖室時,李修齊終于放下了刀具,雙手撐著解剖臺的邊緣,看著我。 我能看出他隔著口罩在笑。 “我猜你沒見過真正的陰性解剖吧,就是在書本上或者老師嘴上見識過。”李修齊問我。 王隊走過來看著尸體,“咋樣啊,發現啥了。” “究竟是不是,也得等鏡下檢查和毒物分析都出來了才能定吧,李法醫不夠嚴謹呢。”我腦子快速轉起來,保證自己說出口的話不會被抓到把柄。 年輕的刑警站到李修齊身邊,拿出個本子記著什么,聽了我的話又抬起頭看我,眼神很是茫然。 我和李修齊沉默的對望彼此,頗有對峙的味道。 進行尸體縫合的時候,王隊聽說暫時是陰性解剖的結果也挺意外,他還以為就是一起隱性疾病引起的意外猝死。 年輕的刑警一頭霧水的問什么是陰性解剖,我不想開口說話就當沒聽見,倒是李修齊像個耐心的老師給他說明著陰性解剖是什么。 等他說完,年輕刑警看著他的眼神里更多了幾倍的崇拜。 “其他檢驗結果也不會馬上出來,這么晚了都回去休息吧,明早十點開會再來。”從解剖室里走出來時,王隊跟我們說著。 我一邊朝團團睡覺的值班室走,一邊拿出看,果然看到了曾添的未接來電,不過只是在我進解剖室之后的時間里打過來一個。 他也許是問案情的。 雖然之前王隊沒跟我交代不要跟相關人員透露案情,可我知道自己的工作守則,我不能告訴曾添什么,尤其在他還不能完全排除嫌疑的情況下。 王隊沒跟我強調,是對我信任,我很清楚。 我悄悄走進值班休息室,團團安靜的躺在床上睡著,看來白天第一次坐飛機她也累壞了,離得近了還能聽見很細碎的小呼嚕聲。 我不禁笑了起來,可笑著的時候心里又酸酸的,我想起了曾念。 他現在在干嗎,真的是去了戒毒所嗎,他什么時候會跟我聯系,還會跟我聯系嗎……一切都是未知數。 我不打算這時候把孩子弄醒,就小心的躺在了對面的空床上,準備先這么對付到早上,然后再和曾添商量一下要怎么安排團團,畢竟我跟他的工作都太忙,沒辦法親自陪著孩子。 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我醒來的時候,一睜眼就看到了團團好奇卻很安靜盯著我看的眼睛,見我睜開眼,她還下意識往后退了一下,然后很快沖著我呲牙一笑。 我剛從床上坐起來,本就半開著的休息室門,被人從外面一把推開。 面帶微笑的李修齊出現在門口,“左法醫真敬業啊,帶著孩子來上班,不過你遲到了,趕緊處理好你的尾巴,我在解剖室等你。” 我的尾巴,什么意思……我瞪著已經不見李修齊身影的門口,過了會兒才反應上來,他誤會團團是我的孩子了吧,尾巴指的就是孩子,這個人說話真是讓我不舒服。 我急急忙忙給曾添打了電話,他聽說團團跟我在公安局里呢,就說馬上過來接孩子讓我不用管了。 我對著鏡子理頭發,“你呢,你不用上班啊。” “不用,出了昨天的事,科里讓我暫時放假了。” 我沒多問,曾添也一句沒問起郭菲菲的尸檢結果,不到十分鐘后,曾添就開車到了局里,我把團團交給他之后,趕緊去了解剖室。 034 死在手術室里的女護士(五) 剛要進去,我的卻響了,一條短信發了進來,“我是媽,你回奉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