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晚上……”一旁的女子輕聲嘆息,似乎已經(jīng)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芍煙,即便是晚上,城門口也有士兵把守,你我二人如何出的去。” 一聽自家小姐這么說,芍煙當即緊張了起來,“小姐,你可不能放棄啊!”她突然驚覺,自己剛才的聲音大了些,嚇得她趕緊收聲,瞪大眼睛看了看遠處的士兵,發(fā)現(xiàn)他們并未注意到這邊,這才緩緩松了口氣。 “小姐,天無絕人之路,不到最后我們絕對不能放棄。” “可是爹爹……還有哥哥們……”說到此,女子淚眼婆娑。 前段時日,京城發(fā)生一件大案,當朝丞相寧如海與人合謀意圖謀反。事情敗露后,寧如海畏罪自盡,一干家眷全部收入天牢,等待處決。唯有一人在家衛(wèi)的護送下拼死出逃,這人便是寧如海的小女兒寧千瀾。 想起爹爹的死,想起即將被處決的哥哥們,寧千瀾心中悲戚,眼淚又不爭氣的掉了下來,“爹爹怎么會行謀反之事,爹爹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一提到此事,芍煙也紅了眼睛,“小姐,你別難過了。” 寧千瀾抹了抹眼淚,原本白皙的臉上已經(jīng)亂糟糟一團,面色頹然,早已看不出往日的秀美,“我原本還想著如何替爹爹報仇,可現(xiàn)在不僅不知仇家是誰,就連自身也將難保,我……” 芍煙緊緊握著她的手,想要借此給她一些溫暖,“小姐,別灰心,還有我呢,還有我陪著你,我們先想辦法混出城去,然后再慢慢計劃如何給老爺報仇。” 芍煙抬頭看了看天色,低聲道:“還有一個時辰天就要黑了,到時候我們就裝成乞丐混出去,小姐你先休息一下,到時候千萬別出了岔子。” 說是休息,可寧千瀾哪有這種心思,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只找了個干凈的墻邊,倚著石墻坐了一個時辰。お稥冂d 芍煙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先xiele氣,不僅為了自己,也為了自家小姐。小姐受了如此大的打擊,現(xiàn)在只剩下她可以依靠,若是連她都出了事,以后就沒人照顧小姐了。 她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臉,深呼吸幾次讓自己盡量保持鎮(zhèn)靜,緊接著將寧千瀾的頭發(fā)全部散開,抓起一旁的稻草不斷的刮蹭,弄得頭發(fā)又臟又亂。 芍煙仔細的看了看,似乎還有什么不太滿意的,隨機她靈光一閃,又去不遠處的水坑里掏了些臭泥巴回來,“小姐,我知道這個很難聞,不過為了大局,你就忍耐一下。” 見寧千瀾沒有什么反應(yīng),芍煙只好開始動手,將她的臉上、身上都涂上了泥巴,整個人又臟又臭,活脫脫的就是一個要飯的乞丐。 她又如法炮制,把自己也弄得臭哄哄的,不知不覺的,早已過了一個時辰。 此時正值換崗時期,幾名剛剛吃飽喝足的士兵過來進行交接,芍煙看準了這個機會,覺得此時的檢查應(yīng)該會松懈一些,便小聲的叮囑了寧千瀾幾句,拉著她一步步走向城門。 “站住站住,說你們兩個呢,過來。” 她們二人只好聽從吩咐,深低著頭,小心翼翼的過去接受檢查。 結(jié)果這一靠近,那人差點沒被二人身上的臭味熏個趔趄,他緊緊捏著鼻子,拿著畫像不斷地扇著,似乎想要把這臭味扇走,“你們兩個是剛從糞堆里爬出來的嗎!” 他幾次想要上前看看二人的相貌,可都徒勞而返,那臭味實在是讓人忍無可忍,到最后竟撐著墻干嘔起來。 “還不滾!”他怒從中來,差點用手中的長矛將二人轟走。 芍煙一聽心中大喜,拉著寧千瀾的手便急急的想要出城,誰料一個守將將二人攔了下來。 剛才的那些全都落在了他的眼里,他強忍著刺鼻的味道,來到近前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眉角輕挑,眼中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平日里叫花子我見的多了,怎么就你二人如此怪異。” 說完也不待二人反應(yīng),他一把扣住寧千瀾的手腕,狠狠一拽,那本就破爛的袖子瞬間被他撕了個零碎,露出了原本白皙如玉的手臂。 芍煙一看不好,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一下子將那身材魁梧的守將推開,大叫:“小姐快跑!” “來人!”遠處的守衛(wèi)聽到了這邊的喊聲,大批的向這邊涌來,寧千瀾頓時僵在了原地,腦袋一片空白。 芍煙急忙推了她一下,然后轉(zhuǎn)身撲到了那守將身上,“小姐快跑啊!快跑啊!” “該死的!”守將何曾遇到過這種羞辱,他一腳將芍煙踹開,想要去抓寧千瀾,豈料芍煙連滾帶爬的撲到他的身邊,死死的抱住他的大腿,一口咬下去,疼的守將哇哇大叫。 “芍煙!”寧千瀾想要上前去幫芍煙,結(jié)果見那守將一拳下去,頓時鮮血如注。 “小姐……快跑……快跑……” 刺目的鮮血讓她瞬間清醒了過來,也讓她徹底明白了現(xiàn)在的處境,“芍煙,對不起……” 多虧了芍煙為她爭取到了片刻的時間,寧千瀾頭也不回的跑著,冷風(fēng)大口大口的嗆進肺中,疼的像要炸裂一般。她的耳邊嗡嗡作響,腦中也混沌一片,只是本能的向前沖。 腳下的路變得越來越崎嶇,寧千瀾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到了哪里,只是想要再跑遠一點好躲開士兵的追趕,到最后幾乎是手腳并用的向前爬著。 就在力氣耗盡的最后一刻,她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倒仰著跌了下去。 只聽嘭的一聲響,寧千瀾重重的磕在了一塊石頭上,瞬間沒了知覺。 ☆、第三十三章 “哎,醒了醒了,老頭子你快過來看,丫頭醒了。” 寧千瀾只覺頭腦漲的厲害,她費力的張開眼,借著昏黃的光線,終于看清了周遭的一切。眼前是一對老夫婦,看到她醒過來滿臉的關(guān)切,正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丫頭,怎么樣,身上還有哪里不舒服的?” 寧千瀾緩緩的搖頭,誰知這一動彈簡直是七葷八素,腦袋里像是有個鐵錘不斷的撞來撞去,攪的她頭痛欲裂眉頭緊皺。 見她難受的模樣,老婦人焦灼萬分,剛忙伸手替她重新墊好了枕頭,“丫頭,可千萬別亂動,你頭上磕的不輕,好不容易才止了血,別再亂動碰了傷口。” 一旁的老丈連連點頭,對老婦人說道:“好了好了,丫頭既然醒了就說明已經(jīng)沒有大礙,我們先出去,讓丫頭再好好休息休息。” 二人出了屋子,寧千瀾卻沒有心思繼續(xù)休息,她小心翼翼的偏過頭,細細的打量屋里的擺設(shè)。她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正躺在一張木板床上,即使身下墊著好幾層褥子依然覺得后背硌的厲害,身上也已經(jīng)換好了干凈的衣裳,不遠處有一張四角木桌,一盞油燈忽明忽暗,晃得她眼睛生疼。 她只記得自己正在逃避追兵,不知不覺的好像跑到了山里,既然如此,那這里應(yīng)該是一家樵夫的住處。 寧千瀾還想繼續(xù)探查一番,可奈何頭上實在疼的厲害,她眼眸輕闔,不久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她本想住上兩天便離開,畢竟她是戴罪之身,這樣也免得連累他人,誰知這傷比她想象的要嚴重的多,等到她能下床走路已經(jīng)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了。 這天,老夫婦不在,寧千瀾扶著墻壁起身,想要出去看看。可躺了半個多月,身上的肌rou早已酸乏不堪,她走走停停,用了小半盞茶的時間才蹭到了門口。 嘭,嘭,嘭。 寧千瀾倚著木門,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年輕男子光著上身,精壯的身子線條惑人,陽光下顯出了健康的膚色,他并不知道寧千瀾正在門口看著,依舊認真的劈著柴火。 “啊!”寧千瀾本是大家閨秀,常年住在深閨,連護院的家丁都少見,別說光著身子的男人。她大聲驚呼,連連后退,誰想腳下被門檻絆到,哐當一聲又跌進了屋子。 那人聽到了這邊的聲響,眉頭緊促,似有些不悅。 他放下手中的斧子,簡單的擦了擦手,進屋想要扶她起來,誰知寧千瀾又一聲哀嚎,拼死向后爬著。 “你鬼叫什么。”剛問出口,再一聯(lián)想她驚慌失措的樣子,男子突然明白了緣由,回身去柴堆那里拿起上衣穿好。 “現(xiàn)在好了。” 寧千瀾捂著心口,臉上臊的厲害,即使他現(xiàn)在衣著整齊,也不敢抬頭看上一眼。 “別坐地上,起來。” 寧千瀾慌忙起身,微微頷首,手上不斷的揉搓著衣角,有些不知所措,“抱歉,我剛剛……”她不知如何解釋,畢竟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剛才實在是有些失禮,“請問恩公……” 她話說一半便被打斷,“我叫阿洛。”見寧千瀾不言不語的低頭站在那里,剛才摔得一下似乎并無大礙,阿洛便不再理會,繼續(xù)回去劈柴。 寧千瀾心中赧然,自己被人家所救,無微不至的照顧養(yǎng)傷,現(xiàn)在傷勢將愈,好歹也要做些事回報人家。 她輕手輕腳的來到柴垛旁,從一邊拿起一把略小的斧頭,學(xué)著阿洛的樣子,放好柴火,結(jié)果一斧子下去,虎口震的發(fā)麻差點將斧子脫了手,柴火上卻只留了一道淺淺的印痕。 阿洛放下斧子,冷冷的看著她。 寧千瀾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自己不僅沒幫上忙,好像還給人家添了麻煩。 “把手伸出來。”阿洛說的極其霸道,完完全全命令的口吻,寧千瀾不明所以,想了想,還是乖乖的照他說的做。 看著那雙柔若無骨的手,纖細的仿佛一捏就碎,就連手上的掌紋都很淺,一看便是從來沒有勞作過。 “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會跑到山里?” 寧千瀾一時語塞,她現(xiàn)在是戴罪之身,一來是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二來也是不想他們卷入這場是非,只好遮遮掩掩的回答:“我……我爹爹和兄長被人陷害,只有我自己逃了出來……” 她只簡單的說了個大概,具體的事再也不肯多說一句。 見她不想多說,阿洛也就不再詢問,他指著不遠處的一盆青菜,道:“就著水桶里的水把菜洗干凈。” 寧千瀾來到近前,拿起一根蘿卜,左看右看,問道:“是說把上面的泥洗掉嗎?” 阿洛點頭。 呼…… 寧千瀾總算松了一口氣,這件事自己還是可以做到的,于是她將那一盆青菜工工整整的放好,屈膝跪坐在一旁,開始仔仔細細的清洗。 阿洛偷偷的瞥了一眼,頓覺好笑。 還真是個大家閨秀,跪坐的樣子規(guī)規(guī)矩矩的,就連洗菜的動作都輕柔的很。 阿洛本想給她拿個小板凳,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她坐小板凳肯定像是在坐太師椅一樣,那小板凳實在是不太牢靠,若真是端坐其上,還真容易摔著,于是就此作罷。 寧千瀾從來沒做過這些事,奇怪的是心里對此并沒有半點的厭煩,反而覺得有趣。許是受環(huán)境所染,聽山間風(fēng)吟鳥鳴,仿佛卸下了一身的疲乏,心情也漸漸好了起來。 阿洛將劈好的柴火依次擺好,看了看寧千瀾這邊,發(fā)現(xiàn)她動作快的很,一大盆的青菜已洗完了大半。他搬了小板凳,坐在她旁邊,拿起她洗過的菜看了看,對她道:“以后這種的可以不用洗。”他指著一些已經(jīng)枯黃的葉子,三兩下的功夫便都處理干凈,“直接掰掉扔到雞窩里就行。” 他隨手一丟,那些被掰成幾段的碎葉子便準確的落在了雞群中,引得一陣哄搶。 “還有這種菜。”阿洛又從中拿起一把,“葉子都長在一起,整顆洗的話洗不到里面的縫隙。”他將葉子一片片掰下指給她看,“看到了嗎,里面還有泥沒有洗凈,以后記得把葉子掰開來洗。” “還有這個……” 寧千瀾有點沮喪,本來以為洗菜是個很簡單的事情,誰想到竟是如此復(fù)雜。阿洛坐在一旁給她糾正了各種各樣的錯誤,無奈之下,只好按照他所說的,將那些已經(jīng)洗好的菜又重新洗了一遍。 這一次洗的格外費功夫,直到晚飯時分,老兩口外出歸家看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寧千瀾在阿洛的指導(dǎo)下,一絲不茍的洗著青菜。 老婦人連連驚呼,“丫頭你怎么下床了,快別干活了,回屋好好歇著。” “沒事的婆婆。”寧千瀾擦了擦頭上的汗,輕聲淺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總該幫著做點事的。” 老婦人急忙擺手,“別說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她指著手中的包裹,笑道:“今兒我和老頭子進城給你抓藥,順便給你買了幾件換洗的衣裳,快跟我進屋試試,看看合不合身。” “這……”一直吃住在人家家里,還讓人家如此破費,寧千瀾心中歉意非常,隨即起身,恭恭敬敬的福身施了一禮。 “瞧這丫頭客氣的。”老丈笑意斐然,“咱吶,不興這個。” “是啊是啊。”老婦人對阿洛道:“你來洗菜,我和丫頭進去試試衣裳。”路過他身邊的時候,還小聲的嘀咕了一句:“丫頭傷剛好,怎么就讓她做這個!” 面對嗔怪,阿洛倒也不惱,也不知為何,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以后日子長著呢,不讓她學(xué)學(xué)干活怎么行…… ☆、第三十四章 對于寧千瀾的事,二老很有默契的沒有再問,她不知是阿洛說了什么還是二老本無此意,不過倒是覺得這樣也好,畢竟若是問起的話也只是對阿洛那一套說辭,再無其他。 寧千瀾對這戶人家也有許多的不解之處,阿洛看似要比她年長幾歲,以那對老夫婦的年歲應(yīng)該是阿洛的祖輩,那阿洛的父母呢?寧千瀾想到了一個最壞的結(jié)果,可又怕引起阿洛的傷心事,便強壓下好奇心,不再多想。 在阿洛的教導(dǎo)下,寧千瀾做家事的本領(lǐng)可謂是突飛猛進,前段時間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別說各種青菜分辨不清,就連簡單的疊衣裳都是阿洛手把手的教她。而現(xiàn)在不僅能洗衣做飯,就連燒火如此繁重的活兒都被她攬了下來,雖說每次都熏成了花貓臉,但在阿洛的眼中,已經(jīng)是難能可貴了。 這天,寧千瀾正在院中晾曬洗好的衣裳,微風(fēng)徐來,夾雜著淡淡的皂角香氣,有種平靜生活的愜意感。她細細的抻直衣裳的褶皺,卻見阿洛從柴房里背出一個大竹簍,好似要上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