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商議
一直回避痛苦才是最大的痛苦。 牛柯廉仔細回想著之前的楚辭。 看著是悲傷的,但是沒有太大的悲傷,做事、說話都十分正常。 又因為楚辭的情緒處理能力實在太強大了。 她永遠是理性的,即便偶爾有激動的時候,在別人都還沒意識到時,那些激動便已被她自動消化了。 于是他便也理所當然地忽視了。 忽視了眼前這個女人剛失去愛她的父親,和她愛的戀人。 牛柯廉通過耳機聽到的信息有很多,甚至比楚辭這個當事人還多。 在楚辭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內心時,牛柯廉便知道她動心了。 那時候耳機背后的牛柯廉甚至還有一種老父親般的欣慰,又有一種同窗好友的調侃,當然也有合作搭檔的嚴謹。 基于這多種復雜的感覺,他一直沒挑明,當然,他認為這種感情上的事,還是得當事人自己想明白才好。 回憶起那時候復雜的感情,牛柯廉甚至還覺得溫馨。 他嘴角勾了勾,抬眼看坐在床邊上的楚辭。 眼淚從臉上滑下來,吊在下巴上緩上一秒,才會吧嗒一下跌落在衣服上。 楚辭就這么歪著頭,呆呆地盯著電腦屏幕,一遍一遍地循環著那兩個視頻。 偶爾無聲,但更吵的還是劉璋的慘叫。 一遍一遍地回響在兩人的耳邊。 起先楚辭看出牛柯廉害怕,提議要戴耳機,但被牛柯廉拒絕了。 楚辭習慣了把所有的壞情緒都壓在心里自己消化,但這本來就是個壞習慣。 他不能再放任楚辭這個已經近乎搖搖欲墜的瓷器再承受過多強烈的碰撞了。 兩人就這么坐了許久,坐到窗戶外面已黑透了,楚辭才抬手,將整個視頻關掉。 突如其來的安靜,讓牛柯廉都有些不習慣。 他并沒有動,而是仔細地看著楚辭。 楚辭仿佛渾身沒有了力氣,輕輕地將自己摔倒在床上,安靜得仿佛一片羽毛。 良久,她才幽幽地說:“我們真就這么走了嗎?” 這是牛柯廉早已預料到的答案。 這個選擇對楚辭來說或許簡單,但是對他來說,卻有些難。 他并不是奇瑞的追捕對象,并不需要摻和進這件事情來,尤其是在看到奇瑞的手段如此殘暴后…… 牛柯廉或許吊兒郎當,或許瀟灑,但不代表他不怕死。 也因為他太瀟灑了,許多東西都能被他放下,比如金錢,又比如情誼。 牛柯廉手撐著膝蓋坐在側面的沙發上,靜靜地看著楚辭的側臉。 她恢復了原本的模樣,并不是二十四歲的楚辭,而是十四歲的楚辭。 雖然五官一樣,但是到底還是顯露出稚嫩來,看著十分少不更事。 頓了一會,楚辭突然笑起來,側過臉說:“沒說讓你不走,但是我不會走了。” 牛柯廉點頭表示知道,面露猶豫。 楚辭又說:“甚至我還不希望你留下來,如果你被抓了,再被拍了那樣的視頻,我會被挫敗感擊潰的。” 牛柯廉被逗樂了:“為什么我被抓了你會有挫敗感,不該是傷心、痛苦之類的嘛?” 楚辭故意冷哼了一聲:“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你在我心里哪有那么重要?” 牛柯廉的笑容便有些僵。 不是因為楚辭的話,而是因為他聽出來了,楚辭是在讓他走。 哪里有這么笨拙的趕人策略? 若不是對楚辭有所了解,他簡直以為楚辭這是在激他留下了。 牛柯廉xiele力氣,仰躺到沙發里面,腦子里一片混沌,并沒辦法思考接下來該干什么,不管想什么都覺得累。 于是便任由大腦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如果之前的午飯吃了什么,晚飯吃了什么,又或者,出國以后要去哪里玩…… 其實內心已經給了自己答案,只是有些答案是心中所想,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人大概都想給自己塑造一個完美的形象,所以便衍生出許多解釋來,仿佛自己做的事就是合理的。 在意識到自己的內心后,牛柯廉也在瞬間蹦出來無數的解釋,從自己的性格剖析,從環境角度做剖析,從理性角度做剖析,從感性角度做剖析。 一大堆的理由,卻在抬頭看到楚辭那張臉后全咽了下去。 楚辭安靜地看著他,說:“你走吧。” 沒有責備,也沒有祈求,也沒有楚楚可憐。 牛柯廉想說什么,被楚辭笑著搖頭打斷了。 “我已經預料到結局是什么了,你不知道,在剛知道他兩人都去世后,我確實想去死,只是那時機緣巧合,你就在那當口接通了耳機聯系上我,我才陰差陽錯逃了出來。 你以為我在跟你說遺言?” 楚辭笑得更溫柔,自問自答地搖搖頭:“不是的,看過視頻后,我就覺得,不能這么走了,我雖然動不了奇瑞筋骨,但是如果不拿刀給他劃上一口子,我實在不甘心。” 這句話說得安靜又平和,仿佛楚辭真的只是要去劃傷誰似的,雖然房間里的兩個人都知道它的真實含義。 自然也知道,為了劃上這一刀,楚辭需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楚辭垂眸安靜了一會,又說:“所以,我希望你走。” 牛柯廉嘆了口氣。 “這不是什么意氣用事的時候,我是真的希望你走,我希望……這個世界有人能記得我。” 牛柯廉豁然抬起頭來,正與楚辭的目光對上。 她不知何時已坐了起來,眼眸中全是慎重。 “我以前,不覺得記憶有什么要緊的。過去的就是過去了,死了就是死了,豎碑、記傳、傳頌,有什么意義?” 她頓了頓,面帶哀憫地看向牛柯廉:“真的沒有意義,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會隨著這個人的死亡,全部消散開來。人死了,他就完完全全不在這個世界存在了,任何后世的事,都影響不到他了。” 牛柯廉只靜靜地聽著。 楚辭說到這里,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她抿了抿嘴,才接著說:“但是,經歷了這么多事后,大概是因為忽然有了朋友,有了牽掛,我……我突然開始變得不理性起來……” “我……甚至有種,別人能替我活下去的錯覺。” 楚辭認真地看向牛柯廉,問道:“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