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神色尷尬卻不知如何說的兩個老演員，挑了挑眉，回頭無所謂地對王導說：“既然您覺得這樣對，那就照著您的演。”

    “嘿！”王導瞪大了眼睛，“你這語氣是什么意思？你不服你就說出來，別現在不說到時候背后又亂搗鼓！”

    楚辭笑了笑：“您放心，我這人從不在背后說人閑話的。”

    說著走到房子中央，沖眾人聳了聳肩：“開拍吧。”

    “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王導對著監視器啐了一口，咂著嘴回頭喝了口水。

    旁邊的執行導演看了他一眼，笑道：“還行吧，這孩子第一次演戲，我覺得挺不錯的了，很有自己的想法的……”

    “呵。”王導蹬著楚辭的背，“什么叫不錯？什么叫有想法？會做幾個表情就是有想法了？”

    執行導演尷尬了一下，不說話了。

    有些話沒必要深問，了解個態度就成了。

    可楚辭聽到這些，臉一沉，原先本該她說的臺詞便斷了。

    飾演她父母的兩人原本還帶著表情等著楚辭接話，此時見她停了，導演都沒喊“卡”，只好僵著表情一直在演戲狀態里。

    空氣便詭異地安靜下來。

    這沉默的當口太詭異，恰巧就是王導說了楚辭壞話的時候，讓王導也有些反應不及。

    他頓了會，才尖著嗓子說：“怎么回事？別告訴我你是詞沒背熟！”

    楚辭冷著臉回頭：“導演，我演的哪里不好您可以當面提，這么在背后說，我也提高不了啊！”

    他竟然能聽到！

    王導腦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與身邊的人交換了一下眼色，神情略微郝然。

    不過他很快就調整過來，皺著眉頭理直氣壯地罵道：“我先前提的還少嗎？你自己記不住，現在還怪我說的少了？”

    楚辭冷冷地看著他，旁邊飾演她母親的女人上前拉她：“算了算了，好好演嘛！我覺得剛剛那個還不錯，你這么一打斷，怪可惜的……”

    王導聽了這話，也如抓住了把柄似的叫道：“對！我這還沒喊卡呢，你怎么就擅自停下來了？不知道重來一次要費多少工夫？你當劇組都圍繞著你轉啊？”

    “重來！”

    周圍的工作人員忙收拾起道具，忙作一團，也有化妝師上前為演員補妝。

    雖然這樣忙活，但片場卻沒幾個人說話。

    這樣壓抑的氣氛，之前是鄭丹做導演時從沒遇見過的。

    楚辭一直冷著臉，眼神都未向導演席的位置瞟過，王導則一直偏著頭跟身邊的人說著話，都是些暗諷如今的小孩不好好學習，一門心思想擠進娛樂圈，靠賣顏過活。

    這些楚辭自然都聽到了，但沒多大反應。

    應該說，王導說的什么，對她而言都沒太大的刺激作用。

    楚辭之所以如此生氣，是因為她最看不慣這些變著法找茬的人。

    她做錯了便也罷了，她明明沒做錯，自然也不會任由別人騎到自己頭上來。

    很快劇組重新排好了機位，王導卻仿佛沒看見似的，還是一直聊著天。

    其余人都不敢上前問，楚辭皺了皺眉：“王導，再不開拍，今天的任務就完不成了。”

    王導立刻回瞪了她一眼：“你還知道要完任務啊？那你就不要給我胡亂打岔！不知道這次重拍是誰造成的嘛？！”

    楚辭冷冷地折回目光，沒接話。

    “嘁！”王導又冷哼了一聲，才抬頭說，“開拍！”

    “青春雨第二組第二場戲，拍板！”

    場記弓著腰退出鏡頭，攝影機慢慢推進，先給了楚辭一個特寫。

    這場戲場景在餐桌，講的是霍遠母親暗諷父親外遇，父親冷著臉勸她，讓她不要在孩子面前說這些。

    楚辭臺詞不多，但是需要很多的細節表情，起先需要表現出裝作不在意父母爭執的樣子，到最后情緒積聚，爆發掀桌，都是極考驗演技的。

    眼看著前面兩人臺詞已經說完，楚辭冷著臉嘲諷了幾句，霍遠母親的扮演者接上臺詞：“霍遠！你不知道mama每天晚上平時是怎么捱過來的嗎，我……”

    臺詞說到這里，需要楚辭霍然站起身，將面前的飯碗撥倒在地，并且大聲說出：“是！全家最你辛苦！那你離婚啊！你跟我說什么？你以為死守著我爸這個家就幸福了嗎！”

    原本是爆發力極強的一句臺詞，可就在楚辭剛把飯碗撥到地上時，王導突然喊了卡。

    楚辭原本已經醞釀好的情緒被驟然打斷，有片刻失神，緩了一會，才去看王導。

    原來是這里鏡頭沒推好，導致楚辭的動作沒有被完全捕捉到。

    如此，喊卡也是正常。

    楚辭調整了一下情緒，重新坐好，等著道具組擺放道具。

    化妝師又要上來補妝，卻被王導叫住：“還補什么啊！想把整個臉都用白粉糊住啊？那還怎么演戲啊？觀眾看掉白粉算了！”

    化妝師的身形一頓，只好訕訕地回去。

    其余人，自然更不會吭聲。

    結果第二個鏡頭中，飾演霍遠母親的女演員因為面部出油嚴重，又被叫停。

    而且被叫停的當口也奇怪，正是楚辭站起身要摔碗的時候。

    如此一來，情緒又被打斷了。

    楚辭深吸一口氣，重又坐了回去。

    這次還未破壞道具，準備的時間倒沒有多久，就又開始重新開拍了。

    可是后面接連三次，都被王導以不同的理由叫停，而且叫停的時間，就卡著楚辭演爆發戲的時候。

    若換做普通人，只怕如此折騰下來，情緒早沒了個七七八八，即便有，也只剩下怒氣了吧？

    雖說霍遠這個角色此時確實需要怒氣，但是是帶有抱怨、委屈、不甘的怒氣，絕不是……

    楚辭用水潑了潑臉，抬頭看向鏡子。

    絕不是像現在這樣如此晦暗莫測的憤怒。

    若是等會楚辭帶著這樣的怒氣去演戲，只怕下一次叫停的緣由就會落在她身上。

    王導怕就等著這一幕呢吧？

    外面有人正在說話，有個人喊：“快準備啦！王導說第七場兩分鐘后開拍！”

    楚辭盯著鏡子看了幾秒，又閉上眼睛，再睜眼時，雙眸中只剩下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