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孟湘對著并不甚清楚的鏡子照了照,揚著下巴,露出驕傲的神情—— “孟湘你一定能奪取所有人的目光,成為舞臺上的女王。” 什么嬴景、嬴晏全都甩到一邊去,天大地大,什么也沒有她要跳舞最大。 “嘩啦——嘩啦——” 門上的鎖終于被打開,眾人都忍不住舒了一口氣,舞伎們按照要求排隊朝著正開著瓊林宴的御花園走去。 離那里越近越能聞到撲鼻而來的香氣,然而真正到了那里才會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奢華富貴,什么叫舉全國之力的鋪張。 花園的樹枝上都掛著夜明珠照亮,宴會四角各安放著一只大鼎,源源不斷的昂貴香料往里面倒,繚繞的白色煙氣將整個宴會熏染的宛若王母的蟠桃盛會。 孟湘將身形掩映在樹叢中,偶一抬眼發現孟子期正盯著自己的方向開,孟湘便站出來朝他笑了笑,一扭頭,孟扶蘇也在打量著她。 莫名的有種安心的感覺,似乎無論是朝堂的風起云涌,還是皇子間的龍爭虎斗都跟她沒有什么關系了。 孟湘重新將身形掩藏在林木后,眼神往太子所在的地方看去,卻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王詩微,他此時正一身道袍拎著一根拂塵站在太子身后,兩人的關系似乎挺親密的,太子時不時扭過頭去跟他說話。 等太子回過頭來,她終于看見了他的真容。 第一百三十五章 揭秘 如果單用外貌來定皇位人選的話,嬴晏得到太子之位的確是實至名歸了。 果然皇室的基因太好了,就她現在所見的幾個皇子而言,都各有各的風姿…… 孟湘又忍不住將移開的視線重新放回到太子嬴晏的身上,他眉目如畫,容貌美艷昳麗,不笑則已,若是一笑那可真是傾國傾城。 只見嬴晏灑脫的一舉酒杯,微微一笑,眼泛桃花,喝過的酒水站在嘴唇上也顯得他如含露薔薇,嬌媚的很,天下再也難有一個女人能夠及得上他的美貌了,只是這樣的男生女相若是放到她這個時代一定會備受推崇,而放到這個時代,即便他貴為太子,也就只有被人瞧不起的份兒了。 嬴晏袖子一甩,將空掉的酒杯放回到案幾上,一個一看就知道是新調到這個崗位奉酒的小太監,捧著白玉酒壺,戰戰兢兢地往酒杯里倒酒,只是偶一抬頭,突然就被他的美貌閃了眼睛,嘴巴不自覺張開,酒杯都倒滿了還無所察覺,直將酒水撒了太子殿下一身。 他突然一個冷顫反應過來,就見太子沉著一張臉看著他,眼睛里凝成了冰霜,他剛要跪下磕頭謝罪,太子卻做了一個手勢,小太監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后面一個侍衛捂住了嘴拖了下去。 “九娘,還傻愣著做什么?該你了。” 孟湘一個激靈,便匍匐在準備好的一面大鼓上,準備上場,站在大鼓上居高臨下的孟湘看到那個侍衛從僻靜處走出,隨意甩了幾下劍,寒光與血色交輝,而那個小太監再也沒有出來。 她打了一個寒顫,覺得這個皇宮之內更冷了。 樂聲起,簇擁著她的一群舞伎突然散開,孟湘手上的霓練被她當空一甩,如火苗一般燃燒著這方天地。 她一腿直立,一腿凌空微曲,柔軟的胳膊隨著風中的霓練一同舞動,紅色的舞衣上綴滿了金銀玉石,她一活動它們也會互相撞擊著,叮當作響,當她旋身,它們則會劃出一道道亮白的光線。 她每落下一步便響起一聲鼓聲,漫步則風聲嗚咽,重跳則恍若雷鳴。 她的身邊像是有白亮的閃電劃過,又接著響起一陣陣鼓聲,天地蒼茫,電閃雷鳴,唯有她紅衣嬌艷,挺立在這虛擬的狂風驟雨之中。 漸漸地,鼓聲減弱,霓練飛舞的幅度也越來越小,她突然一個屈身,飛快的旋轉,旋轉的越來越快,終于定在了一個瞬間,手上的霓練逶迤落地,卻將她圈在了這一方空間內,她重新伏在鼓上,周圍的舞伎也重新聚攏將她掩映起來。 “好!”臺上的嬴晏撫掌贊嘆了一聲,便扭頭對身邊伺候的太監道:“看賞。” 那太監取了一個錦盒朝孟湘走來,孟湘卻下意識覺得這個錦盒里面裝的不是什么好物。 “怎么?你還不滿意不成!”許是見孟湘遲疑,嬴晏當即一拍案幾喝道。 原本坐在一邊的孟扶蘇跟孟子期同時跳了起來。 “殿下息怒。”孟扶蘇搶先一步道。 “哦?孟卿你……”他眸子繞著兩人轉了一圈,臉上神情莫測,卻沉著聲音道:“如此袒護一介舞伎?” “她雖是舞伎,卻更是學生的家慈,圣上以孝治天下,扶蘇自是要袒護家慈。” 孟子期在一邊憋紅了臉,卻也只知道點頭,他不敢說話,生怕說錯了一句反而連累到了他娘。 孟湘蹙眉,她能感覺到他意不在此。 “哦?竟是如此……”嬴晏手指抵著下巴,低聲笑了起來,“那還真是……” “既然如此,我非但不罰她,還要賞她,賞她為我朝培養了這么出色的兩位狀元,倒不如……”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主意,眼睛微微瞇起,露出一絲得意的笑。 當今太子的喜怒無常、說風就是雨的樣子,他周圍的人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若是他這一天不做點什么出格的事情來,那他還真就不像嬴晏了。 “啊!我想到了。”他雙手合在一處,抵在鼻尖處,漫不經心地笑道:“既然我代行國事,自然也可以進行封賞,那就封孟九娘為魏國夫人吧!” 他大手一揮,像是分豬rou似的,就這么從從容容地將一個封號給了出去。 說罷,他還不住點頭,“妙得很,妙得很,九娘這一舞,可謂是緩步婀娜,搖曳生姿,如鳳凰舞于九天吶。” 孟湘真是納了悶兒,這太子怎么就這么好說話了? 而周圍的人也隨著嬴晏的話不斷稱贊著她,聽得孟湘自己都臊的很。 原本她還以為嬴晏會借機做點什么,結果,他就只是令她回去而已,而他自己則去更衣了。 孟湘蹲在一顆矮株樹木后躲掉了一大幫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起哄她,讓她速速打開錦盒的人,等打開了盒子,她才發現自己的選擇果然是正確的。 ——那里面正安安靜靜地躺著那只據說是皇子身份象征的白玉簪子,她握著那根簪子覺得燙手的很。 她一起身,卻被一個木著臉的侍衛捉住了。 “殿下在等您,跟我來。” 孟湘下意識地便以為是嬴景找她有事情,結果,那侍衛帶著她拐了幾拐,就到了一座碧瓦飛甍的宮殿前,她抬頭一看,卻發現那三個字居然一個都不認識,似乎是用隸書寫就的。 能在宮內找個宮殿與她見面的還能有誰? 孟湘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她一點也不想進去。 “滄——” 身后的侍衛拔出了劍。 好吧,看來是不能不進去了。 孟湘將那根白玉簪子攏進手心,緩步走了過去,門外自有把守的侍衛替她開門。 她一進門,便見那位剛剛在眾人面前還裝模作樣的太子殿下正翹著二郎腿,仰面躺在御案后的龍椅上,只是他這人生的極美,即便是這般不雅的動作做出來也顯得灑脫不羈。 “啊,原來是娘子來了,許久未見娘子,沒想到娘子你還是如此貌美。” 他信口而來的一句話,讓孟湘驚呆了。 “你說什么?” 嬴晏發出一陣笑聲,立刻翻身而起,他正面對著她,聲音是嬴晏的聲音,臉卻不是他的臉。 那……那張臉分明像是趙夢娘。 合著趙夢娘和太子嬴晏是同一個人? 孟湘駭然,就像是之前沒有弄明白的事情終于弄清楚了,所有的事情及線索一下子明了。 “你……” 她后退了一步,卻是一腳踩上了長及地面的紗帳,將那又薄又軟的紗踩的亂七八糟。 他頗為可惜地看了一眼那紗帳,輕聲道:“看來你已經全都明白了。” 說著,他伸手掏出了一個帕子,往帕子上倒了些紅色的液體,又用帕子在臉上抹抹蹭蹭后,顯露出原本的面容來。 他面色緋紅,像是三月桃花,含情的雙眸笑瞇瞇地望著她道:“你可是真狠心,說把我忘掉就把我給忘掉了,也不來尋尋我。” 孟湘冷笑一聲,“怕是你故意將我甩開的吧,玩夠了不是嗎?” “嗯——”他并未反駁她的話,反倒喜滋滋地點頭,“可是你又有趣了,沒想到已經丟開手的玩物又會變得有意思。”他低頭一笑,突然道:“你真的是孟九娘嗎?” 孟湘背后被冷汗打濕,冷笑一聲,“我知道自己是誰就好了。” “真是冷漠啊——”他的聲音格外甜蜜起來,“我當初扮成一個書生從南邊將你勾搭出來的時候,你可沒有這么不在意我啊,真懷念那個時候。” 他雖然這么說著,可美艷近乎妖的臉上并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懷念的神情,相反,他對這個新出現的孟九娘倒是更加感興趣一些。 “南邊?我的家人……” “沒了喲,為了避免意外,我可是派人全都將他們殺掉了呀。”嬴晏舔了舔自己的唇,那雙時時含著春~色的雙眸映出孟湘慘白憤怒的臉來。 孟湘握緊拳頭,全身都在打顫。 這世上怎么會有他這種人存在? 許是她的神情取悅了他,他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神情,“是不是很憤怒?你還抓著那枚簪子做什么?難道以為用那個就能夠殺了我嗎?” 孟湘將那根白玉簪子狠狠往地下一砸,那根簪子立時斷成了三截。 嬴晏袖子一蕩,負著手就從臺上走了下來,他惋惜的看著那枚簪子,“真是可惜啊……雖然是那個老畜生給我的,不過,我還是蠻喜歡的。” 他口中的老畜生就是指當今圣上,那他豈不是也是一個小畜生了? 許是從她的表情里看到了什么端倪,嬴晏躍躍欲試地繞著她轉了兩圈,笑嘻嘻道:“沒錯喲,我可是個小畜生,是我親手給他喂的毒,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孟湘突然想起曾聽人說過,當今圣上似乎有些不檢點的地方…… 她的臉頰突然感覺到一片冰涼,她嚇了一跳,立刻回身,而她身后的嬴晏卻像是嚇了更大一跳,皺眉盯著自己的手指,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樣。 第一百三十六章 威脅 “你在做什么!”孟湘厲聲喝道。 嬴晏扭頭看她,眼眸很沉如深夜,他隨意甩了甩手,突然一笑,用很是溫柔地語氣道:“一直是你一個人拉扯孩子長大的,很是艱難吧?” 孟湘真想啐他一臉,還真以為她是什么苦受寒窯十八年的傻女人嗎?難道他以為他平平淡淡說兩句,自己就會感動的流眼淚? 她攤著手站在他面前,“你何必作出這樣的姿態來,我完全沒有能威脅到你的地方。” 嬴晏的眼珠子一轉,“這也是我說你有趣的地方,我可從未見過我家小九對一個女人如此上心,他才是你的武器。” 原來他都知道了。 “唉——你也太嚴肅了,美人兒笑一個嘛。”他說著便要去勾孟湘的下巴,卻被孟湘閃身躲開了。 “明明咱們兩個也算是同床共枕過了,你卻對我如此冷淡,果然是人不如新嗎?” 他委屈地不像樣子,而孟湘都快被他給氣笑了,便忍不住頂撞道:“我從未見過像你這般厚顏無恥之人,我的夫君只有已逝的孟朗,我從未知道還有你這號人物。” “虧得我還特地從名字里告訴你玄機,你猜不透還能怨我嗎?” 孟朗……孟朗…… 孟湘念叨了即便,在他戲謔的眼神之下,猛然發現,這不就是孟浪嘛,原來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他四皇子心血來潮的一場孟浪! “好!好!好!” 孟湘連說三個好字且連退了三步,她的眼睛里就像是裝了刺骨的銀劍,齊刷刷地沖著他亮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