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孟湘翻絞著一種內疚,“好好好,我下回一定聽你的。” “只希望娘你不是在忽悠我就好。”孟扶蘇皺了皺眉,“我可不信她說的每一句話,這世上很多東西都是這樣,任由她說破了天,我們不信的就是沒有的。” 他這一句話突然點醒了孟湘,而且,他剛剛也說了,他認定的親人就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這樣的話……娘還會苦惱嗎?”孟扶蘇對著她淺淺一笑,將君子風華展露無疑。 原來她早就被他看透了呀。 孟湘無奈地點點頭。 “那我可要跟您說個大事了。”孟扶蘇朝四周打量了一番,才壓低聲音道:“那位殿下可都已經準備好了,就要在瓊林宴酒酣,眾人毫無防備的時候攻破皇城。” 孟湘的手突然一抖,卻被孟扶蘇狠狠地握住了,他一字一句認真道:“到時候您就趕快跑到我們兩個身邊來,有我們兩個保護著你。” 然而,她卻發現他目光明亮,里面是勃勃野心。 “你放心就好了。” 雖然她不涉爭執,可是她最起碼不會拉他的后腿。 孟扶蘇這才彎了彎眉眼,露出滿意的笑了。 天上月明,地上月光如澄澈的積水,她伸腳踩在那一汪積水上,卻連水花也沒有濺起一滴。 “不要擔心。”孟扶蘇靠在她的身邊,“一切有我。” 孟湘彎了彎眉眼。 夜風習習,幾乎可將人的心事吹散。 然而,要來的終究會來。 隔天早上吃過飯后,幾個人就坐在院子里焦急地等待著殿試后的結果,就連孫九旋也不去找他的什么朋友了,而是百無聊賴地陪同著,時不時夸孟扶蘇和孟子期兩句,要不就是求孟湘好好表現,他的榮辱可都系在了她一個人身上。 孟湘好無奈,“舞臺現場表演的事情哪里會有準兒?我也只是盡我最大努力而已。” 不過,她自信她可以在這個領域稱王稱霸,即便是在另一個不同的時空,人們也會一樣為了美而感動的。 “說起來,我當初一見這兩個孩子就知道定然是了不得的。” 幾人一同撇嘴。 孫九旋卻自顧自道:“要知道即便如今的顧相,他的生母也不過是名舞伎,說不定啊,這扶蘇就會成為下一個相爺呢,到時候可別忘提拔小的。” 孟扶蘇淡淡一笑。 “瞧人家,當真處變不驚,是個有出息的。”孫九旋眼睛一轉,便又道:“你們知道顧相的生母是誰嗎?” 孟湘笑了一下,“你若是知道就不要再賣關子了。” 孫九旋狠狠一拍大腿,“不就是咱們大秦的第一舞伎顧北柔嘛!顧相可是只知生母而不知生父的。” “我生父姓孟。”孟扶蘇雖然依舊笑著,語氣卻帶著些強勢。 孟子期看了看他哥,又看了看他娘,似乎覺察出什么了。 正在這時,“嘭”的一聲炸響,將幾個人嚇了一跳,忙奔出門看是發生了什么。 可憐孟扶蘇與孟子期兩人一出門就被人給圍上了,一口一個“恭喜狀元郎。”幾乎將兩人淹沒在了人海中。 孟湘拉著戴孟瀟貼著墻邊站好,孫九旋卻奮不顧身地鉆進了人群里,大聲喊著:“狀元郎是哪一個?是哪一個?” 好半天才有人回應了他的呼喚—— “兩個!文狀元、武狀元都是!” 孫九旋的臉頓時樂成了一朵綻開的菊花,褶子都憑空多了兩條。 可是,這又關他什么事兒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妒忌 今夜烏云繾綣,正是月黑風高的時候,一臺臺各色馬車停在宮門外,等待著檢查完畢后放行。 孟湘同孫九旋坐在一輛車內,她卻發現,明明是她要上場,明明是她有一大堆的麻煩,然而,他卻比她還要緊張。 孫九旋兩手抱在一起,兩條腿像是篩糠似的抖抖抖,抖得孟湘還以為馬車開始行進了呢。 “你還好吧?” “別……別說話……”孫九旋整個人縮成了一團,“我現在想如廁,你別跟我說話,一會兒再說。” 孟湘對著手中的梳妝鏡流露出無奈的神情。 “讓開!” 車外突然傳來一聲呵斥,一根□□就直挺挺地從車簾中扎了進來,正好從孟湘的臉頰邊劃過,要是再偏一點點,她可能就破相了。 孫九旋眼睛瞪大,雙腿下意識地并在了一起。 那根□□將車簾挑起,一張冷漠的臉出現在眼前——這是她曾經見過的。 那人的視線在車內逡巡了一圈,等落到孟湘的身上便有些戲謔了,他挑了挑眉,冷淡道:“報上名來。” 孫九旋忙陪著一張笑臉,鞠躬哈腰道:“小的是青州教坊的教坊使孫九旋,這位是我們的舞伎孟九娘。” “哦——”他陰陽怪氣的應和了一聲,直接將簾子放下來奔著后面一輛車去了。 馬車緩緩行駛起來,孫九旋這才舒了一口氣。 然而,孟湘卻在此時想起了那個人她究竟在哪里見過了,他曾經率人去她所住的大院里搜查過嬴景的下落,據說他是屬于太子親信虎衛的,所以……太子嬴晏這是突然換了自己的親信來把守宮門? 孟湘為嬴景捏了一把冷汗。 馬車入了宮門之后,侍衛們將舞技像趕小雞似的都趕到一處院落里,院落里安放著無數火盆,將這一方院落照得恍若白晝。 孟湘還未及將這個院落的格局打量清楚,便見門口晃悠過來一個拿著拂塵的公公,那公公的臉上似是抹了粉,被火光一照越發慘白了。 “諸位——”這位公公說話拿腔拿調,懶洋洋道:“雜家可把丑話可說到前面,諸位也都是懂規矩的,皇宮內院可不準亂跑,要是各位不信,盡可以拿小命兒試一試。” 說罷,那個公公便將拂塵一甩,退了出去,兩旁的侍衛頓時上前來將朱紅大門闔上,重重落了鎖。 院子里“嗡——”的一聲炸開了鍋。 “哎喲!哎喲!這是要做什么?豈不是把咱們當賊了?”孫九旋絮絮叨叨的,真個人緊張的不行,被他這么一帶動,身邊有些年紀輕的舞伎便嚶嚶哭了起來,一傳十,十傳百,結果整個院落里都是哭聲,活像是誰家死了人在哭喪呢! 孟湘皺了皺眉,鎮定自若道:“哭什么哭,宮里可不興這個,小心被人投了井!” 她故意嚇唬著年少怕事的舞伎,被她這么一嚇,她們倒是不哭了,卻整個人都縮成了鵪鶉。 孟湘看了看不中用的孫九旋,無可奈何地指點她們,“宮里管的嚴了些這不是常有的事情嘛,別大驚小怪的,等讓我們上場的時候自會開鎖的,總不能瓊林宴上一個獻舞的都沒有吧?” 眾人一聽也是這個道理,便都漸漸沉穩下來,孟湘便指揮著她們將要跳的舞又排演了一遍。 看到青州教坊的舞伎還在跳舞,其他教坊的抹抹淚,也都招呼起自己的人來。 何細娘踮著腳往孟湘那邊瞅了一眼,便轉頭對金從從道:“我去招惹招惹她,惹得她心煩意亂非得在這瓊林宴上出個臭不可。” “那可真好。”金從從的傲慢幾乎從鼻子里噴了出來,“上次算她走運,讓你的計策白費了。” 何細娘捂著嘴輕輕一笑,“誰讓你總是幫我呢,而且我覺得繼顧北柔之后,這天下第一舞伎的名號該是你金從從的,誰也奪不去,偏偏她孟九娘不知道哪里的門路,竟然傍上了那些個貴人,真讓人不齒……”她手指無意識地攪動著帕子,幾乎將那張帕子攪爛了。 明晃晃的火光下,她的眼睛里也像是燃著兩簇火苗,等她慢悠悠地移動到孟湘身邊之前,早已經得到了孟湘的注意。 孟湘離她稍微遠了些站著,每當要上臺的時候她便格外的謹慎,以前也不是沒有經歷過那些人故意使壞,想要害她登不上舞臺。 嫉妒是原罪。 “喲,九娘,你現在就練起來了啊?” 孟湘淡淡地笑了笑,“沒辦法,我不小心受傷了,已經好久沒有練習了,似乎有些生疏了。” “啊——”何細娘捂住了嘴,憂心道:“你居然這么不幸?那現在怎么樣了?感覺還好吧?” 孟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踝,“馬馬虎虎,勉強能夠跳一些。” “這真是……真是……”她捂住眼睛無奈地搖頭,輕聲道:“對我們舞伎來說,身體就是本錢,根本容不得一點傷害,尤其又趕上了這個時候……若是……” 何細娘突然放下了手,湊近她道:“會不會是九娘你招惹了什么仇家所以故意這么做的?” 孟湘搖頭苦笑,“我才來京幾日,哪里可能招惹到什么仇家啊。” “那可不一定!”何細娘急切道:“說不定有人救嫉妒你呢。” “嫉妒啊……”她意味深長地念叨著這兩個字。 何細娘咬著唇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來,“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孟湘就在等著她上套呢,沒想到一打瞌睡就真的有人送枕頭來了。 “哦?是什么?”孟湘露出一絲感興趣的神色,又道:“若是不方便就不必了。” 她偷偷地左顧右盼,生怕被別人偷聽了去,這才壓低聲音道:“我只聽說金從從她被驕縱慣了,對待容貌與舞技稍稍比她好一點的舞伎毫不留情。” 看,她之前說什么來著,這兩個人總有窩里反的一天。 孟湘在心里撫掌大笑,面上卻流露出深思之色,口中喃喃:“這……不可能吧……” “你那個小地方自然是少了很多教坊里的齷蹉事,需知下九流總歸有他下九流的緣故啊。” 孟湘輕哼了一聲,在何細娘懷疑前立刻道:“原來是這樣……可使,金從從真會做出這般下作惡毒的事情嗎?”她盯著何細娘,將“下作惡毒”這四個字念的重重的。 可使,何細娘臉上一點慚愧都沒有,還皺著眉一副為她擔憂的模樣,“畢竟人心隔肚皮。” 孟湘低下頭,柔聲道:“謝謝細娘你,若不然,我真不該如何是好。” “這也沒什么。”何細娘笑著推辭了幾句,又故作無意道:“不過,九娘你認識的貴人可真多啊。” 孟湘“啊”的一聲捂住了嘴,臉頰涌上緋紅,“沒……沒有啊……” “只是偶然相識的,大家都待我比較好而已。” 何細娘眼珠子就像投進碗里的骰子似的轉悠個不停,“唉,這些貴人也……九娘你可不要被騙了啊。” 孟湘一臉惶恐,再問她她卻什么都不說了。 自覺已經動搖了孟湘心神的何細娘立刻借口離開,徒留孟湘一人露出惶惶不安的神色。 然而,等她背過身子,竟是一臉平靜,似乎何細娘的話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 “九娘!你怎么還穿著這身啊,快!快去換衣服了!” 孫九旋屋子后轉了出來,將有些濕的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口中卻不斷催促著孟湘,又得意洋洋道:“不是我夸,你那身衣服只要一出場,一定會博得滿堂喝彩的。” 那確實是一件華美的衣服,也附和這具身體的美艷姿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