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若是你敢負了我娘,即便你以后成了這天下之主,我也照樣會報復的。”孟扶蘇嘴角下抿,神情冷酷,那是不曾在孟湘面前展現(xiàn)的另外一副樣子。 嬴景卻見怪不怪地應了一聲,“我若是負了她,便叫我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孟扶蘇知道他立下此誓并非是受了他的威脅,而是著實愛孟湘愛到了骨子里。 等兩人出門的時候,就見戴孟瀟直挺挺地站在院子當中,孟子期正圍著她打轉(zhuǎn)兒,想要拖她離開。 “我不走,都是我松開了手,才讓她遭遇這些的,我要懲罰自己。”戴孟瀟固執(zhí)道。 “你若是真有心還不如做些實際的。”孟扶蘇經(jīng)過她的身邊淡淡道。 戴孟瀟的眸子一痛,牙齒將下唇咬爛,卻也不吭一聲。 省試的放榜就意味著離殿試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而太子也傳下旨意,要求各州舞伎獻舞之日定在圣上開瓊林宴的時候。 然而,越臨到日子,梁京的治安就越嚴,越來越多的兵士在街上巡邏,可見是要發(fā)生什么大事情了,而梁京的居民卻依舊用歌舞美人和美酒美食來麻痹著自己的神經(jīng),過著有今朝沒來日的逍遙日子。 這日,孟湘正在屋內(nèi)閑坐,手臂輕輕揮動,熟悉著舞蹈動作,戴孟瀟在窗外喊了一聲—— “有個自稱大晟府主簿的人來探望。” 主簿? 孟湘的腦海里浮現(xiàn)一個瘦高冷漠的身影,“快請他進來。” 她立刻收拾好裙擺,端端正正地坐在榻上。 盧維禮一進來就見到一個美艷的少婦坐在窗邊的榻上,窗扉半敞,幾枝枝條入了窗框中,她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副畫中的美人。 他的面色更冷了,淡淡道:“你是要給圣上獻舞的人怎么能如此不小心?要是讓別人知道了,說不得就認為你是對圣上不滿、對太子不滿而故意為之的,你自己受懲罰倒是無妨,可別連累了整個大晟府和太樂局的人。” 孟湘就沒有見過像他這樣探病的人,這哪里是探病,簡直像是在討債,好像他第一眼看到自己的時候就看不順眼,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惹了他。 盧維禮見她沒有頂嘴便面色稍霽,“那你還能獻舞嗎?” “可以,于廉于大夫已經(jīng)替我診治過,我能趕上獻舞的。” “于……”他的眼睛一瞬間瞪大,臉色卻有些憤憤不平,“既然你已經(jīng)攀了更好的高枝兒,就不要再去打擾顧紫玉的安寧了。” 原來他竟是為了顧紫玉抱不平嗎? 可是,她和他本來就毫無關(guān)系啊。 “我知道了。”她坦然應對。 他張張嘴,把本想說出的指責話語重新咽了下去,想了想,還是道:“既然你有貴人相助,那也最好早作準備遠離梁京。” 孟湘挑了一下眉。 盧維禮皺緊了眉,“這話是顧紫玉讓我跟你說的,他這回根本沒有科考,他又跑出梁京了……” 見孟湘漠不關(guān)心的模樣,他氣憤極了,卻也不知應該指責些什么。 “梁京近日恐有變化,你還是趁早收拾包袱滾蛋吧!”說著,他便氣急而走,可臨出門,還是頓住了腳步,“顧紫玉怎就……你受傷的事情不是意外也不是巧合,我建議你往與你一同獻藝的舞伎身上查。” 這下子他真的毫不猶豫離開了。 他前腳剛走,嬴景后腳就端著木盆走了進來,木盆里裝的是熱氣騰騰煮好的藥汁。 “到時辰了。”他笑著道:“剛剛那人是惹你不開心了嗎?我這里可是能給你撐腰的。” 孟湘縮了縮腳,“我自己來就好了……” 他忍不住偷笑,“你可終于知道心疼我了,小沒良心的。” 孟湘嘟著嘴瞪他,他卻笑瞇瞇道:“誰讓我愿意呢?” “我可不敢讓殿下您伺候呢!” “我這個殿下不伺候自己夫人又去伺候誰呢?” 他將木盆放下后就去捉她的腳。 “我可不放心別的男人女人來碰我家花容月貌的夫人。” 孟湘笑著點了點他的嘴,又將指尖含在了嘴里,“我嘗嘗看,你的嘴是不是抹了蜜了。” “還不是夫人你給我喂的。”他捧著她的腳放進水盆里,卻看到她的腳有各種水泡和老繭留下的痕跡。 “學舞的嘛……”她滿不在意。 他卻抿唇不語,許久才道:“你一定會大放異彩的,害你的人我也一定會幫你報復的。” 既然這是她的男人,她才不會傻到推辭他的好意,非要自己親自來報復,為自己的娘子分憂也是作為夫君的本分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簪子 嬴景好像突然忙碌起來了,不過他還是抽時間一天三次為她推功過血,孟湘覺得稍微好了一點,便每天都在試著跳跳舞,漸漸加重練習量。 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下,孟湘發(fā)現(xiàn)連她也都一同緊張起來了,她忍不住搖頭。 “是已經(jīng)被同化了嗎?是自己已經(jīng)融入這里了嗎?” “娘?”孟扶蘇同孟子期一道小心翼翼地呼喚著她。 孟湘恍惚回神,“準備好了?我送你們?nèi)グ伞!?/br> 明明他們兩個是在等他們的娘收拾完畢,不過他們誰也沒有頂嘴,只是露出一模一樣溫柔的笑容。 今兒個是殿試的日子,當天就會公布考試結(jié)果,而后第二天便是三甲游街,晚上會有陛下舉辦的瓊林宴。 “我看娘還是不必送我們了。” “是啊——”孟子期應承著他哥的話。 “我又不是陶瓷做的,沒關(guān)系,而且明日便是獻舞的日子了。” 孟扶蘇明顯露出不贊同的神色,但是他卻說:“要不然我一路上扶著娘吧?娘也好省些力氣。” 孟湘笑著睨了他一眼,拒絕了。 但是臨出門的時候,嬴景身邊的暗衛(wèi)卻來說:他已經(jīng)安排好馬車送幾人至宮門口。 “果然還是有人想的更為周到。” 孟扶蘇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能用嬴景打趣他娘了,可見他是真正認同了兩人的關(guān)系,只是孟子期那里還有段時間要磨。 他們四人登上了馬車,說說笑笑的,唯有戴孟瀟一直沉默不語,她好像甘心作孟湘裙邊的裝飾一樣,不言不語地跟在她的身邊,卻沒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孟子期時不時看她一眼,微微蹙眉。 “聽說殿試是由太子監(jiān)考的……”孟扶蘇凝視著孟湘。 孟湘突然明白,他是想要看看他跟嬴晏長得是有多像。 為什么會相像呢? 似乎不能深究,一追究起來仿佛她的一切認知都要垮塌掉了。 “嗯……”她應了一聲,便消沉下來,腦海中卻一直反反復復回放著被蔡瓊奪走的那根白玉簪的細節(jié)。 白玉簪…… 黃庠…… 趙夢娘的話…… 還有相似的眉眼…… 說起來,他們皇子們倒是都長得挺像的,她雖然沒有見過太子殿下的真容,可她倒是看見過嬴曜和嬴景二人,要說果然是同一條血脈嗎? 即便眼眸的顏色不同,可眉眼卻依稀有幾分相似,說起來同樣相似的眉眼她似乎也在一個人身上看見過,不過,那人既不是皇室血脈,也不是男人…… 是誰呢? 當她站在宮門外冥思苦想的時候,蔡瓊卻不知道從哪里鉆了出來,對她施了一禮,完全沒有了當初對她的輕慢和狎玩的樣子。 “有人在那里等你。”他指了指穿過宮門外的一條長街才能看見的一個茶館。 嬴景派來的人攔在了兩人之間,戴孟瀟也拉著孟湘一臉敵意地瞪著他。 蔡瓊無奈地攤手,“我并沒有惡意,事關(guān)我從你那里取得的一樣東西。” 孟湘一愣,看了看身邊的人。 “只要你一個人去。” 孟湘下定決心點了點頭,對著保護她的侍衛(wèi)道:“是我執(zhí)意如此,我會跟他解釋清楚的。” “孟瀟你乖乖等在這里,我去去就回。” 戴孟瀟也想讓孟湘帶上她,但是,她清楚的知道這個時候不是任性的時候。 要怎么樣才能離她近一些?更近一些啊? 見孟湘同意,蔡瓊面露欣喜,手一抬,便有一架四人小轎被抬到孟湘面前,即便是如此近的距離也讓她上轎,著實狗腿過分了。 孟湘撩了一下眼皮,鉆進了轎子里。 感覺這轎子剛剛被抬起走了幾步,又落下了,她從轎子里出來的時候卻沒有看到蔡瓊的身影,想必是那人要求的…… 她抬頭望了望茶樓,樓上窗扉半敞,放將白色的紗帳像是浮云一般從窗口鉆出。 “您樓上請,貴客已經(jīng)在等著您了。”店家引著她往里面走,就在她要上樓的時候,店家突然伸手一攔,孟湘扭頭看他,他卻垂下了頭,恭恭敬敬道:“我們東家讓我向您帶聲好。” 孟湘微一思索,“南金棠?” 他點點頭,又壓低了聲音,“東家說您不必擔心,這些事情對于您來說未必沒有好處。” 她蹙起眉,卻越來越不明白這里的門道了,而且南金棠此人初看上去清淺見底,等與他相熟才會知道此人究竟是有多么神奇,雖然只是區(qū)區(qū)一個商人,但是他卻好像沒有不知道的秘密,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孟湘抬頭望著二樓,輕聲道:“替我感謝你們東家。” 說罷,她便揚起頭,驕傲地像一個公主一樣提著裙子一步步走上臺階。 “吱呦——吱呦——” 木制的階梯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白色紗幔隨風飄蕩…… 一人只用了一根白玉簪子束發(fā),背影清瘦,寬大的衣襟輕輕拂動宛若神仙妃子…… 不對,她穿的是男裝。 孟湘頓時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