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安氏咳得紅了眼圈,順過氣來,雖還帶著咳音,語氣卻異常堅定:“我的身體要不成了,不知還能再挺多少時日,必須要早日為銘兒做打算?!?/br> “娘娘你萬福之軀,莫要說這樣的話嚇老奴啊。”容嬤嬤聽了,老淚縱橫??伤睦锴宄?,安氏說的是實話,安氏早年受過傷,生陳銘時又舊疾復發(fā)。太醫(yī)早已暗示安氏命不長久,雖然被安氏瞞了下來,可安氏到底清楚自己的身子。 而陳祿走時雖然惱火,卻還是記得去了陳銘那里,同他說了幾句話。順便說起了柳阿繼,叫陳銘得了空可以多去瞧瞧。 陳銘不知安氏那邊發(fā)生的事情,開心地答應得痛快。 陳銘做完功課,就去院子里給安氏請安,正巧碰到走出來的太醫(yī),連忙沖進屋子里。見安氏正躺在床上休養(yǎng),顧不上請安便到安氏身邊:“母親,你這是這么了,又不舒服么?” 安氏強打精神,應付了陳銘幾句,讓他寬心。就讓陳銘自己去院子里玩。 “母親,剛才父皇過來,說尚姨娘想兒子了。兒子可以去看看尚姨娘么?”陳銘猶猶豫豫地說,雖然年齡小,可他最近也察覺安氏突然不想他同姨娘親近。只是自打見了柳阿繼,陳銘就莫明喜愛柳阿繼,甚至偷偷想過,為何母親不能同姨娘一樣待他。 “去吧?!卑彩掀7Φ亻]上了眼睛。 陳銘走后,容嬤嬤忍不住說:“娘娘為何不同世子說說?” “世子是男孩子,哪里能陷進后院的事情里。容嬤嬤你記得不要在世子面前嚼舌頭,把世子教成后院小娘。再說尚氏那里,我還想再看看?!闭f完,安氏忍不住嘆出氣來。 話雖如此,可惹惱了陳祿,安氏行事還是安靜了下來。那煙雨受了傷,想向陳祿訴苦,只是陳祿現(xiàn)在一見了她就想起安氏的話,覺得惡心。即便是張氏,也不知為何,難得許久沒來找柳阿繼麻煩。 柳阿繼這段日子,終于過得舒心。等姬如好了一些能下地了,便一起去了護國寺。 因為要上山,又都是內(nèi)宅女子,巧蓉特意安排的馬車。馬車里放了一張小桌,擺了些應季水果,柳阿繼和姬如身下鋪著毛皮,雖然盛夏之中難免悶熱,卻柔軟舒適。 一路上柳阿繼和姬如閑聊著,直到出了城,到了人跡罕見的地段,才打開窗簾欣賞沿途風景。 “如今想來,我同jiejie以前雖然朝不保夕,可日子過得倒也自由。”看著沿途景色,姬如突然有感而發(fā),說道:“你我姐妹要是男子便好了,哪怕窮,到處看看這大好山河,才算沒白活一場。” “就算是女子,你入了良籍,我給你拿些銀子,叫上人陪著到處走走也好?!笨醇缫荒樝蛲?,柳阿繼忍不住說。 姬如收回目光,看向柳阿繼,搖了搖頭:“不了,我要陪著jiejie。”怎能讓jiejie一個人在王府受苦,她出去逍遙自在。姬如早已看清,這王府看起來富貴堂皇,卻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龍?zhí)痘ue。 柳阿繼伸手,撫摸姬如還有些稚嫩地面龐,真心實意地說:“其實,只要你過得好,我才算少了牽過。” “姬如同jiejie一樣,只想jiejie過得好?!奔缒抗馊缇妗?/br> 姐妹二人聊著知心話,馬車行至山腳下,去突然停了下來。柳阿繼正疑惑,巧蓉就過來稟報,說是前面一個道士攔了路。 柳阿繼奇怪,道士跑到寺廟山腳下攔路?又問巧蓉,可知道那道士為何攔路。 巧蓉猶豫著說:“那道士說要問問,前些日娘娘受驚,是護國寺的和尚救回了娘娘,還是他們上清宮救回得娘娘?” “怎有次此一說?”柳阿繼奇怪。 “其實這些日子京城里已經(jīng)傳遍了,娘娘遇難幸得護國寺法師相救,如今專程來護國寺還愿,許是那上清宮的道士聽了不服氣才來的?!鼻扇卣f道。 柳阿繼皺眉,有了幾分怒氣:“為何我沒聽說?” 巧蓉答道:“奴婢們怕娘娘平白惹了閑氣,才沒敢同娘娘說。” “以后這種傳言,莫不可瞞著我!” 謠言殺人,人言可畏,要是外面發(fā)生什么事情她都不知道,和沒了耳鼻有何分別。 巧蓉見了眼下形勢,也明白了因為自己寡斷惹了禍,知道了柳阿繼的意思。見主子當真動了氣,連忙跪在車外告饒。 “起來吧,先把這道士的事情解決了?!绷⒗^嘆了一口氣,放下馬車上的窗簾。 “那奴婢叫人把那道士趕走?”巧蓉問。 “不用,叫他過來吧,我同他說。”如果今天把這道士就這么攆走了,還不知道要傳出什么話來。 巧蓉雖然擔心,但自己出錯在先,不敢開口,領命把那道士帶到馬車邊上。 “側(cè)妃娘娘萬安,貧道無禮,還望娘娘見諒?!?/br> 柳阿繼聽聲音,應該是一個年輕的道士。她不急不緩地問道:“你既然知道自己無禮,又怎么叫我見諒?是吃準王爺敬重佛道兩家,我陳王府不敢拿你如何?” 姬如頭一次見柳阿繼口舌如此凌厲,不由得吃驚。柳阿繼笑了笑,有些調(diào)皮地對她輕輕擺手。 馬車外的道士聽了柳阿繼的話,咚的一聲跪倒在地。 “貧道不敢!只是那護國寺的和尚,在外散播,說娘娘仰仗他們才活了命。小道只想娘娘說個究竟,當日到底是那佛祖救了娘娘,還是無量天尊顯靈?” 說佛祖?會得罪了天下道教,反之亦然。柳阿繼面色沉靜:“救了本宮的是太醫(yī)。宮中太醫(yī)妙手非凡,本宮感念于心。佛道兩家為本宮祈福,本宮也心存感念。” “這……”那道士沒料到柳阿繼會這么說。 “你退下吧,本宮看你修為還不夠。”柳阿繼說。 那道士聽了,卻沒有退下,反而問道:“既然如此,娘娘為何到這護國寺,而不去我上清宮?” 巧蓉聽那道士說得不像話,就要拍人把他捉下。 柳阿繼卻說:“本宮早年,曾與本宮meimei在佛前許愿,愿做一世姐妹。如今心愿終成前來還愿,難道無量天尊還會怪罪不成。本宮說你修行不夠,既不知前事卻跑來鬧事,你還不服?” 那道士聽了,這才退下。 “jiejie,這道士無理,你也太客氣了?!钡饶堑朗孔吡?,姬如才出聲,不解得看向柳阿繼。 柳阿繼拍了拍姬如的手,才說:“何必平白樹敵?” 姬如嘟起嘴,氣憤地說:“我不管,本還想去趟上清宮,見了這道士的嘴臉,我才不要去了!” 柳阿繼死而復生,更敬鬼神,雖不在意姬如去不去上清宮,卻不許她胡說。 一行人這才上了山,行至護國寺門口,護國寺住持道釋親自迎接。護國寺這邊已經(jīng)知道了山下發(fā)生的事情,道釋和尚行過大禮,柳阿繼又還了禮。道釋這才說:“本寺準備不周,叫娘娘受了驚?!?/br> 柳阿繼并不在意,應付了兩句,一行人就向大殿走去。 道釋和尚本來在前面引路,卻突然回頭對柳阿繼說:“有一句,話貧僧不知當講不當講?” 柳阿繼微笑:“當講不當講,大師自然清楚。” 道釋和尚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娘娘的命格貴重至極?!?/br> 柳阿繼聽了,再也掛不住笑容。這和尚要害她! 作者有話要說: 安氏對陳祿說謊了。 ☆、第 二十一章遇刺 把這和尚綁起來?這念頭只在柳阿繼腦中一閃而過。此地人多眼雜,就算將道釋和尚當場擒下,也難免走漏風聲。命格貴重算得上夸獎,可這至極——除了當今天子與皇后,哪個敢當,就是不要命了。 “大師慎言,未證言證,乃口出妄言?!绷⒗^冷聲說:“大師乃得道高僧,你言本宮命格貴重,可是知曉本宮生辰八字?本宮生辰一向未曾外傳,敢問大師為何知曉,甚至有此推斷?若是不知本宮生辰,大師佛前妄言不怕得罪了滿天神佛?” 柳阿繼一開口,才把被道釋和尚口中之言,嚇得心驚rou跳地眾人驚醒。 姬如站在柳阿繼一旁,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怒瞪道釋和尚。 戒律院的大和尚也皺了眉,即便這位娘娘當真由此命格,住持師兄也不應如此大庭廣眾下言明。師兄,這是要陷護國寺于危難!大和尚連忙說道:“娘娘莫要見怪,住持進來身體不適,一時妄言還請娘娘見怪?!?/br> 柳阿繼卻不能不見怪,今天之事,今日之言,她若處置不妥不說自身性命,即便是陳王府都要惹上滔天大禍。 反倒那道釋和尚,說了驚天之言后便一直閉口不語。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娘娘重病那天,王爺給了貧僧娘娘的生辰八字。貧僧回寺以后才偶然發(fā)覺,娘娘命格如此貴重。” “本宮不信!你倒是說說本宮生辰八字。”柳阿繼咬死道釋和尚不知道她生辰八字。 柳阿繼把生辰寫在紙上,派了巧蓉看過以后,又讓和尚在巧蓉耳邊輕輕說道。巧蓉臉色不變,聽和尚說完以后,大聲說:娘娘這和尚說得不對,根本不是娘娘的生辰!” 巧蓉的話如同驚雷一般砸入大殿,眾和尚目瞪口呆。誣陷皇室,可是滔天大罪。 “本宮心中有困惑,今日這香即便是對佛祖不敬,也不能上了。還請道釋大師過府一敘,為本宮和王爺解惑?!绷⒗^面色沉靜,揮手吩咐家?。骸罢埓髱熁馗??!?/br> 柳阿繼話音剛落,家丁就把道釋和尚團團圍住。護國寺的和尚見狀,便要上前護住自己住持,那道釋和尚卻出言制止:“你們退下,是貧僧說錯了話,貧僧愿同娘娘去王府道歉。” “住持……” 和尚們也知此事事關(guān)重大,只怕道釋和尚這一去,就難回了。 “阿彌陀佛,娘娘大慈大悲,與本寺也有些淵源,還請娘娘不計前嫌,饒過住持師兄失言?!庇泻蜕幸姷泪尣粸樗鶆?,便想向柳阿繼下手。 柳阿繼不肯中計,說道:“本宮不敢當慈,只是住持今日要是沒空去王府。怕是不日大理寺上門,住持便要為天子解惑了。到時,住持可忍心牽連護國寺上下?” 道釋和尚一震,他最怕的便是牽連護國寺,念了一聲佛號道釋和尚說:“你們不用多說了,貧僧已經(jīng)決定去陳王府一續(xù)?!彼麑Ρ娚愿赖馈?/br> 這般,柳阿繼一行人連香還沒摸到,就打道回府了。 柳阿繼剛上了馬車,就吩咐巧蓉叫人快馬加鞭趕回王府,對王爺訴明此間種種。 巧蓉應是,又貼耳問柳阿繼:“娘娘,那大和尚用不用綁起來?” 柳阿繼眼波流轉(zhuǎn),沉吟片刻才道:“不用綁,叫人把他看好?!?/br> 見主子如此重視,巧蓉連忙打起精神。臨要退下之前,巧蓉又想起什么,慌亂地在柳阿繼耳邊說:“娘娘剛才所寫紙條,乃'他說的是假的'。而道釋和尚在奴婢耳邊,說得也是'只管說貧僧所言非實'。娘娘,他為何這么說?” 柳阿繼聞言心中一松,卻并未回答巧蓉,吩咐她下去行事。 馬車前行,姬如見柳阿繼還是眉頭緊鎖,小聲問道:“此事雖然蹊蹺,可和尚已經(jīng)被抓了,jiejie怎么還這副模樣?” “你呀,心眼最多,偏偏再大事上總犯糊涂?!绷⒗^嘆氣說:“那和尚當眾說我命格貴重至極,和說王爺心懷不軌有什么區(qū)別?護國寺乃堂堂國廟,我又怎會信堂堂住持,只是一時誤言?” 姬如本只當那和尚瞎說,會害了柳阿繼,只是命格之言畢竟虛無飄渺,從未往謀逆造反之事上想。姬如正想說話,突然聽到馬車外有人喊道:“保護娘娘,有刺客!” 姬如尚未反應過來。柳阿繼聞言,卻揚聲道:“不必管本宮,護住護國寺大師!若有違抗,必重罰!” 王府家丁世衛(wèi),哪里敢不顧柳阿繼性命,只是聽她之言還是圍住了道釋和尚。卻見那些刺客,對馬車里的陳王側(cè)妃毫無興趣,一心沖向和尚。 聽著外面戰(zhàn)成一團,姬如摟緊柳阿繼,姐妹二人不敢向外張望。涉及刺客。她們女子也只能聽天由命。 “不要動手,令牌在此!我們是王爺派來保護娘娘的暗衛(wèi)!” 聽到外面突然又有人喊道,柳阿繼才微微放下心來。陳祿一向有這個習慣,和他親近的人身邊都會放上幾個暗衛(wèi),既是為了保護也可以監(jiān)視提防。 過了一刻鐘,渾身沾滿草屑的巧蓉才拉開車簾,即便壓抑也掩不住驚慌地說:“娘娘,幸有暗衛(wèi)相救,賊人已經(jīng)跑了。” 柳阿繼坐正直了直腰,問道:“道釋和尚呢?” “大師沒事,賊人來襲時大師也幫了忙?!鼻扇卣f道。雖然憤恨道釋和尚害了自家主子。可剛剛?cè)舨皇堑泪尦鍪郑€不知事情會如何發(fā)展。 “叫受傷的人原地休息,能走的人速和本宮趕回王府。還有,替本宮謝過道釋大師。”柳阿繼咬了咬牙,還是沒問是否有人戰(zhàn)亡。 巧蓉領命,稍作整裝后又開始趕路。 一路前行,直到城門口和陳祿派來的親兵匯合,姬如才敢出大氣,她把手覆在柳阿繼一直安撫她的手上,說道:“進了王府,連外面都如此兇險。以后當真是不敢出門了?!?/br> 柳阿繼笑得有點冷,她一邊安慰姬如,一邊心中暗自沉思,知道近日她要去護國寺的人太多了。 柳阿繼剛一進陳王府,陳祿就掀開車簾,把柳阿繼抱入懷中。 “愛妃,你受驚了。”陳祿在柳阿繼耳邊,柔聲說道。 柳阿繼回抱陳祿,說:“若沒有王爺?shù)陌敌l(wèi)相救,妾怕是……王爺,又救了妾一命?!绷⒗^也說得說的情真意切,只是眼底并無驚慌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