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節(jié)
喬蘭英聞言,面色忽然扭曲了起來,“夠了!” 王永年卻變得更加暢快愉悅,“怎么?終于聽不下去了?被戳到痛處了?夫妻六十多年,老爺子看過你幾眼?呵呵,就算你手段再多再狠,也打動不了那個冷硬如鐵的男人,因為他把所有的感情都給了玉家的八小姐,所有的無情都給了你,哈哈哈……” 喬蘭英手下用力,佛珠忽然掙斷,一顆顆早已被打磨光滑的珠子就那么蹦跳著散落,有什么東西破碎了,她呼吸驟然發(fā)緊,有些事自己知道和從別人嘴里說出來是兩個感受,現(xiàn)在她恨不得殺了眼前嘲弄他的人,半響,她才穩(wěn)住神,冷笑道,“王永年,別太得意,我還沒死呢,別以為你有了兒子就以為有了希望,呵呵……先不說你兒子還沒生出來,就算是順利生出來,憑一個嬰兒還能斗得過櫟兒?” 王永年面色一變。 喬蘭英繼續(xù)冷譏道,“晚了就是晚了,所以不要做白日夢,你若是安分,櫟兒將來還會給留一條路,否則,你就會落得個跟三房一樣的下場。” 王永年身形繃緊,像是一只想撲上去獵殺的惡狼,“喬蘭英,你也不要得意,我等著看你的悲慘下場,我再怎么晚,我的后人也會平安長大,而你的兒子,呵呵……” 王櫟忽然冷喝,“都不要吵了,下車!” 第六十章 進黃花溪,那些恩怨情仇 王櫟的冷喝還是很有震懾力的,車里的人都抿起了嘴巴,等他開了車門,一個個的跟在后面走下去,喬蘭英是最后一個下去,到底年紀大了,養(yǎng)尊處優(yōu)那么多年,早已受不得一點苦,此時,從溫暖的車里出來,被冷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見狀,王永年冷笑,等會兒還有你更受苦的。 另一邊,王戰(zhàn)天也終于走出來,他身上穿著一件軍大衣,那衣服款式早已老了,卻保護的很新,他站在那里,頭發(fā)花白,可身姿筆挺,不見蒼老。 喬蘭英失神了片刻,仿佛又看到了六十年前的他,便是這樣的軍人風姿把她迷住,不顧家人的反對,甚至辜負了和他一起長大的趙慶,原以為嫁了一個英雄,便是女人所有的依靠和幸福,誰知…… 這個男人的心自始至終都不在她身上,不在! 忽然想到什么,她咬緊了牙,不管過去多少年,心底的嫉妒怨恨從來不少一分,他還是惦記著玉家的那個女人啊,看看那件衣服,六十年前就是穿著它來過這里吧,六十年了,居然保存的這么好,這是當寶貝呢。 呵呵……可惜,再寶貝,那個女人也看不到了! 最后得了消息趕來的還有慕容衡和魏老爺子,原本玉家是沒有告知他們兩人的,不過兩人怎么會錯過這樣的機會?一開始還沒猜到,后來聽說都來了黃花溪,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止是玉家等了六十年,他們也盼了六十年啊! 兩人一來就看到趙家和王家的人都在,再看玉家,都站在谷口處,眼神頓時冷下來,從兩家人身前走過時,招呼都不打一個,連王戰(zhàn)天都沒理會。 王戰(zhàn)天眸光縮了縮,張開口,喉嚨里卻干澀的難受。 慕容衡和魏老爺子走到谷口處,望著眼前的一幕,身子都晃了晃,老眼里浮上水光,悲痛難言,身后的保鏢想走上來攙扶,被他們抬手揮退,片刻,玉樓春聽到壓抑的嗚咽聲。 北風呼嘯,冷寒刺骨,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無言的悲色,僵立的站在那里,默默的在心頭祭奠著。 半響后,玉樓春終于邁出了第一步,神色凝重,卻平靜下來。 其他的人見狀都跟在了后面。 慕容秋白和王錦交換了一個眼神,傳遞著默契,然后,慕容秋白拉住向大少,退到一邊,由王錦和念北陪著玉樓春一起走,等到玉家的人都走到了前頭,向大少才壓低聲音問,“怎么不走了?沒看到她難受么,我想陪著她……” 慕容秋白指了指遠處,“小樓由念北和王錦陪著就行,別忘了還有他們,黃花溪不是別處,玉家的祖先喜歡清靜,外人是不歡迎進谷的,我們帶來的保鏢都得留在外面才行,雖然王櫟是答應(yīng)了,可萬一有人鬧事,還得我們倆看著才放心。” 向大少被他這么一說,也明白過來,只是還有些遺憾,“為什么不是爺陪著?” 慕容秋白斜睨他一眼,“你有念北和王錦會哄人?” 聞言,向大少懊惱的低咒了一聲,憋著火,沖著那還在谷口外不走的人吼起來,“特么的還不走?等著爺抬你們是不是?” 這話一出,王家那邊的幾人就都變了臉色,都是些自持尊貴的人,什么時候被別人這般吆喝?不過喬蘭英倒是沒說話,只是冷笑了聲,王永義就沉不住氣了,暗暗磨牙,“看看,現(xiàn)在是個人就敢欺負到我們王家的頭上了,這要是在以前,老子非開槍崩了他不可。” 王永年嘲笑道,“大哥,就算是以前,你也沒那本事,想崩了向家唯一的孫子?呵呵,先不說向家老兩口饒不饒得了,就是魏淑賢一個女人就敢拉著一支軍隊去找你拼命。” 聞言,王永義一噎,臉色更難看了,因為王永義說的沒錯,向家的人誰都不好得罪,一個比一個脾氣大,還軟硬不吃,偏偏還有本事,在軍隊上,向家有絕對的權(quán)威在,甚至比王家的影響力還大了。 想到著,他不由的看向自己的兒子,想從他嘴里聽到點什么,誰知王櫟只是漠然的道,“走吧。”說完,抬步離開,走在了最前面。 王永義氣得面色鐵青,卻又無可奈何,這個兒子早已不受自己的掌控,他對著身邊的喬蘭英喊道,“媽,你看他,都是慣的……” 喬蘭英已經(jīng)準備跟上去了,聞言,扯起唇角,“櫟兒很好。” 只這一句,便堵的王永義再也說不出話來,王永年經(jīng)過他時,不屑的笑了一聲,又刺激的他更是火大,偏偏這時,司云裳也不再理會他跟著幾人走開,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所有人都瞧不上了似的,難堪憤怒,燒灼他五臟六腑都痛起來。 他是最后一個動的,那邊趙家人早已走了上去,走在王家的前面,趙景亭扶著趙慶,說是扶,其實跟架著差不多,甚至為了防止他扭頭想看某個人,他還不動聲色的用了力,前后兩家相隔不過十米,卻是咫尺天涯。 王戰(zhàn)天也邁步跟了上去,腳步沉重,背影蕭索,王永義看看身邊,再沒有一個人,他忽然往后縮了一步,遠處,向大少的眼刀子就射了過來,手里擺弄著一支槍,“到了這里,只能往前,誰也敢臨陣脫逃,爺手里的槍可不是吃素的。” 聞言,王永義心底剛剛升起的那一絲念頭就破滅了,他黑沉著臉,硬著頭皮追了上來,心里則暗暗的想著,等他離開,一定要把今日受的恥辱找回來! 他不知道,這一次,他是可以離開,只是再無曾經(jīng)的光鮮體面了。 峽谷里的路不是很好走,當年在炮火的攻擊下破壞的厲害,兩側(cè)很多的石頭落下,橫七豎八的擋著,經(jīng)年的雜草不知道衰敗了多少歲月,很多已經(jīng)腐爛,還有兩旁的樹木,多數(shù)也蕭索死去,斷枝殘葉,透著一股落寞孤寂的味道。 阿武已經(jīng)帶了幾個年輕的人沖到了最前面開道,方便玉樓春和幾位老人能順利的走過來,扈庸走近玉樓春幾步,低聲道,“小姐,接了您的電話,本想安排人把這里收拾一下,只是又想著讓您見一下,所以便沒動,保持著原貌。” 玉樓春點點頭,“嗯,做的很好。” 扈庸垂下頭,無聲的嘆息,這里對他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看著暗室近六十年,對周圍的一草一木都摸的清楚,可他這些年也從來沒有收拾過,為的就是有一天,玉家的小姐走到這里來時,還能見到曾經(jīng)的模樣。 這樣的記憶也不知道好還是不好? 一路上,所過之處,看到的畫面敲擊著每一個人的心底,沒有人說話,除了肅穆、悲傷,還有無邊無際的沉重。 半個小時后,眾人的眼前出現(xiàn)一片寬敞的地,當年應(yīng)該是種植著什么,只是現(xiàn)在,只有黑乎乎的一片燒焦的木頭,早已分辨不出來什么。 金良看玉樓春頓住步子,便走過來解釋,“小姐,這里原本是一片竹林,占了很大的一片地,一年四季都是郁郁蔥蔥,青翠欲滴,很得玉家歷代主子和小姐們的喜歡,尤其是八小姐,她說,竹林通幽處,便是吾家歸處,她最喜在竹林里小憩,這里鳥兒也多,都不怕八小姐呢,總是落在她身上……” 金良想到從前,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其他人也再次陪著落淚,難言傷痛。 慕容衡和魏老爺子更是痛到麻木木然,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無助而凄惶。 而原本走在后面的王戰(zhàn)天此刻忽然踉蹌的沖到了竹林里,慌亂的在尋找著什么,周圍燒焦的竹子劃過他的衣服,他都不在乎了,那副樣子有些可悲可憐…… 有的人撇開了臉,有的人眼底充血,有的人憤恨不甘,有的人無聲冷笑,魏老爺子想沖進去把他拖出來,被慕容衡攔住,“不用理他。” 魏老爺子恨聲道,“我不想他去打攪八小姐。” 慕容衡酸澀的道,“我們既然都來了,阿顏就已經(jīng)知道了,這里是阿顏最喜歡玩的地方,他應(yīng)該是去找阿顏躺的那棵樹了,玉樹當初在兩棵樹上做了一個吊床,阿顏就喜歡睡在上面,我每次來,她就躺在上面等我……” 魏老爺子聞言,攥緊拳頭沒再說話,比起慕容衡和八小姐的情分,他最多算是仰慕,連靠近的機會都很好,可他卻永遠忘不了八小姐笑意盈盈的對他說過的話,“魏荊,你不要小瞧自己喔,你將來會很厲害的呢,說不準比阿衡還會打架,能收復很多人為你所用。” 就是這一句話,他刻骨銘心,從此后一雙鐵拳征服了黑道上所有的勢力,成了黑幫大佬,他多想能親口告訴八小姐,看,當年吃不飽肚子的傻小子現(xiàn)在也混出個人樣了,可他愛慕的人卻再也看不見了! 再大的權(quán)勢,再高的地位,沒有那個人一起分享,也索然無味。 此刻,聽到慕容衡說起這些,心底不是不難受的,都過去那么多年了,可稍有些刺激,那些感覺便記憶猶新,他羨慕慕容衡,可以得了八小姐的心,還有那個玉樹,八小姐也很喜歡呢,他們都可以陪在她身邊,只有他只能是遠遠的看著,在心里膜拜那個猶如女神的人。 這時,王戰(zhàn)天已經(jīng)找到了那棵燒灼的面部全非的樹,可他像是魔障了一樣,跪在了地上,抱住那棵樹,深深的彎下頭去,沒人看到他在做什么,只見他肩膀劇烈的抽動著。 喬蘭英看著這一幕,手指狠狠的撕扯著衣袖,她就算沒來過,也能猜到眼前的是什么個意思了,那一定是屬于他和那個女人的過去,是自己永遠也插不進的記憶。 她恨,恨的想再次毀天滅地。 最前面的玉樓春撇開臉,淡漠的道,“我們走。” “是,小姐。” 一眾人繼續(xù)離開,穿過那條黑漆漆的路,沒人在意腳下的臟亂,徑直走到一處房子前才停下。 嚴格來說,這已經(jīng)不算事房子了,沒了房頂,只有一些還沒有倒塌的墻在支撐著,碎裂的磚瓦隨處可見,大門也早已不算是門,一眼望去,滿目蒼夷。 可就算是這樣,眾人還是覺得心頭劇震,雖然不復曾經(jīng)的模樣,可依稀還是可以想象的出,當時這里是何等的一處驚艷之所! 青的山,綠的水,古樸幽靜的房舍,世外桃源莫過于此。 玉樓春站在外面足有十幾分鐘,閉了閉眼,把那些栩栩如生的美景壓下,也壓下炮火紛飛里血流成河的悲壯,她腳步沉重的往前走去,穿過破敗的門,看到院子里凌亂不堪的樹,走過一面面隨時想要倒塌的危墻,撫摸著還屹立不倒的廊柱,不需要族人的引領(lǐng),完全是憑著和祖輩們的心有靈犀,她穿梭在這座先人們居住過的地方,熟悉的猶如在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家里,對啊,這里才是她的家! 后面跟著的人都紛紛震驚,卻沒有開口疑問的。 直到,玉樓春停在一片墓地前,是的,那是一片墓地,在居住的院子里,看到墓地,是很突兀的畫面,誰也想不到,有誰會把死去的人埋在自家院子里。 墓地占了很大的一塊空地,粗略一數(shù),足有一百多個,最前面的兩座最大,并沒有墓碑,可玉樓春知道,里面躺的人是誰,一個是她的爺爺流陌玉,一個是玉家的八小姐。 這時,眾人已經(jīng)隱約明白了什么。 王錦擔憂的看著身邊的人,擔憂她會倒下,更心疼她這般堅強的站著,可他卻無力替她分擔什么,這是玉家的事,而她是玉家的小姐,更是玉家這一代唯一的后人,這些痛苦是她必須要擔起來的。 扈庸老淚縱橫的走過來,泣不成聲的道,“小姐,這里就是玉家當年所有逝去的人,老主子和八小姐也在。” 這話一出,跟來的玉家族人都紛紛跪了下去,哭聲響成一片。 玉樓春手指蜷縮成拳,“為什么都埋在這里?” 扈庸哽咽道,“這是八小姐和老主子的意思,他們說沒有守住玉家的基業(yè),沒看到報仇雪恨的那一幕,他們無顏埋進玉家祖陵里去。” 玉樓春容顏清透,似有寒光,“我讓準備的東西呢?” 扈庸沖著一個人擺擺手,那人拿著香和黃紙走上來,恭恭敬敬的遞上,念北早她一步接了過來,把香數(shù)好,點燃,才交到她手上。 玉樓春把香插在墓前,緩緩的跪下,見狀,念北和王錦,還有跟過來的慕容秋白和向大少都緊隨著跪了下去,神情肅穆莊嚴,黃紙燒起,紛紛揚揚的再飄落,被風一刮,便落在了每一座墳?zāi)骨啊?/br> 玉樓春什么都沒說,只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便站了起來。 她轉(zhuǎn)身,一眾族人還跪在地上,她平靜的道,“都起來吧,等我們報了此仇,再是送爺爺和姑奶奶,還有眾族人進祖陵,讓他們安息。” “是,小姐!”很多人哭的喉嚨沙啞,說不出話來。 尤其是那幾位老爺子,若不是被攙扶著,都起不了身。 遠處,王家和趙家的那幾人早已看的臉色發(fā)白,他們是怎么都沒想到等待他們的會是這樣的一幕,一片墓地,幾百條人命,簡直讓人不能承受的沉重。 趙英德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此刻卻被嚇的慌亂無措,心頭只有一個念頭,完了,完了,若是他的猜測是真的,那趙家真的是完了。 趙景亭還好一些,他早已松開了扶著趙慶的手,脊背一陣陣的發(fā)寒,而趙慶沒了人攙著,走了那么多路,累的不停使喚的雙腿開始打晃,幸好他還拄著拐杖,彎著腰費力的喘息著。 王家那邊,喬蘭英面無表情的站著,眼底不見一絲波動,王櫟看了她一眼,又復雜的轉(zhuǎn)開,他的奶奶,為什么可以對家人好的掏心掏肺,對別人卻能這般冷酷無情呢? 他心底的那一絲矛盾掙扎,還有對家里的愧疚,在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時,終于粉碎不剩了,若是他的族人被滅了幾百口,別說殺一個主謀,就是屠盡兇手的全族都難消心頭之恨。 他和她,原來隔著那么遙遠的距離,遠到永遠都不可能跨越。 他垂下頭,慘淡的一笑,可笑自己還曾奢望過呢,原來他是她的仇人,爺爺更可悲吧,自己娶的女人害了他最愛的女人,呵呵…… 這時,魏老爺子和慕容衡跌跌撞撞的走過來,兩人體力有限,跟在最后面,此刻,望著院子里一座座的墳?zāi)梗僖部刂撇蛔〉氖曂纯蕖?/br> “阿顏,阿顏,你在哪里……” “八小姐,嗚嗚……” 兩個八十多歲的老人哭的像個孩子一樣,很多人都看的動容,玉樓春沒有阻止他們沖過來,都是姑奶奶的故人,也許姑奶奶想見一見。 ------題外話------ 嘻嘻,還有木在等待萌帝的妹子啊,今天或許會上傳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