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002 其實謝徵回國已經有段時間了,雖然他眼有疾但依舊有很多人上門搭紅線,謝老爺子對此都是不支持也不反對,謝徵要是愿意出去走走,老爺子就替他安排。 當然,謝徵回國后就相親過一次,和葉生。相完親回來,老爺子難得從書房出來問他感覺人家姑娘怎么樣。 謝徵在外人面前不茍言笑冷的很,但在老爺子面前并非如此。他躺在藤椅里,扭了扭脖子尋了個舒服的位置才回答老爺子的問題。 他半瞇著眼說,“爺爺啊,我還年輕,有著光明的未來,大好的前程,喜當爹什么的還是省省吧。” 老爺子瞅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說,“不喜歡人家葉家小姑娘了?” “什么時候喜歡過?”謝徵嗤笑反駁,想到那日場景,雖不能看清,但葉生那樣投懷送抱的姿態依舊讓他此刻冷了冷臉,“帶孩子還不知收斂,嫁出去,難。” 老爺子不知道他們相親過程到底發生了什么,只知道那天謝徵回來一臉不快,推了半個月的應酬,拒不相親。 不過謝徵本來就是一個閑不住的人,他總覺得自己身邊少了什么,又說不出來,便招呼他的小弟李天開車帶他出去轉轉。 李天取了車,便載人出去。其實他是不愿意的,南城本就是一個國際大都市,這個點下班高峰期,去哪兒轉,喝外國水長大的二少爺估摸著想見識一下南城堵車盛況,體驗民生? 被他腹誹的人此刻正望著窗外,一雙淡色的眸子眨了眨,在這張略顯病態的臉上并沒違和,纖長的睫毛投出細碎的剪影。 謝徵很寂寞,五年了一個人,所以這次回國他跟老爺子說的是:想成家了。 其實謝徵有些事情記不太清了,但有些斷斷續續的卻記得比誰都明了。 ‘要娶一個中國媳婦’,‘和自己一樣兩字的名字’,‘家里種了大片木芙蓉’……‘她的故鄉也在南城,她姓葉,是我媳婦’。 “二少,到寰宇大廈了,要去看看,”李天連忙拍了下嘴,極快地補救,“要下去走走嗎?” 謝徵吐了個不字,在后座依舊維持著望窗外的坐姿,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沒瞎,唬人的很! 李天只好任勞任怨地繼續開車兜著,卻聽見身后有聲音傳來。 “知道附近,哪里有木芙蓉么?” 李天為難的抓了把頭,他覺得謝徵肯定是因為他剛才口誤說了‘看’字,所以故意刁難他!不然哪個瞎子會拐著彎去看木芙蓉?從這邊去植物園肯定會堵車,他試探性問了問謝徵的意見。 “不去植物園。”他回答的很干脆,“去看木芙蓉。” 李天:“……”。得了,他不和一瞎子計較行嗎? 九月了,木芙蓉開的尚好,這花早晨看時白撲撲的,午后再看就漸變成粉,下午再開變成了及其艷麗的深紅,在層層疊疊的綠葉里綻放的格外張揚。 李天直接把謝徵帶到一個居民區的活動場所,前面正巧種著一大排的木芙蓉,他欣賞不來這些不會唱歌跳舞的植物,接到家里人出事的電話,他心慌意亂的很。 謝徵下了車,只說自己回去,便讓他走了。 —— 只是,似有總有些事不那么順他的心。比如他現在就算看不見眼前景象,但腦海里就是有一副木芙蓉盛開的美景,可美景突然就被擾沒了。 “好巧,謝先生。” 視力受損后,謝徵的聽力格外好,他分明辨認出這個女人是誰,但不想搭理她。 葉生并不介意,自顧自地走到謝徵身邊。謝徵蹙眉不悅,心說惹不起我還躲不起?不過講道理,我惹不起誰了?但他沒去惹葉生,怕到時候自己一身sao。 謝徵冷著臉退開一步,葉生卻突然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心。”葉生急忙提醒,心虛的看了眼對面高大的男人,“小心腳下。” 盡管聽起來是出于好意,謝徵冷著的面色依舊沒有絲毫變動,他朝右側低頭,似在打量葉生,拂開了她的手,削薄的唇扯開一個說不明的弧度。 看來是避無可避啊,這個女人。 葉生并未覺得多尷尬,謝徵只是因為不記得了,其實能活下來已經是種饋贈了,她卻奢求的太多。 “我曾經有一個朋友,也喜歡木芙蓉。”女人說道,聲音還是細細的。 如果謝徵視力尚在,就算沒有記憶,他那么聰明,肯定能讀懂這個女人看著他的眼神。 “呵,”謝徵出聲,唇邊那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現在表現出了然的譏諷,“那個朋友,我是不是也認識?” 葉生點頭,點完才發現他看不見,她說的有些急,“你應該認識的。” “若我沒猜錯的話,”謝徵瞇起眼,盡管他看不見,但這個小動作改不掉,“這個人是我?” 他看不見葉生,但這個角度,真的像是將目光緊縮在女人緊張無措的臉上。 九月的晚風已經不怎么燥熱了,吹過三四米高的木芙蓉林時簌簌響,花朵在風中隨著枝條顫抖搖擺,似乎下一秒就要將細長的枝條壓斷。 葉生喘不過氣來,她想,沒準兒是給這陣風吹的。 謝徵見她沒有回答,又或是她點了頭他恰好看不見。他骨子里不喜歡自作聰明的女人,更不喜歡騙他的女人。他抬起腳,锃亮的皮鞋掃過地面綠草,往旁邊移了一步,兩步,三步,“你猜我,信不信你?” 葉生抿嘴沒有答復,漆黑的眼珠子滾了滾,她確實騙了他,說‘小心腳下’其實就是想趁機拉住他,和他離得近一些,說一些兩個人聽得見的話。 可能是風起的大了,葉生覺得冷了,她轉移了話題,“謝徵,你冷不冷?” “嘖,”謝徵眉頭又蹙了一下,對她直呼自己的名字很是不快,“剛才不是叫謝先生的么?” “沒關系,你也可以叫我葉生。” “呵,你倒是主意都敢打到我這兒來了。”他覺得眉心有根刺,他不擰著不舒服。 “謝徵,那你叫我葉生聽聽?是生不是深!” 謝徵嘴角抽了下,自認為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不再與她多說什么,無論葉生說什么,他只當做沒聽見,若不是眼下不便早甩開她揚長而去。 而葉生也從來不是厚顏無恥之人,如果謝徵記得的話,這些都是他曾經對葉生用過的套路。 兩人都陷入了沉默,葉生覺得沉默尷尬也很好,至少他在一個觸手可及的地方。而謝徵覺得不好,完全不好,他腦海里應該有一副畫,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mama。”在那邊涼亭和小伙伴玩耍的葉念安跑了過來,“李伯伯說要下雨了。” “是,是嗎?”葉生回神,揉了揉葉念安的頭。 “mama,我們回去吧!”葉念安注意到在葉生身邊的男人,那時候的葉念安只有一個念頭,仰著脖子都看不清臉,好高好高,還好冷酷! 葉生裸/露在外面的皮膚被一滴雨水打濕,怪冷的。她想,真的要下雨了。“念安,這個叔,”她稍微頓了頓,揉了把兒子軟軟的頭發,“這個叔叔沒帶傘,下雨了,去買把傘給叔叔。” 她給了兒子20元,足夠去對面超市買把遮風避雨的傘了。 “不用。”謝徵打斷。 葉生示意兒子不用管他,去買就是。待葉念安走遠,她才回應,“謝先生不喜歡我。” 謝徵不可置否,不過對這聲‘謝先生’倒是很適用,和一個生過孩子還對自己抱有想法的女人劃清界限是原則性問題。 即使是在過去,葉生也從沒刻意去做什么讓謝徵喜歡。都是謝徵自己喜歡上她的,愛的死去活來,他說過那么多次喜歡她,她卻想不起他喜歡她什么,哪怕還記得一點,眼前的謝徵也不會這么避她吧? “謝徵。”她口氣有些輕,可能是下雨起風的緣故。 被雨水淋得感覺委實不好,謝徵又看不見,還被她糾纏著。 “謝徵。”葉生又喊了聲。 男人沒有回復,站在被秋雨淋濕的木芙蓉林前,面容冷毅。 “謝徵。”葉生聲音越來越小。被風吹得一陣恍惚,她伸手想去抓男人的衣服,卻沒抓著,她以為是謝徵避開了,而謝徵安穩地站著并沒有動。 “謝徵,你就不能答應我一聲么?” “葉小姐,”謝徵覺得葉生的思維有些奇怪,他上次見面就把話說的很清楚的,結果她還是這樣死纏爛打,讓他有些煩躁,“我不喜歡你,上次我也說過,那個相親從一開始就是錯誤,而且我不會娶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 葉生搖了搖頭,連同削薄的身子在風中也搖了搖,她這次連想抓他衣服的想法都沒,冷的發顫,“謝徵啊,你記不記得你問過我什么,你到底。” 記不記得啊。 他不記得。 對啊,不記得。 葉生很想扯著他衣領吼,都不記得了為什么還要回來。而后她又想抽自己一個耳光,他還活著就很好了。不過,至少今天葉生不想再見到這個男人了,他嫌棄自己生過孩子,他不愿意娶她了,更別說喜歡和愛。 轉過僵硬的身體,葉生對上葉念安的一雙被淋濕的眼。 “念安,”她不知道兒子聽見什么沒,別過頭朝前走了,“傘給他,我們走。” 葉念安其實剛來并沒有聽見什么,他用手扯了扯男人的袖子。 謝徵嘖了聲,這母子怎么都好這一口扯人袖子!他心情并不怎么明媚,唇線幾乎抿成白色,“放開。” “mama讓我給你的。”謝徵將傘遞過去。 “不用。” 葉念安看他渾身都淋濕了,宛若小大人般板起臉,“傘你拿去吧,我爸爸會賺錢給我買新的。” “不用。” 謝徵現在頭疼的厲害,被葉生吵了這么久又被她兒子吵,他是欠她們一家子的?胸口一陣惡心往上冒,他剛想說什么,眼前一黑。 高大的身軀朝前撲了下去,嚇得葉念安往旁邊一跳,還好沒被壓倒! 作者有話要說: 別問我為什么是這個畫風,我把女主的臉給隔壁老王家的阿黃叼走了,回不來了。 ☆、003 謝徵做了個夢,醒來的時候躺在充斥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腦袋還有點昏的厲害,嗓子如火在燒。他想,這副身體早沒以前那么健壯了。 不多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只響了兩下便被人打斷。謝徵在想事情,沒在意門外,直到聽見有人出聲。 “謝家爺爺。”葉生從門邊后退了一步,顯然還記得這個老人。 老人看了看眼前眼底一片青黑的女人,昨晚在這兒又哭又鬧場面可難看了,“來看謝徵的?” 葉生嗯了聲,對謝家老爺子多少有點敬畏。“我可以進去看看他么?” 老爺子沒給答復,轉移了話題,“煲粥了?” “嗯,”葉生抱著懷里的保溫盒,語氣很堅定,“他喜歡的雞蛋粥。” “葉家小姑娘,”老爺子輕嘆了聲,“謝徵這點兒愛好隨著時間推移,也許就不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