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不一會兒,小廝青墨給薛云霖端來了一瓶酒,以及幾樣下酒菜,還有一碗飯,正好這會兒也要晌午了,到了吃晌午飯的時候。 薛云霖沒吃得下飯,空腹喝了二三兩酒,吃了幾筷子菜,就去書房里隔間的床上睡了。 只是卻不像青墨說的,喝上二兩酒,醉了就能睡著。 他心里牽掛著生產的嘉宜,倒在床上頭暈可心里清醒,就是睡不著。 翻來覆去半個多時辰,他又爬起來,讓青墨給他端濃茶來醒酒,又洗了一把臉,他抬腳又往產房去。 這會嘉宜已經破水了,宮口也開了,正在那里痛得死去活來,大聲呼痛呢。 薛云霖聽到產房里那一**的“慘叫”聲傳出來,嚇得心驚不已,待要上前去拍門,想要進去看嘉宜,卻被外頭的婆子攔住了,說四少奶奶就要生了,四少爺千萬不要過去讓她分神,還說女人生孩子都要痛的,不痛怎么能生得下孩子來。 于是他只能在院子的回廊咬著唇,搓著手走來走去,不時抬眼往產房那邊屋子里看上一眼。 每次聽到嘉宜的呻喚聲,他的心就會一抽,好一陣急跳。 如此又過了兩個時辰左右,他終于聽到產房里傳出來一聲嘹亮的嬰兒的啼哭聲,這讓他激動得簡直想要哭出來。 他趕忙拔腳往產房那邊跑,跑到窗下,隔著窗戶急切地問:“娘子,娘子,你還好吧?你快回答我一聲兒,我聽到咱們孩兒的啼哭聲了,我還想聽到你說話!” 在里面的嘉宜這時候疲倦得要命,從早上腹痛到這會兒終于生下孩子,折騰了她差不多十個小時,好不容易才生下孩子,她此時非常虛弱,就想睡覺。 只是在聽到窗外丈夫的聲音后,她還是聚集起力氣回答他:“霖郎……我好著呢,就是累,想睡會兒……” “哦,那你趕緊睡,趕緊睡會兒,什么都不用管了。”薛云霖激動道。 嘉宜“嗯”了一聲,忽然想起自己千辛萬苦生下的孩兒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于是她對身邊的小柳兒說:“把孩子抱來給我看一看。” 接生婆那個時候還沒給剛生下的孩子擦洗干凈呢,聽到嘉宜的話,就把手上抱著的孩子抱到嘉宜跟前,喜滋滋地說:“四少奶奶,恭喜,是個精神的姐兒,您瞧!” 原來自己生了一個女兒,嘉宜側臉去看那個小東西,見她緊閉著眼,圓圓臉,一頭非常黑的胎發,皺皺巴巴的看不出來像誰。 不知道為何,見到這個小家伙第一眼時,嘉宜心里產生了一種柔情,還特想哭。 ☆、第122章 薛云霖小心翼翼地接過||乳||娘手里的小包袱,里面包著他初生的閨女,他看著閉著眼睡著的小奶娃娃,心里都甜化了。 他看一看孩子,又看一眼倚靠在一個閃緞大迎枕上的嘉宜,咧著嘴笑。 嘉宜見他那樣就含笑問他看什么呢,怎么跟個傻子一樣。 薛云霖還是笑,不說話,不過緊接著胡嬤嬤卻是讓他還是把孩子交給|乳|娘抱著好些,因為他抱孩子的姿勢太僵硬,如此一來,不僅僅孩子會不舒服,時間一久,薛云霖也會覺得累。 “她跟個小貓一樣重,我就算抱一整日都不會累。”薛云霖對胡嬤嬤的說法不以為然,然而考慮到懷里的閨女可能會不舒服,所以他還是把孩子遞給|乳|娘抱了。緊接著他就坐到了嘉宜旁邊,問她覺得好些了沒? 嘉宜產后小睡了一會兒,這會兒才醒,就見到了剛才丈夫抱著孩子那一幕。 聽到丈夫問自己好些沒,嘉宜告訴他哪里能那么快就好,不是說要坐月子嗎,看來沒有一月是不會完全恢復的了。 薛云霖又問嘉宜想吃點兒什么,他吩咐廚下去做。 嘉宜說等她好好睡一覺再說吃什么,這會兒就吃糖水蛋吧。 薛云霖忙讓人煮了糖水蛋來,親自拿了勺子喂給嘉宜吃。 吃糖水蛋的時候,嘉宜竟然想起了好幾年前當弟弟生下來的時候,她去看望自己的姨娘,然后見到姨娘吃糖水蛋,她眼饞,跟著吃了一碗的事情。只是現如今她卻已經做了娘,喂她吃糖水蛋的是自己的丈夫。 一時間,她竟然有世事無常,時光荏苒之感,看在薛云霖眼里,就是自己的娘子一開始吃著糖水蛋時還是笑瞇瞇的,后來卻像是走神了,不知道想什么呢。 于是就問她到底在想什么,并提醒她這才生了孩子不能多思多慮,否則以后可是會落下老病根兒,會頭疼。 嘉宜收回神思,對薛云霖說她只是想起了自己姨娘生弟弟的時候吃糖水蛋的事情。 “原來是想自己的親娘了啊,哎,你這么一說,我也想起了我姨娘。這樣吧,我這就派洗硯回去一趟京里,讓他給家里捎個信兒,就說咱們有閨女了,閨女的小名兒叫喜妮,大名就叫薛雅慧。” “也好。” 在嘉宜生孩子之前,薛云霖早就給孩子取好名兒了,若是嘉宜生女兒就叫薛雅慧,生男孩兒就叫薛錦鴻。 次日,薛云霖叫了小廝洗硯過來,把自己寫的兩封信交給了他,叫他去一趟燕京城,把一封信交給忠誠侯府的顧老太太,另一封信則是親自交到他父親手里面。若是他們有信兒也要洗硯帶回來。 洗硯接了信說他記住了四少爺的話,薛云霖讓秦伯給他備馬和盤纏,叫他這就動身去京城。 “是,四少爺。”洗硯答應了,隨即隨著秦伯出去。 半個多月之后,洗硯星夜趕路,終于到達了燕京城,他先去了薛家,打算按照四少爺的吩咐面見老爺,再將手里的信交給老爺。誰知道到了薛家門前,卻見到了大門緊閉不說,在門口還站著官府的公差把守,禁止閑人靠近。 他立即轉身離開去了薛府后門,在后門那里也看到了官府的公差。 于是走去街尾,拉住一個路過的行人,給人家手里塞了點兒碎銀子打聽薛家怎么會這樣了,那男子接了錢上下看洗硯一眼,說:“你不是京城里的人吧,竟然連薛首輔被御史任明學參奏,告他賣官鬻爵,勾連朋黨,不利于社稷,皇上震怒,讓人把薛首輔抓起來,下獄審問,家人等著定罪這事情也不知道吧?這可是最近這個月京城里最讓人茶余飯后議論的事情。” “什么?”洗硯聽完大驚。 那人隨即多嘴問他跟薛家是什么關系。 洗硯沒有回答他,只說自己還有事情,支支吾吾地走了。 薛首輔見不成,他也不能進到薛府里面見其他人,如此一來,洗硯便只有去忠誠侯府了。 好在,當他看見忠誠侯府一切如常時,不由得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快步去了忠誠侯府角門前,他對守門的小廝說他要見顧老太太。那守門的小廝看見過洗硯,一見到他就明白多半跟家里嫁出去的三姑娘有關,于是忙讓他進去等著,自己趕忙去二門上傳話。 過了好一會兒,二門上出來一個婆子,親自走來見了洗硯,跟他說了幾句話后便帶著他去壽康堂見顧老太太。 顧老太太那個時候拄著拐杖已經能夠行走自如了,聽到嘉宜跟薛云霖跟前的人來見自己,便讓人快請洗硯進來。 洗硯進來之后向顧老太太行了禮,然后自報身份,接著把自己的來意說了,接著把一封薛云霖寫的信交給了顧老太太。 顧老太太接了信,讓人把老花鏡拿來戴上,仔細讀了一遍,最后笑出了聲,說:“好,好,宜丫頭當娘了,有了慧姐兒,這真是喜事。只是,可惜了,我不能親自抱一抱那孩子。” 洗硯道:“四少爺和四少奶奶說了,等到姐兒再大些,到時候尋個空閑,悄悄抱著姐兒來給老祖宗瞧呢。” 顧老太太:“你回去對他們說,有這心就好了,姐兒小,何必長途奔波。對了,你來了,我有件挺要緊的事情要跟你說,就是薛家出事兒了……” 洗硯一聽,神色哀戚說:“小的適才已經去了薛家,知道了老爺的事情,本來我家四少爺還有一封信要親自交給老爺的,可我去了薛府,見到前門后門都有衙門里的公差把守著。” 顧老太太:“薛首輔下了獄,被關進了刑部大牢里,這事兒我家侯爺也插不上手,刑部主審薛首輔的是太子的人,這事兒很明顯是太子找薛首輔的麻煩。薛首輔被關進了刑部大牢,聽說并沒有受刑,審問他的人也沒有急著要審出個結果來。只是誰也不信,刑部的人會將薛首輔的案子輕輕揭過。你回去告訴你家四少爺和四少奶奶,暫時就不要來京城了,就怕薛家的事情到時候弄得不可收拾,說不定會牽連他們。雖然他們已經跟薛家早就斷絕了關系。但太子為人,誰又知道他會不會斬草除根?” 洗硯忙應承了,顧老太太叫人給洗硯準備一頓豐盛的午飯招待他,順便仔細問了嘉宜和薛云霖這一年多來離開京城都是怎么過的,以及慧姐兒多重,長得像誰等。 吃完午飯,也回答了顧老太太的話,顧老太太交了一封她戴上眼鏡親自寫的信兒給洗硯,又賞了他十兩銀子以及給他換了匹快馬,讓人送他出府。 洗硯從忠誠侯府后門出來,翻身上馬,打馬揚鞭在京城里饒了兩圈兒,直到覺得身后沒有尾巴,這才重新調轉馬頭,往長安縣城趕。 等到洗硯趕到長安縣城薛家,嘉宜剛才坐了月子出來,換了艷色的衣裳,由薛云霖陪著在院子里澆花呢。 聽說洗硯從京城里回來了,兩夫妻忙去了外頭的書房見洗硯。 洗硯見了兩人,隨即向他們行禮,薛云霖叫他起來,嘉宜在丈夫身邊坐了,等著洗硯說去了京城里見了婆家和娘家人的事情。 “四少奶奶,這是顧家老太太寫給您的信。”洗硯把信從懷里掏出來奉上,他也是先報喜后才抱憂,害怕一見了四少爺就把老爺被下獄,薛家人被監|禁的事情告訴薛云霖,會嚇到他,還有四少奶奶。 聽說老祖宗親自給自己寫了信,嘉宜當然非常高興,接過洗硯遞過來的信拆開喜滋滋地看起來。 薛云霖見了自然要問洗硯,他回去薛家見了自己父親,他都說了什么,還有他可給自己寫信沒,還有洗硯去見了自己姨娘沒,有沒有向她報平安,并且告訴她自己跟嘉宜生了個女兒的事情。 洗硯面現難色,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來,他望向了嘉宜,指望著顧老太太寫給四少奶奶的信上能夠提到薛家的事情,那么就不由自己來開口,那樣他就不會為難了。 薛云霖看著奇怪的洗硯,莫名覺得心里不安,便著急地再次問洗硯:“可是薛家出什么事兒了?你快說呀!” 嘉宜此時已經把祖母寫給自己的信都看完了,一開始她的臉上是帶著笑的,可是慢慢地,等她看到最后,卻是斂了笑,臉色變得很難看了。 顧老太太寫給嘉宜的信里也提到了薛首輔下獄以及薛家人被監|禁,還有刑部以及御史衙門后面都有太子的身影等等。 “霖郎,你看吧。”嘉宜把手里的信遞給了著急起來的丈夫,然后她轉眼看向洗硯問他一些顧家的事情,比如她祖母的身體,她姨娘和弟弟,以及她那位侯爺爹。 洗硯便把自己知道的仔細稟告給了嘉宜聽。 嘉宜聽完了,心中好受些,畢竟祖母的身體狀況不錯,家里一切如常,這對嘉宜來說都是好消息。 薛云霖迅速地把嘉宜遞給他的信看完后,將信紙在面前的書案前一拍,要洗硯速速把此番去京城里看到的,聽到的薛家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一丁點兒不許遺漏。 洗硯被薛云霖這含著怒氣的問話給嚇的肩膀一縮,緊接著忙跪下向薛云霖磕頭請罪,說:“小的怕先說了薛家的事情讓四少爺您生氣是,所以先給四少奶奶的信兒……” 他接著就把此番回京所見所聞關于薛家的事情都對薛云霖說了,薛云霖聽完后沉默半響,讓洗硯退下先去歇息,若是他想起什么想要問洗硯的再叫他來。 洗硯趕忙退下了。 等到跟前無人了,嘉宜就看向陰沉著臉的薛云霖問:“霖郎,你打算接下來怎么辦?” 薛云霖想了想說:“我父親被抓入刑部大獄,雖然被審問,卻沒有被動刑。我家里人雖然被刑部公差看守,但卻沒有抄家。這一回我父親被參倒,是由御史任明學出面參奏的。而任明學是新太子傅以桓的姐夫。也就是說我父親被下獄,我家里人遭難,都是傅以桓在背后指使的。上一次他派東宮屬官勾結揚州知府意圖對我不利,但最后卻是被我逃脫了,他肯定不甘心,如今就對我家里人下手了。看來 ,若是我不出面去見他,他是不肯善罷甘休的了……” ☆、第123章 “霖郎,難不成你想去見傅以桓?”嘉宜一聽就擔心起來抓住他的胳膊問他。 薛云霖擰著眉,面色不霽,他沉吟了一會兒說:“我不想我們薛家人因為我遭難,太子只不過是跟我結怨,他想要對付的是我,我若是不出面,他不會放過薛家人的。” 嘉宜愁容不展,咬了咬唇,問他:“可要是你去見了傅以桓,他不會放過公公,甚至連你也給一并抓了,又怎么辦?咱們的慧姐兒才滿了月,她不能沒有你這個爹呀?而我,也不能沒有你。你……你想過這些沒有?” 說到后面,嘉宜已然哽咽,眼中蓄滿了淚。 薛云霖見狀立即伸手捧住她的臉,告訴她,其實他也非常舍不得她和孩子,可是當此薛家危難之際,要是他不出面做出努力的話,薛家的人被自己牽連遭難,他一世也不能心安的。他要嘉宜堅強些,在長安縣城照顧孩子,等著自己回來。 嘉宜流淚問他:“要是你回不來了呢?” 薛云霖垂眸,好久才回答道:“若是我回不來……回不來……你就善待慧姐兒,過幾年再尋個好人家……” “不!你怎么能如此殘忍?我若是沒了你,我也不活了!” “別這樣,娘子,你別這樣好嗎?你也曉得,這一步我必須要走的,若是我連試也不試的話,我心難安。” “那我要跟你一起去見傅以桓,當初是我選的你,他要怪就怪我好了!為何要遷怒于你?” “不行,你要是跟我去了,被他一并捉了投下大獄,要是有個閃失,咱們的慧姐兒怎么辦?你總不想讓慧姐兒既沒了爹,又沒了娘吧?她還那么小,猶在襁褓之中……” 說到這里,薛云霖也流下淚來。 嘉宜知道他說的也是有理,雖然自己非常不想他離開自己去見傅以桓,可是顯然丈夫非要這么做不可。 她作為一個妻子,不能為了自己的小家,非得攔著薛云霖,不讓他去京城見傅以桓,盡管明知道有可能去了就回不來了。 若是她沒有生下慧姐兒,那她絕對要陪著丈夫一起去見傅以桓的,和丈夫共進退。 可此刻她有了猶在襁褓之中的小團子,她是一個母親了,再也不能任性。丈夫重要,可是女兒也同等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