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你知道他不是桃花村的人,當年你就眼睜睜看著他拿著莫須有的證據(jù)來指控我爹?”所謂桃花村的血書是假的,遭到刺殺也是假的。 怪不得景昭帝會否認派人追殺沈玉并陷害何大忠的事,所謂的一直被追殺,不過是沈玉一手安排的。 “你爹和你哥草菅人命乃是鐵一樣的事實,師弟當初要為桃花村鳴不平,這是他的自由,本王無權干涉。” “鳴不平?鳴得哪門子的不平?”何湛冷笑,“沈玉要如此害忠國公府,怕也是為了鳳鳴王你吧?當初我爹為兵權一事與你交惡已久,沈玉想要借皇上之手除掉忠國公府,當真是煞費苦心!” “何湛!” “當初陷我殺人的罪名,怕也是有沈玉的一份功勞。” “要斬草除根的人是景昭帝,不是他。” “是不是,沈玉自己心里清楚。” 何湛起身,盯著鳳鳴王:“我要見他。” 寧祈:“不行。” “鳳鳴王不愿相告,我自有我的辦法。倘若你我日后兵刃相見,鳳鳴王大不必留情。” “何湛,你就一定要將忠國公府的事查到底么?”寧祈板著臉,怒聲說,“已經過去那么多年了,忠國公和何德,難道是無辜的?” “不無辜。哪里有無辜的人?只是我們何家的人該死,有些人也不該活!” 何湛走到門口,鳳鳴王握緊的雙拳驟松,喚住何湛的步伐:“三天后來王府。本王帶你去見他。” 何湛漠聲:“多謝。” “別與他動手。你打不過他。” 何湛彎了彎唇,沒有答話,徑直走出忠國公府。 寧祈看著落在榻上的玉棋盤,半晌,走過去將玉棋盤揮到地上,本就是難找的珍品,落地即碎,可寧祈臉上卻沒有絲毫波瀾。 何湛心思難定,莫名的預感就像絲線一般在他心上纏繞了一圈又一圈,漸漸勒緊,直至勒出血來。沈玉找上楊坤,莫非一開始的動機,就是與他有關? 他不敢細想,叫馬車拐到金釵館去,喚了蘭君姑娘來給他彈曲琵琶調。 蘭君姑娘見何湛憂心忡忡的樣子,也不多問,換了舒緩的小調,一遍一遍地彈著,直至何湛杵著頭閉目小憩,她才停下,喚人來扶著他去床上睡。 何湛也許是真累了,這一覺一直睡到夜里,金釵館的姑娘自是不舍得打擾他休息,直到寧晉來館里逮到何湛。 前幾天下冷雨,何湛肩上的傷一直隱隱作痛,擾得他整日整夜里睡不好,寧晉見他在金釵館里蒙頭大睡,有些哭笑不得。 這人是從來不在乎外頭的名聲的。京都里哪個不知道何湛是金釵館里的常客,這么多年未曾成家室,一個老光棍拿著閑財經常混跡在溫柔鄉(xiāng)里,市井里傳他能有好的? 他撫了撫何湛額頭上的發(fā)絲:“你是真敢往這里跑。” 何湛睡得飽,聽到一點動響就行了過來,見寧晉來逮他,往里側了側身,倦聲道:“臣還不想起身。” “我抱著叔下樓去?” “…不必了,臣這就回府。” 寧晉按下他的肩膀,哄他道:“不想起就不起吧,我陪著你。” “不忙了?” “差不多了。”寧晉不想何湛去煩憂這些事,轉而問,“帶著永樂,累不累?” “不累,永樂很聽話。” 寧晉說:“聽下人說,這幾日叔常去鳳鳴王府跟寧祈下棋?” 何湛不太想應,只哼哼唧唧地點了點頭。 “你真是個不清閑的。”寧晉心里堵,卻也對何湛發(fā)不起火來,“以后少去。你想去哪里,我陪著你。” “知道了。”何湛伸出手來握住寧晉的衣袖,叮囑道,“你近來多小心,雖然如今朝中官員多擁護你,但處于風口浪尖,難免有風險。哪怕是近側之人,你都要提防。不要輕信他人。” 盡管不得寧晉信任是何湛的一塊心病,但他有時也甚覺自己可笑。一方面教著寧晉不要輕易相信他人,一方面又有些逾越君臣的癡心妄想,想得他的全心全意,細來想想,實在有些…無理取鬧? 寧晉點頭:“我知道。” “臣…想托你去查一件事。” 寧晉毫不猶豫地點頭,連問都不問:“好,你說。” “大國師藏客。我想知道這個人的來龍去脈。” 寧晉皺起眉:“為何想去查這個?” “藏客的名聲自靖國開國起,已相傳一百余年,人沒有長生不老的本事,藏客不可能存在這么久,如果真要算,大國師應該已歷過三任。如果真要追查起來,可能會有點棘手,查不到也沒關系。” 寧晉沉默片刻,似乎在猶豫著什么,半晌,他將何湛的手攏在手心,說:“不必去查。我知道藏客是誰。” 何湛眉宇間聚起疑惑。寧晉說:“你推斷的不錯。初任藏客是我?guī)熓澹诙问俏規(guī)煾感C子,至于現(xiàn)在的大國師,我倒是不知曉,應該是師父的嫡傳弟子,藏客的身份向來對外保密,若不是我在師父座下習練多年,也不會知道此事。原是門中禁忌,不可叫外人得知,但倘若是叔的話…應該無妨。” 何湛睜著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寧晉,反復確認著他的話:“你是說…玄機子?” “怎么了?” “那…玄機子就是鳳鳴王的義父?” 好像萬事萬物都接連在一起,玄機子就是最重要的一根線。 “算來,我與寧祈也算同門。” 何湛再問:“如今的大國師就是鳳鳴王么?” 寧晉搖頭:“之前我也有此懷疑。不過大國師之前出寺為靖國祈福的時候,寧祈和我在丹江治理水患,應該不是他,至于是誰,我也得好好去查一查。關于誰是繼任藏客的人,師父也不曾透露。” 寧晉低眸就見何湛一直皺著眉頭,手指抵到他的眉心去,笑道:“不許皺眉頭,哪里有你解決不了的事?倘若不行,還有我在,你擔憂什么呢?” “有些疑惑…想不清楚。” “那就不要想了,事情總會慢慢浮出水面,萬事都需等待。” 何湛聽寧晉的話松了口氣,將萬千思緒從腦海中揮去:“好。” 原是鳳娘給何湛選了最清凈的一間雅閣,是聽不到外頭的聲音的。奈何隔壁接了個貴客,叫了幾個小倌伺候著,不一會兒就傳來曖昧的聲響,小倌是叫人弄得狠了,聲音穿墻而來時,寧晉和何湛還在沉默著,聲音便愈發(fā)清晰,叫何湛聽得臉色一紅,往被子里縮了縮。 寧晉瞇了瞇眼,手順著何湛的手臂滑上去,滑過他的內領,問:“我怎么不知金釵館里還有小倌了?” “我…我也剛知道。” “哦?”寧晉的手順著領口向下,觸及何湛的腰帶,“從前在雍州時,民間傳你好男風,總以此詬病,如今你再往金釵館里跑,外面要傳叔什么?” “我哪能管得了他們?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我兩袖清風端雅正直的好品行不見他們說,如此,我能有什么辦法?” 挺厚臉皮。 寧晉親了親何湛的額頭:“與我在一起,不是惡事,是我的好福氣。” 寧晉舔著何湛的耳根兒,何湛渾身微顫,低低叫出聲來。那聲音實在悅耳,寧晉不罷休,一點一點吮吸著他的耳朵,只弄得何湛面紅耳赤,掙扎著別過頭,他才停下。 他在何湛耳側說:“想要你。” 何湛實在有些受不住,憋著紅臉說:“萬事都需等待。” 寧晉笑出聲:“你倒是學得快,可這么多次了,怎么床上的功夫都不見長進的?” 你才不長進!何湛氣急,想咬他一口,無奈咬到下巴之后又舍不得,松了牙。 寧晉的手指插入他的發(fā)間,深深望了何湛一眼,又糾纏上他的唇,極有技巧地挑逗著他的舌。 喘息聲與細微的輕吟交織,一室yin靡。 第113章 交鋒 何湛赴三天之約,鳳澤王將相見的地方選在鳳鳴王府的竹屋內,屋內擺設陳列簡單,如同道房禪房,墻上懸著一個“靜”字,靜心靜意。 寧祈帶何湛走到竹屋前,何湛說:“不勞鳳鳴王摻和這檔子事了吧?這是我與沈玉的恩怨。” 寧祈答:“本王在外面等。” “真是委屈了。”何湛哼笑了聲,握著手中的劍,邁開步伐走進竹屋內。 沈玉坐在茶桌旁,見何湛來,彎了彎眼睛,請他坐下。 何湛坐到他的對側,沈玉給他倒了杯茶,何湛問:“該如何稱呼呢?沈玉?薛文柏?還是…大國師?” 何湛第一次如此仔細地審量沈玉,不,應該是薛文柏。第一次見他時,這人小心翼翼地跟在楊坤身后,就似個沒見過世面的鄉(xiāng)下人,將忠國公府都看了個遍,長得清清秀秀的,眉宇間帶著些許懦弱的神色。如今恢復了自己原本的模樣,當真能看出修佛修道的模樣,若不是眼中尚存戾氣,何湛不會懷疑他大國師的身份。 能裝這么像的,定是玄機子教得好。 薛文柏說:“怎么?我那個不入門的師弟,卻將大國師的事都告訴你了么?如此,師父可是要責罰的。” “比起你做得事,寧晉要受得罰還算輕。” “故友相見,好好品茶不好么?我泡的茶,連鳳鳴王都會稱贊幾句。” “我的朋友遍布五湖四海,卻不記得里頭還有叫薛文柏的。” 薛文柏搖搖頭,反唇相譏:“這么多年,你真是一點都沒有變,什么時候都不肯輸人一籌,定要找回面子才行。跟你做朋友,一定很累。…想想楊坤也就是了,當初他一心要為桃花村伸張正義,得了圓滿后居然會對你心懷愧疚,愿意跟你一起到邊關戍守十年。人生,能有幾個十年啊?” 何湛:“你騙了他,當初找到他,就是設計的第一環(huán)。” “是楊坤太好騙。不是么?”薛文柏說,“空有一腔熱血,卻是個不長腦子的,他害死你全家哎,你居然還能跟他做十年的兄弟?何湛啊何湛,你當真是個白眼狼啊,何大忠和寧華瓊虧待過你么?” 何湛抿了抿唇:“當初,為什么要對忠國公府下手?” “青天白日在上,何德犯錯在先,如何說我要對忠國公府下手?那個…孫北,你還記得嗎?那是景昭帝安排的人,與我無關,要陷害你殺人的也是景昭帝,我只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不想你居然肯救我…我只能再殺了張南咯。” “誣陷我爹調兵殺人、偽造桃花村血書兩樁事,也與你脫不了干系?!” 薛文柏勾笑:“是我,又怎么樣?你要殺了我?如此,你爹的案子就永遠都翻不了,雖然他以死明志,但沒有人能拿出鐵證來證明不是他做的。案卷宗放在庫里生了霉,回頭留給世人的,都是難測的評說,是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難定啊…” “為什么要這么做?我爹與你井水不犯河水,毫無干系。” “他與我無關,可是你與我有關啊。”薛文柏瞇著眼,將茶杯往何湛面前推了推,“我呀…就是見不得你好。” 何湛說:“之前我與你素不相識,何來恩怨!?” 薛文柏卻沒有直接回答,將自己的茶杯在鼻間一移,細細聞著茶香,方才抿了一小口:“你猜,師兄為什么要把你我見面的地點定在竹屋?” 何湛:“…為什么不回答?” “我擅長飛針,能在頃刻間要人性命,卻在這么窄小的房間里無法施展;你的武功套路多變,劍刀棍匕都會,拳腳也不差,勝在靈活,與你對戰(zhàn),我是占盡了劣勢。你看,我的師兄就是這樣護著你的。何湛,你真是遭人嫉妒得很啊。” “你想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