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提到招賢館,寧晉問:“趙先生是叔舉薦的,叔覺得孤應該賞他什么好?” “臣也沒有什么主意,先記著吧,等以后有機會了再說。趙先生不是貪功的人。” 寧晉低頭舔了舔何湛的唇,卷入口中吮弄一番,才道:“好。” 第63章 反貪 阿托勒并入烏呼延的事傳回朝廷,百官驚嘆,沒想到阿托勒竟這樣就被衛淵侯給搞垮了。 皇上龍心大悅,當即賜了衛淵侯一些珍稀古玩,封賞千金,又念在雍州去年剛剛經歷一場糧荒,故減輕雍州今年需要上繳的國稅。 旨意傳到雍州,百姓歡呼著奔走相告,衛淵侯的威望一天比一天盛。 寧晉對金銀珠寶不感興趣,只讓人挑了皇上賞賜的古玩來。因著何湛喜歡,這些年他也多多少少懂了一點,從古玩中挑來挑去,最終看中了一盞明玉琉璃杯,令人送到南閣子。 何湛捧著明玉琉璃杯,有些不知所措。 今世時間線有點混亂,所有的事都提前了好多。這盞明玉琉璃杯出現,實在不是什么好征兆。 這件東西的確值錢,也的確珍貴。何湛喜歡古玩不錯,可這個東西,他從未見過,也不知道這件東西到底寓意著什么,直到前世他入朝廷的核心,偶然間聽起人講過關于明玉琉璃杯的典故。 這盞琉璃杯是前朝遺留下來的舊物,當初是由一個諸侯所有。琉璃杯的耳朵是龍形,龍爪有四只腳趾,可這是天子才能有的規格。恰恰就是因為這個杯子,諸侯橫遭滅門之禍。 表面上是賞賜,但賞這么個東西下來,實則是在恐嚇威懾。 清平王府在朝中的勢力日益壯大,自從文武狀元一出,清平王府更是名聲大震。如今衛淵侯遠在雍州,都能將名聲傳到京城去,皇上怕是更坐不住了。 他將寧晉請來,同他細細講了這件事。寧晉拿起琉璃杯一看,上頭的龍身的確是有四根腳趾。 寧晉有些沉抑。這個東西,留,留不下;摔,摔不得。 何湛笑了笑,興致勃勃地提筆,照著琉璃杯畫了一遍,卻在收筆的時候,衣袖不慎掃到琉璃杯,杯子瞬間摔到地上,不負所望地摔了個粉碎。 “哎呀!”何湛驚著撫了撫自己的小心口,“還好臣畫了圖紙。” 寧晉哭笑不得:“叔…” 何湛還在演:“千萬不能讓皇上知道臣打碎了他賞賜的東西,臣認識幾個能工巧匠,讓他們照著圖紙再打造一個好了。” 圖紙上的龍趾已經畫成了三根。 寧晉從沒發現何湛還有這樣蔫壞蔫壞的時候,笑著將此事交由何湛去辦。 琉璃杯的出現,讓何湛意識到必得做出些準備。 雍州于常豐是皇上安在雍州制約寧晉的一枚棋子,要祛除威脅,必得一點一點將這個人連根拔起。 何湛請了個戲班子,付百金,請他們編了一折子戲,到雍州各處去義唱,唱到雍州的大街小巷去。 戲很簡單——孟小女以聰明才智斗貪官,讓貪官的真面目浮現于世,最后貪官被革職查辦,最后落得人財兩空的境地。 戲班子是從衛淵侯府出來的,先是從天濟府城唱,繼而又輾轉到雍州城,再到各大縣鄉,將楊小女的形象唱到了百姓心坎中,往市井小巷里走走,隨便拉個人都能哼上那么一兩句。 但戲不僅僅是唱給百姓聽的,更是唱給官員聽的。 衛淵侯府出來的戲班子,唱這么一出,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員都知侯爺這是什么意思,料到這是要整治的先聲,當即嚇得六神無主。 其中不少人與于常豐有勾結。于常豐在雍州多年,于黨體系經歷那么長的時間都沒有注入新的力量,上下腐化得厲害,官官相衛,私相授受的事少不了。 這戲一出,人人自危,在這方面立刻收斂很多。 他們是收斂了,于常豐的褲腰包也干癟了。 于常豐再召不起鶯鶯轉轉的歌女來取樂,也經不起日日山珍海味地胡吃海喝,府上養著七房小妾,十幾個子女,眼看著家底一點一點被掏空,卻沒有任何辦法。短短一個月內,外強內干的于家就快撐不住了。 何湛讓戲班子唱完這一出,緊接著衛淵侯就開始派人清查官員府邸,將貪污的官吏一一革職下獄。官職空缺后,由何湛親自負責提拔新的人選上來,打擊貪腐下是一場政治大換血,換得都是衛淵侯的人,手段雷厲風行,席卷得整個雍州上下都慌亂不安。 這樣一來,算是直接斬斷了于常豐的財路。 一干婦孺老小就來于常豐的府邸哭嚎,讓于常豐救救自家被捕的老爺。于常豐費心將這些人打發了去,積了一腔的怒火,召了幾個謀士來一商量政策。 最終,有謀士向于常豐出了個主意,讓他好好利用這個何湛請來的戲班子。 市井里漸漸流傳出何湛花百金請戲班子唱戲的事,有人順蔓摸瓜,將何湛素日里驕奢yin逸的事全都抖了出來,這些事被人編成段子,唱成歌謠,變著法地在坊間流傳。 區區四品承宣使,哪里能有那么多錢?百姓只需動動腳趾頭一想,自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可不就是民脂民膏嗎? 各種流言飛起,竄流在整個天濟府城。 這些話,自也傳到了何湛的耳朵中,何湛苦笑一聲,當個睜眼瞎耳朵背的,一概置之不理。 然而,何湛能坐得住,招賢館的賢士可坐不住。 衛淵侯要打壓貪官,肅清政場,本是一等一的好事。誰不想最貪的一只大老虎就是衛淵侯眼皮子底下的人,如果不懲罰何湛,衛淵侯的反貪政策如何能使眾人信服? “何大人是侯爺的叔父,百姓罵得哪是何大人,明明就是在指桑罵槐得說侯爺。何大人對此漠不關心,保持一派的作風,如此動搖民心,居心何在!”這位李賢士說得是慷慨激昂,將何湛在府中奢靡的情形一一描述,恨不得將罪狀列上十大條,再三叮囑寧晉一定要小心這個人。 趙庭訓聽得都快困死了,大早晨就被這群人架著來招賢館,一上午叨叨叨叨地全是在彈劾何湛。 趙庭訓坐椅子坐得屁股疼,只嘆了一句:“如此說來,若是李賢士家中十三房小妾的事被人拿出去詬病,那肯定也要賴在侯爺頭上,百姓罵得哪是李賢士你荒yin啊?分明就是在罵侯爺荒yin。” “趙庭訓,你!你少添亂!” 兩人一爭執,其余人也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辯起來。 寧晉興致缺缺地托著腮,心不在焉地往門口看了一眼,正好看見何湛抱著一盆小孟蘭路過招賢館的門口。何湛也沒往里望,徑自走了過去,寧晉卻喊了一聲:“三叔!” 何湛停下腳步,退回來往里面看了一眼,看見寧晉正沖他招手,于是抱著蘭花就走了進去。 何湛環顧一圈,問:“干什么呢?今兒不是休沐么?各位賢士還來開大會啊?” 一群人登時沉默了。 寧晉眼睛在小蘭花上轉了轉,說:“三叔又去買花了?” 何湛說:“托人從北方帶來的蘭花,這次長勢還不錯,應該能成活。臣正要去給它剪枝兒呢。” “帶孤一起去吧。”寧晉起身,走到何湛身側,“今天就到這兒。” 何湛還愣著,就被寧晉推著走出招賢館,留下一臉懵然的賢士們。 趙庭訓理著長衫起身,優哉游哉地也跟著離開了,回去再睡個回籠覺,養養精神。剩下的人面面相覷,侯爺雖然什么都沒說,但行止都表明他相信何湛,不會因為坊間流言就發落了他。 寧晉怕何湛受累,接過何湛手中的花盆抱在懷中,悶悶不樂地將那些人的話說給何湛聽。 何湛哭笑不得:“主公怎么都學會打小報告了?” “孤心疼,恨自己沒能早一點來,讓叔過上好日子。如今叔總算能喘口氣,卻還要被那些人詬病。” 何湛問:“就這點小事,怎么苦惱成這樣?” 寧晉皺眉:“孤縱容的,為何不直接罵孤?” 何湛禁不住笑出聲來,甚覺寧晉犯規犯得有點過分。 “這是臣惹出的禍,臣自己解決。主公不必憂心。” 寧晉抱著小蘭花,停足想了一陣兒,依然很憂心。 何湛不緊不慢地忙活了幾天,整了一份文書呈給寧晉,大致內容就是何湛要以巡察使的身份,去基層巡視一番,對當地官員進行考察。 流言既是從民間起,那么何湛就得到民間去,讓他們見識見識真正的何大人。 寧晉不怎么愉悅:“雍州縣鎮那么多,巡視下來怎么說也要兩個月。” “臣不得不去。” 哪是不得不去?何湛是太想出去放風了! 他整天在衛淵侯府里憋著都快憋出病了,這一天天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晚上還得縱著寧晉放肆,何湛覺得自己脖子上就差一圈狗鏈子了。 何湛堅持,寧晉也知自己拗不過他,只得批了文書,任其為巡察使,到各大縣鎮負責巡視工作。 秋天一來,寧晉著手準備祭天儀式,在浮屠塔內誦經數日,繁雜的祭典從預備到結束,也足足耗去一個月的時間。 一個月… 之后還有一個月… 他時不時能收到影衛傳回的消息—— 大人去了田野里同小孩子們放風箏; 大人視察水利,猛起的浪卷了他半頭; 大人抱了抱村口曬太陽的老人家,老人家豁著一口牙夸這后生長得齊整;水黃縣的張知縣欲行刺,大人負傷,花了兩天的時間找出張知縣貪污的鐵證,抄了他的家;不過大人請屬下轉告侯爺不用擔心,他是故意受傷的… 寧晉握著信箋的手一抖,字字沉如鐵,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 他都快恨死于常豐了。 第64章 煮酒 一個月后,何湛徹查東涉縣知縣的消息一經傳出,寧晉便知時機已成熟。 東涉縣是于常豐的故鄉,也是雍州第一大縣,拿下東涉縣,就等于扼住了于常豐的咽喉,斷了他最后的根基。 何湛為寧晉消除最后一點顧忌,寧晉這方也立刻著手處理于常豐。 寧晉先派影衛去于府偷盜,將東涉縣知縣貢給于常豐的傳家之寶偷出來,以俠盜之名懸于天濟府城的牌樓上,昭之于眾。如此一來,寧晉就有由頭清查于常豐的家底。 于常豐的那些陰私事,不摸也就罷了,一摸那就是要命的。 一場暴風雨折了于常豐這棵大樹。經衛淵侯清查,于常豐多年來借職務之便,賣官鬻爵,受財枉法,搜刮民脂民膏,擾亂官場,狀紙上足足列了十大罪狀。衛淵侯革除于常豐官職,鞭笞百下,貶為庶民,抄家以充府庫,子孫三代不得為官。 雍州郡守于常豐被革職查辦一事瞬間傳遍大江南北,震動朝廷。 任外頭腥風血雨,議論紛紛,衛淵侯府還是同往常一樣平靜。 寧晉當然高興,除去于常豐,何湛回府之日便不遠了,卻不想寧晉在侯府苦等了三個月,也不見何湛出巡歸來。 于常豐倒臺后,寧晉任命趙庭訓為新任郡守。趙庭訓辦事效率不錯,但就是為官懶了點,折子一張一張往衛淵侯府送,大大小小的瑣事都得過問寧晉一番。 寧晉守著空蕩蕩的書房,端著折子,卻是一個字都看不下去,思念何湛念得心焦,幾日進食都味同嚼蠟。 他恨不得立刻召何湛回來,但近幾次影衛傳來的消息都說三叔在外面玩得很歡,所以才將回府的行程一再拖后,他生怕自己的命令會掃了三叔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