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何湛驚著喊出來的時(shí)候,那狼已經(jīng)極速沖了過來。 何湛將手中火把扔過去,火球砸在那狼的身上,讓他奔跑的路線一歪,整只身子從地上滾了幾圈,可它竟沒有停,如同騰空躍起,直撲向何湛和寧晉。 何湛往后靠的力量更大,本能地將寧晉推開,卻不想他背后一空,眼前一暗,被強(qiáng)大的推力推到另一側(cè)。 “侯爺!” “師兄!” 寧晉被狼撲倒,狼呲著尖銳的利牙,沖著寧晉的脖子就咬了下去,寧晉用彎刀一擋,狼嘴被刀刃撕開一角,可那狼已經(jīng)陷入狂怒,死咬著刀刃沒有松嘴。 何湛這才反應(yīng)過來,想都沒想就撲過去,將癲狂的狼死死按住,從腰間抽出一根箭羽,沖著狼眼就狠狠戳了下去。 狼渾身挺動,卻未能逃過何湛的壓制。 何湛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力氣,發(fā)了狠地將箭矢一下一下捅在狼身上,guntang的鮮血濺在他的臉上,老狼一開始還在掙扎,到最后則徹底沒了動靜,即便這樣何湛也未曾停手。 何湛瞪大著雙眼,目光里全是狠色,看得人心驚膽戰(zhàn)。 楊英招頭一次看見這樣的何湛,心悸得厲害:“何三叔…” 何湛再度落下的手被寧晉抓住,寧晉低聲說:“三叔,它已經(jīng)死了。” 何湛手中的箭矢陡然落地,一雙手還在顫抖。寧晉知道他這是害怕極了,但明明何湛剛才面對狼群都未曾有一絲的害怕。 何湛目光移到寧晉的身上,寧晉胸口處抓痕交錯,胸襟已經(jīng)破爛不堪,隱隱可見有血跡滲出來。 “你…你受傷了…”他失態(tài)地伸手將寧晉的衣領(lǐng)扯開,“讓叔看看。” 寧晉按住他的手:“皮rou傷,回去再處理。” 何湛怔了一會兒,方才定住驚魂。 他眸色突變,將寧晉手中的刀奪過來,冷冷地看向脫險(xiǎn)的士兵,怒聲質(zhì)問:“怎么會有狼群!” 因?yàn)橛颀埳矫}的確有大規(guī)模的狼群出沒,所以何湛會讓士兵傍晚收隊(duì)回營,若真得晚了,便舉起火把,以作威懾。狼群也懼人,不會真死咬著不放。 別說何湛火大,楊英招也憋了一肚子的火,伸手就將一人從隊(duì)伍中揪出來,一腳把他踹了出去。 楊英招怒道:“他!殺了一窩的狼崽!”楊英招差點(diǎn)給這個人害死,上去就想再踹他幾腳,不想何湛卻走過來,掐著那士兵的脖子,就將他掂了起來。 何湛定睛一看,又是賈燦! 賈燦這次是真得怕了,他沒想著會招惹到整個狼群,他就是想給楊英招一點(diǎn)顏色看看,他真沒想招來這么多狼。 “何大人…何大人饒命!我知錯了…我知錯了!”賈燦看見何湛臉上全是血,眼神全是狠色,就知自己是闖了大禍,趕緊求饒道,“何大人,我知錯了!何大人饒命!” 楊英招生怕何湛再放過他,急道:“三叔,他差點(diǎn)害死我們!這次絕不能輕饒了他。” 何湛微微瞇起眼睛,將手中彎刀一拋,繼而接住,反手猛地一劃。 賈燦“呃”地發(fā)出一聲啞叫,眼睛瞪得極大。何湛將他扔在地上,原本圍觀的士兵嚇得往后退了幾小步,只見賈燦躺在地上,手緩緩捂住不斷流出血來的喉嚨,眼睛里全是驚恐,身子抽搐幾下,便全然沒了氣息。 楊英招大驚失色! 何湛冷聲說:“違令,當(dāng)斬!” 言罷,楊英招等人驚然紛紛跪下,靜默遵令。 何湛吩咐楊英招去清點(diǎn)人數(shù),后頭的鐵驍騎紛紛跟了上來,楊坤和幾名副將也聞訊趕到。 何湛轉(zhuǎn)過身來,看見寧晉就在他身后不遠(yuǎn)處,如釋重負(fù)地笑說:“沒事了。” 寧晉走過來,一手握住何湛拿刀的手,一手用袖子擦了擦何湛臉上的血。 “孤也沒事。”寧晉沒有再問何湛,默然將他扶到馬上。 寧晉率領(lǐng)鐵驍騎回營,留楊坤作善后。 楊坤看見賈燦的尸體躺在地上,緩緩擰起了眉頭。 楊英招一直跪在地上沒起來,楊坤以為她受了傷,趕忙從馬上下來扶她,不料楊英招卻出聲止道:“不用。” 楊坤說:“那怎么…” 楊英招眼睛還盯著地上的賈燦,她嘆了口氣:“算了,你還是扶一扶吧。” 楊坤著意不碰楊英招的腰部,只端著她的臂彎,將她扶起來。楊坤順著楊英招的視線,盯著賈燦:“他是被狼給…” “不是,他自作自受。”楊英招冷冷地說了這句話。 沉默了一會兒,楊英招問楊坤:“我問你,你見過何三叔發(fā)怒嗎?” 楊坤滿頭霧水,不知她為何這樣問,只能如實(shí)回答:“沒有,裴之脾氣一向很好。”瞧楊英招這副模樣,楊坤還以為何湛對她發(fā)了怒,勸道:“他剛剛是不是兇你了?你別放在心上,他這個人轉(zhuǎn)頭就忘,不會真責(zé)怪你的。” 可是這個人他,轉(zhuǎn)頭就殺了人啊! 楊英招可算見識到了,剛剛何湛出手的角度和力道都發(fā)揮得淋漓盡致,一刀封喉,絕不拖泥帶水,這樣的本事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連成的。她見過有這樣出刀速度的人不多,她師兄算一個,何湛算一個。 月光漫漫。 何湛手中一直握著那把繡月彎刀。他的官袍像是從血水里浸過一樣,袍邊用銀線繡著祥云,此刻已全然看不見了。 “叔…”寧晉不放心,伸手牽過何湛手中的馬韁,控制著兩匹馬齊驅(qū)。 “對了,你身上的傷,疼么?”何湛猛地想起來,看見寧晉胸前被狼抓得破破爛爛,“再走快些。” “叔,孤沒事。只是皮rou之傷,很淺。” “那就好。那就好。”何湛說,“你都快…都快嚇?biāo)牢伊恕!?/br> 寧晉不知該歡喜還是該擔(dān)憂:“你…你在擔(dān)心孤?” 能不擔(dān)心嗎!狼咬向?qū)帟x的脖子的那一刻,他恨不得替寧晉去死。何湛第一次主動握住寧晉的手,他將不安的心沉下來幾分:“寧晉…你聽我說,我死了都沒關(guān)系,但你以后萬不能再做這樣危險(xiǎn)的事。” “叔…” “寧晉,你聽話。”他緊緊握住寧晉的手,聲音拔高了一截,“你聽話。” 寧晉定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好。” 何湛這才松了口氣,沖寧晉一笑,將他的手握了又握:“好。好。” 一行人回去之后,何湛立刻請了大夫來給寧晉查看傷口。果然如寧晉所說,只是很淺的傷口,都不用佐以金針縫合,只需上藥,養(yǎng)幾天就會沒事。 何湛懸了一路的心稍才安定一些。 他將大夫送出南院,追著他問了一些注意的事項(xiàng)。大夫耐心跟他解釋著衛(wèi)淵侯身上的傷真得只是小傷,何湛過分擔(dān)憂了。 何湛回到屋中,先換下衣服,將染了血的衣服扔出去,生怕再讓寧晉沾染上血腥味。 他走到床前,沿著床邊坐下來。看著胸前被紗布包裹著的寧晉,何湛溫聲問:“會不會很疼?” “不會。”寧晉搖搖頭,“以往在外歷練,皮rou之傷都是司空見慣的小事,孤能挨得住。” 何湛說:“好。好。你快點(diǎn)歇息,善后的事宜交給臣來做就好。” 寧晉拉住何湛的手:“今夜…叔能留在南院嗎?” “臣讓士兵在屏風(fēng)外置了張軟榻,今夜臣就在外間睡。”何湛給他掩了掩被角,聲音放得又輕又柔,“主公要是覺得痛了,就喚臣,臣會一直守著主公的。” 屋子里溫暖的燭光照著何湛俊美的臉龐,像是鍍上了一層柔軟。寧晉的心臟仿佛被溫軟的羽毛輕輕地包于其間,又癢又熱。 何湛拍了拍他的手背,擠出一絲笑:“快睡吧。臣看你睡著了再出去。” 寧晉有那么一瞬間恨不得自己傷得再重些,躺上那么個一年半載,這輩子都值了。 第51章 冬至 往后的幾天,何湛也不再去玉龍山打獵了,將秋狩事務(wù)轉(zhuǎn)交副將處置,楊英招和楊坤負(fù)責(zé)帶隊(duì)在各個區(qū)域巡邏。 有賞金做獎勵,連續(xù)兩個月的秋狩活動,幾乎是滿載而歸。秋狩結(jié)束的那個晚上,正趕上冬至,軍中上下照例舉行了慶功會。這次不僅有好酒也有好rou,其中喝高興的幾十個人手拉著手圍著篝火唱歌跳舞,尤為熱鬧。 寧晉身上的傷已經(jīng)全好了。他向來不喜熱鬧,就沒有去參加慶功會,只邀了何湛來和他一起過冬至節(jié)。 自寧晉傷好了之后,何湛就沒有再從南院住過。寧晉一直在想,除了在自己胸前劃兩刀子這種辦法之外,還有其他的法子能讓何湛再住進(jìn)來么? 沒有。 何湛來時(shí)是在傍晚。 南方過冬至很少吃餃子,何湛覺得寧晉從北方來,應(yīng)該還是習(xí)慣北方的習(xí)俗,所以他就從火頭營借了些rou餡和面團(tuán)來,準(zhǔn)備跟寧晉一起包餃子吃。 寧晉下廚很有一手,只是被封了侯爺之后,很久不再沾陽春水。見何湛端著面和rou餡來的時(shí)候,他驀地笑出聲,當(dāng)即挽挽袖子,接了過來。 寧晉常年拿劍的手搟起面皮來也不含糊,可何湛卻總是包不好餃子,這頭的rou餡剛堵上,那頭就又冒了出來。急得何湛滿頭大汗,滿手全是面粉混著rou餡,寧晉看不過去了,與他交換了位置,讓何湛去搟面皮。 然而,何湛連面皮也搟不好。不是厚了就是薄了,不是扁了就是圓了,總是不恰當(dāng)?shù)摹?/br> 無奈之下,寧晉只讓何湛在一旁看著,自己則把包餃子的活兒全部攬下。 何湛坐在旁邊,深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寧晉見他很沮喪,笑著說:“在道觀過冬至,孤也會和師兄弟這樣。他們還不如三叔呢,一個個來全是搗亂的。”說話的空檔,寧晉就捏了兩個圓滾滾的餃子,漂亮的像銀元寶。 何湛更覺得自己像個搗亂的了。 想了想以往的冬至,何湛從瓷盆里剜了一團(tuán)面團(tuán)子,不一會兒捏了個小兔子出來,跟寧晉的餃子放在一塊。他得意地笑道:“哈哈,沒想到還能捏出來!” 何湛一看是只小白面兔子,愣了愣。 何湛沒看他,自顧自地說:“這手藝還是在京都學(xué)的。以前過冬至的時(shí)候,臣常去清平王府討餃子去吃,其實(shí)是給寧左寧右去送面兔子玩,結(jié)果他們兄弟可好,兔子饅頭不吃,硬是放得發(fā)干發(fā)爛,都長霉了,再一個一個哭著來府上找臣救救兔子。” 說著,手上又團(tuán)了個兔子頭,展開掌心給寧晉看,可算給自己找回了點(diǎn)面子。 話在肚子里回味了一番,何湛猛然意識到自己提了清平王府。他急忙低頭道:“臣無心…” 寧晉倒十分坦蕩:“孤在清平王府的時(shí)候,就曾看見過他們兄弟兩個一人捧著一個面兔子,引得旁人欽羨不已。富家公子見這樣的小玩意兒見得少,總覺得比珍珠瑪瑙都要稀奇上幾分。他們說這是三叔捏的,其他小公子聽了,也想讓叔給他們一人捏一個,寧左不肯,那些人就說他小氣,掰斷了面兔子的耳朵,因?yàn)檫@個,他還跟那些人打了一架。” “是…是嗎?” “那時(shí)候孤就一直想著能有這么一個面兔子,能讓他人羨慕,能引起他人注意。小孩子,總有這樣的心思。”寧晉一邊包餃子,一邊說得風(fēng)輕云淡,仿佛只是在客觀地評價(jià)另外一個人的過去。 寧晉笑著又補(bǔ)了一句:“現(xiàn)在不一樣了,以前想要的是面兔子,現(xiàn)在想要的是三叔。” “…” 拜托大哥,你不要說這么令人誤會的話!他真得會誤會啊! 寧晉似乎并沒有看見何湛僵硬的臉色,挑著眉淡聲說:“想想以前想要的也不是那么個小玩意兒,只是看見他們兄弟倆什么都有了,而孤什么都沒有,太不公平了。你說呢,三叔?” 何湛說:“以后就會有了,年年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