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寧晉心中都有主張了,還要問問何湛的意見,像是要聽到他的回答才行。 何湛頷首說:“臣覺得晉升楊坤官職的事可以暫緩,再作考察?!?/br> 楊坤沒有說話,只是屏息往后退了幾步,退到遠處的旗幟下,拎著幾個酒壺等何湛出來。 商議完秋狩的事,楊英招留下匯報鐵驍騎的情況,何湛便離開了營帳。那時已近夜天,夕陽將楊坤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他見何湛出來,咧嘴大笑,沖何湛揮揮手:“裴之!走,喝酒去!” 見何湛走過來,楊坤攬過他的肩膀:“恭喜你??!現在可是何大人了!” 何湛說:“你這也太會算計了。上次欠我一頓酒,沒請;這次趁著我升遷,竟湊到一頓去?!?/br> 楊坤推著他就往自己營帳里去,說:“你不知道,上好的玉山釀。吃一頓,再難有下一頓?!?/br> 營帳中有算得上熟絡的很多兄弟,他們皆笑盈盈地叫著何大人,給何湛道喜。 楊坤托火頭營的兄弟做了好菜來,一場小小的慶祝會就自初夜持續到深夜。 明火幢幢。 一個人打著酒嗝,搭住何湛的肩,身體搖搖晃晃,半倚在何湛的身上:“何大人啊,以后這群兄弟,都要靠你罩著了。你可不要忘記我們啊?!?/br> 何湛喝得也有些醉,眼前暈眩,但好在意識還算清醒點。 “好?!焙握堪堰@個人扶起來,喊道,“今天就到這兒吧,謝謝各位。來個人,把他扶回去?!?/br> 跟那人同一個營帳的士兵接過他,醉笑著跟何湛打趣幾句。大家都喝得有點高,互相攙扶著就回去了。 何湛送走了人,回過身看見醉倒在一片狼藉中的楊坤,無奈地嘆了口氣。 楊坤喝酒向來有分寸,今日倒喝得沒完沒了,趴到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 何湛也醉著,只能撐著意識,歪歪斜斜地將楊坤扶到榻上去。 楊坤嘴里嗚嗚啦啦地說著醉話,何湛也聽不清,費勁地替他脫了鞋襪和外袍,拉著薄被蓋住他的肚子,防止他夜里著涼。 何湛坐在床側,稍作休息,正準備走,卻聽楊坤大喊了一聲:“裴之。” 乖乖。何湛嚇得一哆嗦,不防地笑出聲:“怎么了這是?瞎喊什么呢?” 楊坤半睜著醉眼,視線定了好一會兒才定到何湛的臉上,然后傻兮兮地一笑:“恭喜你啊?!?/br> 何湛醉笑:“找人來為我慶祝,又有好酒又有好菜,你的恭喜還不夠?” 楊坤沉定神思,含混不清地說:“這些年,你受苦了。我這個大哥做得不合格,一直沒能好好保護你。如今衛淵侯來了,以后你就不會受苦了?!闭f完,他打了個酒嗝。 “褚恭,我們之間還講這個啊。” “我要是做得不好,你別怪我。當初,是我對不起你,一直壓在心里,都沒能好好跟你道過歉…你別怨我?!彼f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都睡了過去。 何湛沉寂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我沒怪過你。這都是命,怨不得旁人。”是他太自負,總以為能掌控一切,卻不敵天命。 何湛見他已沉沉睡去,嘴角勾起似有若無的笑,起身走出營帳內。 他身上的酒氣實在濃烈,腦袋昏昏沉沉的,玉山釀的后勁兒大,此刻全涌上來了,燒得他臉頰發燙,腳下像是踩著浮云似的,站都站不穩。 何湛扶著墻干嘔,卻什么都吐不出來,胃中被酒灼得厲害,如同翻江倒海,恨不得將胃都吐出來才算。嘔不出來,難受得何湛不知該如何是好,索性順著墻坐在地上,醒醒酒再走。 “誰在哪里!”從黑暗走出來一個人,是巡夜的士兵,“何大人?你怎么倒在這兒了?” 那士兵將倚著墻醒酒的何湛扶起來,說:“哎呀,這給您高興的,喝酒都不知分寸了。卑職扶您回去,失禮?!?/br> 士兵扶著何湛走了一陣,迎頭碰上了在軍營里巡視的衛淵侯,數位副將簇擁著他,個個都謹慎躬身,生怕答不上衛淵侯的問詢。 那士兵驚慎地扶著何湛行禮:“見過侯爺。” 寧晉疑著喚了聲:“三叔?” 那士兵說:“何大人喝醉了,小的正說要把大人送回去呢?!?/br> 寧晉屏退副將:“辛苦了。今天到此為止,你們都回去休息吧。” 得此大赦,副將們滿眼淚花,感恩戴德地看著士兵和何湛,像看救星似的,再三行禮,接二連三地退下了。 “把他交給孤?!睂帟x淡著聲,不著痕跡將何湛接過來。何湛迷迷糊糊地靠著他,將頭搭在寧晉的肩膀上。 士兵一看寧晉那眼神,就知道寧晉根本不想他在這里多待,點點頭就滾下去了。 “三叔?!睂帟x動了動肩膀,試圖喚醒何湛。 何湛皺著眉,咕噥了一句,搖搖晃晃地站立起身。眼前已經什么都看不清了,模模糊糊的,面前的黑影重疊成兩個,三個,一團…黑霧? 何湛笑罵了句:“cao,怎么還跑到閻羅殿里來了?真不讓我成仙了???” 寧晉微微蹙眉,將他攬過來,沉聲問:“說什么胡話呢?” 他招著何湛,把他背到背上。 自從何湛被封了官以后,他就有了單獨的營帳??蓪帟x卻沒有把他送過去,而是走向了南院。 少頃,夜里又下起了雨,纏綿不絕。 寧晉吩咐廚房熬了碗醒酒湯,扶著何湛喝下。 何湛迷糊著,正夢著閻王爺請了人來服侍他,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只覺得這人深得他意,好不歡心。 下了雨,也不見涼爽,何湛呼吸更不暢了,全身的衣物便如枷鎖一般,讓他不得快活。他隨意扯了扯,將上衣褪下來大半。 寧晉這頭剛放下湯碗,回頭便見何湛徑自脫了衣服。他眉頭皺得更深,走過去坐在床榻邊上,低低勸了聲:“叔,下雨了,夜里會涼?!?/br> 這到了何湛的耳朵里,便成了那小廝在說:“閻羅殿里無情,最冷,不能寬衣?!?/br> 他的衣服又被穿了回去。 何湛惱怒,心想這人可真煩,讓他做鬼也不快活,這不行那不行! 他不讓脫,何湛就偏要脫,賭氣似的又給脫了下來。這次卻是全脫下來了,整個上身都是赤裸裸的,精壯的胸膛曲線極為完美,上下起伏著,壓出泛著酒香的氣息,令人醉心。 此番景色看得寧晉懷中邪火蹭蹭往上冒,壓都壓不住。 寧晉苦笑一聲:“三叔,叔就不怕自己吃一次虧么?” 從前何湛也這樣,言行皆是撩撥人心弦的,有意的,無意的,讓人分不清真假。若對他沒有那份心思也就罷了,若有,便讓人耐不住地心猿意馬。 他眼底泛著冷冷的波光,與往常看何湛的眼神完全不同。平常都像只兔子,縱然在生氣,那也僅僅是只急了眼的兔子;此刻,卻像一只狼,餓極了的狼。 “何湛,這可是你自找的。” 說罷,他解開束著何湛的腰帶,完完全全地將他的上衣剝了下來。微涼的唇湊到何湛的頸間,細細地,一寸一寸地啃吻,像是在品嘗世上最美味的珍饈。 何湛輕蹙著眉,輕輕哼了聲,喉結微微滾動。他正欲翻身,尋個舒服的姿勢,卻被寧晉按下,動彈不得。 寧晉混著熱息的唇移到他的喉結處吮弄輕吻,像是在舔舐剛出生的小貓那般仔細溫柔。再而不知足地湊到何湛的唇角處,方才的放肆此刻卻收斂了幾分,他只淺淺地親著,心卻如擂鼓般狂跳起來。 心跳得越快,他就越急躁。他扣住何湛的右手腕,興許是沒有控制住力道,何湛輕蹙眉,低低嗚咽了一聲,像是觸碰到什么痛處。 輕微的痛吟讓寧晉停下所有的動作,陡然松開鉗住何湛的手,可算找回了些理智。 …… 縱然是七年光景,也沒有一刻是同此刻這般… 難熬。 第47章 挑撥 何湛從夢中沉浮,頭重腳輕,隱約循見軍士cao練的聲音。 他大驚地睜開眼,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想著自己要遲了,著急忙慌地一邊套上衣,一邊兒穿鞋,穿著穿著就想起來自己好像已經是承宣使了,不需再訓練了。 何湛心里涌上滿滿的滿足感,正欲躺下,喜孜孜地再睡個回籠覺,可當他抬頭看著周圍陌生的物事,忽然發現有什么不對! 我草草草草草草???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到哪里去?!我在哪兒! “三叔?” 何湛聽見背后傳來的聲音,渾身一震,哭喪著臉跪在床邊,繼而轉過身來。 寧晉睡眼惺忪,茫然地從床上坐起來。 何湛瞄到寧晉的鎖骨上還有些許抓撓的痕跡,當即再震了震,生無可戀地合上眼。 來來來,麻煩誰來給他一把刀? 寧晉輕聲問:“怎么了?” “臣…臣罪該萬死?!?/br> 寧晉問:“三叔又沒做什么,何罪之有?” 何湛小心翼翼地再看寧晉鎖骨上的抓痕,只見寧晉不著痕跡地整了整領口,將抓痕掩得嚴嚴實實。 何湛雙眼一黑,他媽欲蓋彌彰啊欲蓋彌彰!何湛認為這是自己的“杰作”沒跑了。 當真該死!該死該死該死!以后再喝多,就該讓人將他捆起來。這下可好,昨晚到底發生了什么,何湛一點都記不起來,天知道他還做出了什么過分的事,說出了什么混賬話! 何湛愧聲說:“臣昨夜…昨夜喝了酒,腦子不好使。是臣逾越,請主公降罪?!?/br> “如此…三叔昨夜說得話,也全不作數了?” 何湛睜了睜眼,懵然道:“我昨天真說混賬話了???” “那孤…便只當沒聽過罷了?!睂帟x低低道,“三叔還要再睡會兒么?孤去練劍了。” 說著,寧晉就要起床去,何湛撲上去按住他的肩膀,急道:“別啊,你說說,我昨晚說什么了?” 寧晉看了他一眼。何湛大驚,那是幽怨的眼神吧?是幽怨的眼神吧! 寧晉說:“三叔…什么也沒說?!?/br> “…”何湛癱坐到床邊。果然…果然說了混賬話?。?/br> 寧晉兀自起身,離開了床。何湛愣愣地看著寧晉穿上紗袍。背對著他的時候,寧晉肩膀微顫,狀似悲傷。 待寧晉走出南院,何湛閉上眼,將頭狠狠磕在床柱子上,想死的心都有了。怎么什么倒霉事兒都讓他碰上! 何湛狠狠抹了一把臉,強打起精神。 他離開南院的時候,迎頭碰上四處巡邏的士兵,小隊長和他的小隊員僵住腳步,對何湛行了會兒注目禮。 … 看看看!看什么看!本官勤政,大早晨跟侯爺來商談政務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