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如果真是… 韓廣義默默為他點個蠟。 第38章 掙扎 楊坤是在營帳中找到何湛的,別人都在外面喝酒慶祝,獨他一人在營帳里走來走去,坐立不安。 何湛一看楊坤來,就知道他來是做什么的。楊坤說:“韓將軍請你過去。” 何湛只覺兩眼一黑,一頭栽到楊坤的肩膀上,哭喪著臉說:“褚恭,寧晉來了,我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你可別再記著今日的仇了,一定要為我收尸啊。” “裴之…”楊坤哭笑不得,簡直被他這句話說得沒了脾氣,先前的怨氣早就煙消云散了。楊坤說:“他是你的侄子,就算心里怨你,總不會因此殺了你。你若不自在,回頭躲著他就好。” “恩…你說得對。我去了。”何湛沉重地拍了拍楊坤的肩,表情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感。 守候在們外的士兵帶著何湛走向衛淵侯的南院。 穿過熙熙攘攘歡鬧著慶祝的人群,何湛只覺這一路走得異常沉重。兩人再次見面,他這一世才算是真正地開始,未來的路很長很遠,何湛能否跟寧晉走到最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士兵請何湛入房,繼而關上門,將外頭的喧囂盡數隔下。 外頭喧喧嚷嚷,可這里面卻顯得尤為寂靜,靜得讓人心驚rou跳。何湛坐在座位上,徑自喝了一口茶水壓驚,他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他的手握了又握,掌心滲出薄薄的一層汗,預想著可能遇到的任何情況。 再怎么樣,總不能上來就砍他吧? 何湛四處張望著可能被寧晉用來當武器的物什兒,除了桌上的茶杯、他手下的這個木桌子、能夠被立刻抄起的凳子,貌似也沒什么了。恩,只要抱住頭,還是能保命的。 說到保命,他的后背就開始隱隱發疼,連手腕處也一股一股地泛出痛意來。今日摔得不輕,為了承住金遠晟的重,他中途又用木劍減下沖力,因此震傷了手腕。這下后遺癥全上來了。 “參見侯爺。”守衛見寧晉來,點頭行禮。 寧晉停駐在屋前,手緩緩握成拳,眸色深沉如寒星,看不出喜怒。輕不可聞地,他微微吸了一口氣,抬腳走進去—— 那個人就坐在那里,還是他夢中的模樣,一點都沒有變,他走進來時,何湛還在四處張望,那雙盈著桃花潭的眼睛亮得不像話。 見寧晉來,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顫了一下,茶身發出細微的響聲。兩人雙雙相望,空氣仿佛都僵住了一樣,沉默得讓人心驚。 何湛覺得這樣下去太不像話了,趕緊站起身來,沖他微微行了一禮,喊了聲:“侯爺…” 寧晉的手握得更緊,指甲似乎都要嵌到掌心中去。 何湛果然不記得他了… 他眸色一沉,將一直懸在腰間的劍扔到他手旁的桌子上,劍落在桌上發出嘭的一響,將桌上的茶碗都砸了個粉碎,寧晉的語氣中挑上了些怒氣:“你不記得孤,也總該記得這把劍。” 何湛被聲音驚得后退了幾步:“???” 什么情況??? 寧晉一步一步迫近,何湛一步一步地后退。寧晉再問:“這樣,都記不起來了?” 怎么可能記不起來!試問哪個人能生生世世記著寧晉!除了他何湛,還有別人嗎!! 何湛深覺要完,他努力將不穩的氣息壓住,語氣中多了一份輕松,像是親近的問候:“寧晉,你…都長這么高啦?” 這一聲“寧晉”,他等了多少年,一時竟也記不起來了,仿佛這人昨日里還曾喚過他。 何湛被逼得坐回椅子上,退無可退。寧晉的臉緩緩迫近,這下何湛是連呼吸都不敢了,不料寧晉卻一把捉住他的手腕。 何湛大驚失色!草草草草草,剛剛還在想寧晉會用什么東西來揍他,怎么就沒想到寧晉這種人根本就不用武器,直接赤手空拳就能把他撂倒好嗎! 何湛驚恐地喊道:“寧晉,有話好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寧晉定了一會兒,愣是看得何湛汗毛直豎,背脊酥麻。 寧晉唇上不自覺地勾起弧度,何湛竟從他臉上看出些許柔色。這一定是錯覺! 寧晉說:“三叔這么緊張干什么?孤只是看見你的衣服破了。” “啊?” 何湛擰著胳膊,果然看見手臂上的衣服破了一個大口子。想來是在高架上楊坤想抓住他,沒抓住,這才扯壞的。哎呀,又賠上了一件衣裳,讓楊坤升個官可真不容易。 寧晉的手移到他的胸口處,低聲問:“換一件?” 也不能怪何湛多想,只是寧晉說這話的時候,聲音簡直勾人得要命。 何湛的喉結滾了滾,磕磕巴巴道:“回去…回去就換。你,不如,先坐下來,我們好好說話。”這個姿勢實在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寧晉輕輕挑眉,若無其事地點點頭,與何湛拉開距離。 何湛猛地松了一口氣。乖乖,好恐怖,他一刻都不想在這里多呆。 寧晉坐到了他的面前。 !!! 寧晉從哪里摸來的板凳!好好地坐到另一邊不好嗎?堂堂侯爺坐冷板凳像話嗎?啊! 寧晉看著他笑,笑得柔光滿面,卻讓何湛牙齒直打顫。寧晉問:“三叔想跟孤說什么?” 說什么?只要跟七年前拋棄寧晉一事沾不上邊的都能說。何湛干笑著說:“你都當上侯爺了,真是越來越有成器了,寧平王一定很高興。” 寧晉笑瞇瞇地問:“三叔高興嗎?” “啊?我啊?”何湛不知道寧晉問他干什么,他又不是寧晉他爹,不過何湛肯定比他爹都希望寧晉有出息。何湛說:“高興,比誰都高興。” “能讓三叔高興,孤就放心了。” 何湛:“???”他高興,跟寧晉有什么關系?他為什么放心? 何湛腦袋懵著,正努力揣測著寧晉的心思,就聽寧晉再補了一刀:“這樣,三叔就不會輕易撇下孤了。” 來了來了!他就知道寧晉忘不了這茬兒! 他胡亂著先解釋:“當初我也是迫不得已…” 他開口為自己辯解時就已經做好迎接寧晉怒火的準備,可寧晉卻沒有聽他的話,而是微微傾身,幾乎是以跪著的姿態抱住了何湛。 何湛:“!!!???” 寧晉的額頭輕輕蹭著他的胸膛。何湛驚得四肢僵直,連動都不敢動,眼睛瞪得大大的,唯一的感官就是鼻子,他能聞見寧晉身上剛剛沐浴完的味道。 “三叔,我好想你。” ——三叔,孤信你。 這個語氣語調真得是不能再熟悉了。前世寧晉說信他的時候,那八成就是已經有了疑心的;今生倒好,改成說想他了,那能是真想他?有句話怎么說來著?讓君王忘了不打緊,就怕君王成天惦記著你。 要死。 何湛敬謹地說:“卑職受寵若驚。” 此話一出,環在何湛腰間的手陡然一松。雖然看不見寧晉的表情,但何湛能明顯感覺到這個人在生氣。怎么?怎么了?他沒說錯話啊? 寧晉猛然抬起頭,抓住何湛的領子,將他扯得更近。四目相對,他們的鼻尖兒幾乎要碰上。可寧晉臉上看不出生氣的樣子,低低質問道:“三叔,就一點都不想孤么?七年,就沒想過?” 盡管那雙眼眸是那么的無辜,甚至帶點頹然的哀傷,可何湛還是看得毛骨悚然。何湛睜大著眼睛,頭點得像小雞啄米,急忙答道:“想的,想的。日日夜夜,都在想。” 聽到這樣的回答,寧晉卻不見高興,比寒星更甚的眸子沉了好幾分。 他將何湛狠狠推開,冷著面站起身來,怨聲道:“三叔在撒謊。” 被他這么一推,何湛的背撞在椅子上,當即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氣,眉頭緊擰。哎呀,祖宗,真要了老命了。 寧晉顯然察覺出他的異樣:“怎么了?” 何湛趕緊收斂神容,將痛苦掩得嚴嚴實實。他沒有回答寧晉的問話,只著急為自己辯解,說:“我沒有撒謊,寧晉,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何湛頓了頓,繼而道:“親人…” 寧晉緊握的雙拳漸漸松下來,面上的冰霜未散,可眼眸卻不如方才那般駭人。何湛這才發覺自己順對了毛,暗暗松口氣,剛想開口說話,就見寧晉整個人又壓了下來。 何湛:“怎,怎么了???” 寧晉伸手,利落地扯開何湛的衣服:“孤在問你怎么了。不許打岔,不許隱瞞。” “不是…”何湛驚慌地掙扎了幾下,“你你你這是干什么?” 再掙扎也沒用,寧晉的手那樣快,兩三下就解下他的兵甲和外袍。 “讓孤看看。” 麥色的肩梁下蔓延著大塊大塊的青紫,看得寧晉的手一哆嗦。他的眉頭皺得比何湛還深:“怎么弄的?” 何湛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背必定不怎么好看,跟抹了墨彩似的。他說:“就是看上去嚴重,但實際上沒有什么大礙的。” 寧晉沉聲再問:“孤在問你,怎么弄的。” 何湛老實回答:“比試的時候從架子上摔下來了。” 寧晉沉默,手卻順著他的肩一路向下滑,何湛覺得疼,卻又不敢吭聲。過后,寧晉才將他的里衣拉上,遮住些裸露的皮膚,何湛見他看完了,趕緊系上自己的衣衫。 寧晉立身,眼睛牢牢鎖在何湛的身上,低聲說:“三叔瘦了。” 何湛笑著回答:“軍營里不養rou的,你住幾天就知道了,韓將軍治軍嚴明,兵士每天都要去cao練。” 寧晉說:“以后不用了。” “恩?” “以后,你就是孤麾下的人,只有孤能夠差遣你。” 也不是說何湛多計較說辭,只是現在的寧晉說出的話,的確讓他覺得有些不太舒服。何湛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走后門的。 上輩子,寧晉來得晚,那時的何湛好歹已經混了個副尉的官職,被寧晉挑去當副手,那都是實打實憑得自家本事。前世寧晉將他收為已用時,說得是“以后委屈三叔了”,這句話給足了他面子,讓何湛倍感得意。 不過現在這樣也挺好。以前就是太得意了,后來才會那般失意。 走后門就走后門。最好能讓寧晉覺得,他何湛有什么樣的地位,那都是寧晉給的;以后他在皇城那么有勢,那也是仗得寧晉的勢。 何湛也不顧得系衣服了,趕緊跪下叩頭,謝主隆恩。他說:“謝侯…”話到一半,他即刻改口道:“謝過主公。” 侯爺是大靖國的侯爺,主公是他一人的主公。效忠侯爺,那是效忠大靖國;效忠主公,那才是效忠他一個人。何湛拎得明白。 這邊他剛謝完,楊英招匆匆沖了進來,可還沒走幾步,她的腳步就全然僵住了。 她看見寬衣解帶頭發凌亂的男子跪在地上,面色凄然,一張極為俊美的臉上有著些許細汗,臉色微紅,可眸子卻還睜得大大的,像是受了不小的驚嚇。 而她的師兄則挑著眉眼,神情冷冷清清的,背手立在何湛的面前,眸底沒有悲喜,只微微瞇著眼,看那男子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 男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