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五月初夏的圓明園風景如畫,福海中央的蓬萊洲臨海的一座樓閣之中,挺著大肚子的茹蕙靠躺在四爺胸前睡得無比香甜。 靠在廊柱上的四爺環抱著茹蕙休憩,時不時將注視遠方的目光收回看著懷里的女人,茹蕙身上毯子的滑落時,他就伸出空著的手,將毯子拉好,不讓懷里人有一寸肌膚暴露在沁涼的風中。 過得一陣,被風吹出困意的四爺緊了緊環在茹蕙身上的左手,闔上了眼。 蘇培盛小跑進仙山閣時,入目所見,便是一幅鴛鴦交頸依偎入眠的場景。 看著這幅場景,報信的蘇培盛腳下一停,低頭輕輕退至一側,靜靜與尋書一起守在了門外。 仙山閣建于臨海一邊,是兩層樓閣,閣上四面門窗皆可打開,四爺選了這處入駐,為的便是讓茹蕙能睡個好覺——懷孕之人體質燥熱,這些日子茹蕙在紫禁城幾乎沒睡過幾個好覺,若非有空間在,只怕早瘦脫形了。 只是,放任茹蕙一人身處空間之中,四爺到底不放心,于是帶著她再次入駐圓明園。 太上皇嫌棄四兒子身邊太繁擾,撇下兒子兒媳婦單帶著弘曜樂呵呵去了暢春園。 皇后辭了皇帝好意,說要留在紫禁城中看家,李氏不放心弘時,也沒來,倒是弘昀為著身體原因,被皇帝安置進了萬字房,那處地兒消暑,于弘昀實是再好不過。 被皇帝嫌吵的弘晧弘晛弘晞三人在深柳讀書堂,上課的師傅給他們布置了無數功課,如今正滿頭大汗埋頭苦讀。 忙了半年的皇帝偷得浮生半日閑,帶著心愛的女人躲進了蓬萊洲,想過兩天清閑日子。 一覺睡醒,茹蕙輕輕哼了一聲,懶懶動了動身體,就欲坐起身。 不想腰間突然一緊,茹蕙打著哈欠轉頭,果然,正正撞上四爺深沉若海的眸子。 下意識著沖著男人甜甜一笑,笑完了,茹蕙醒過神來,覺得自己表現得太諂媚,于是又瞪了男人一眼,“我想起來走走。” 看著甜蜜后立轉嗔怒之態的茹蕙,四爺忍著笑,小心抱著她坐起身,“坐穩。” 茹蕙一手撐著羅漢床的扶手,一手按著酸軟的后腰,看著男人彎腰穿好布鞋,又將她的軟底繡花鞋拎到床邊替她穿上。 “喚尋書進來侍候得了。”茹蕙靠在男人胸前被從床上扶了起來,抬頭飛了男人一眼:“叫人看到多不好。” 看著口是心非的女人眼里幾乎溢出的幸福,男人輕輕彎了彎了唇角:“素日都是你侍候爺,爺侍候你兩回又有何不妥,但有人言,叫他來與朕說。” 聽著這霸氣的宣言,茹蕙唇角止不住上翹,卻又不肯讓男人得意,遂抬高下巴傲嬌地哼了一聲,“人不說你閑得沒事,只道我恃寵而嬌。” 嘴上說著,手上卻喜滋滋扶著男人的胳膊一步步走出仙山閣,沿著長長的廊道走進建在福海水上的湖亭之中。 四周沒有任何遮蔽物的八角湖亭共兩層,上面一共有八扇窗,南窗靠窗擺放著一張琴桌,茹蕙走進湖亭,坐在敞開的軒窗前,看著凈過手臉的男人輕甩衣擺,坐進琴桌后。 稍稍閉目澄心后,男人睜眼、抬手,輕輕拂動琴弦。 一聲極低的拔琴聲后,《漁歌》蕭疏清越、逸揚優美的曲調在福海之上傳遞、遠揚。 夕陽晚霞,緣綠綺以寫漁情,撫焦桐而舒雅況……沽美酒,醉臥蘆花,視名利若敝屣,放情山水,高歌欸乃。 茹蕙注目福海濤濤碧波,眼神悠遠,耳際琴曲曲調恬淡,琴韻悠長,意境深遠,誰能想到,這樣的琴曲居然會是一國之君所奏。 一曲奏完。 男人吐出一口氣,含笑轉頭看向茹蕙,正欲開言,卻聽一陣鼓掌相擊之聲自湖中傳來,茹蕙與四爺二齊齊轉頭看向水面,卻見一艘小舟正快速而又平穩地駛向島上來。 見到二樓上露出新帝的面容,舟上十三與八爺拍袖彎腰向著窗前的男人虛扎了個千兒。 “臣弟見過皇上。” 新帝將手伸出窗抬了抬,示意二人免禮。 岸邊的內侍見船靠岸,快步跑了過來幫著駕舟的內侍一起將船靠穩、系好繩。 “四哥真是好雅興,咱們在京里忙得跟騾子一樣,你倒帶著小嫂子做起了閑適隱逸的隱士。” 站在舟上等待的八爺笑著嘆了一句,又回頭謂十三:“十三弟,咱們且學學四哥,這日子,神仙一般,我是再不肯回京了。” 十三笑了一聲:“八哥若要留,十三自然樂意偷懶。” 新帝靠在窗邊,聽到兩人這話,沒好氣:“朕不過閑了半日,你們就找上門來了,哪里還有片刻閑逸,且去,莫讓俗事壞了蓬萊洲上清氣。” 八爺與十三相視一笑:“四哥且閑不得呢,你閑了,咱們這日子卻是苦累了十倍不止呢。” 新帝笑嗔:“你們自己累成了騾子,就要朕也變成老黃牛?什么心!” “臣心!” 八爺與十三爺異口同聲。 靜得片刻,湖上亭中,君臣三人相視而笑。 小舟終于停妥,八爺與十三快走穿過廊道,上了湖亭二樓,做勢欲跪。 新帝將手搭在八爺的手肘上,制止了他的多禮,又沖跟在八爺身后的十三爺抬了抬下巴。 十三會意含笑點頭。 新帝瞇了瞇眼,扯著八爺坐到了樓中一張四方桌邊。 “可查出什么了?” 蘇培盛輕巧地送上茶水,又退回角落。 八爺端著溫度適中的茶水一口飲盡,靠在椅背上舒適地吐出一口氣:“四哥這兒果然有好茶。” 十三爺喝完杯口水,以目示意蘇培盛添水。 蘇培盛笑瞇瞇提著小巧的茶壺走過來,又替二人倒了一杯。 這一次,兩人終于端著茶杯一口一口細細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