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躺在茲莫另一邊的侍衛薩哈連終于忍不住開口插話:“怪不得一加入粘桿處,頭兒就拿了幾幅畫像給我看,想來,其中那兩位面容模糊的女子便是福晉與茹佳側福晉了。 福晉咱就不說了,茹佳側福晉的本事可真是了不得,不說別的,單只咱們現在用的傷藥,就不知道比外面的強了多少,也正是有了這些傷藥,才讓咱們兄弟敢放開了手腳地摔打,不必擔心用力過度弄出人命。” 小個子侍衛狂點頭:“對,那些種類繁多的傷藥真是絕了,上一回我被老羆一腳踢成重傷,大夫都說我這輩子廢了,結果呢,頭兒拿出特供藥給我用了不過半個月,我就全好了,甚至氣血比往日還足,嘿嘿,想想,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樣的神仙手段,才能做出這般好藥。” “嗯,不只你,咱們這些人,可沒人沒用過特供藥的……” 聽著院中眾侍衛你一句我一句的熱議特供藥的神奇,茲莫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他望著天上一朵形狀像山的白云,心里閃過的卻是出蜀時族人們狂熱的一張張臉孔。 天姿掩蘊,容顏絕世的西姥,手握不死藥,還掌著天下罰惡之事。 自康熙四十二年起,蜀地所有彝人供奉的西姥畫像已全都自發換成了大小姐的畫像,而隨著當年天現神目后,弘曜阿哥降生、小姐怒砸九阿哥府的事傳出,不只蜀地,天下各地彝人都開始緩慢向著蜀地遷移,不得已未遷移的,也會不惜代價求一張大小姐的畫像回去日日朝拜。 西姥轉世,歷劫修行——這一認知,從未有人說出口,卻根置于每個彝人心中,隨著大小姐越來越多的信息被傳入蜀地,各地彝人的這種信念亦越來越根深蒂固。 看著天上那朵山形的白云慢慢移動,茲莫深信,彝人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 四貝勒府 四爺看著手中jian細的口供,眸色深沉,神情莫測。 “九黎后人畏懼西姥,欲趁其歷劫虛弱時,將其擊殺,故遣族中高手入京,多番試探,九黎后人得知,西姥果有絕世之姿,雖天性仍然嫉惡如仇,卻身嬌體軟,除卻制藥之力,全無本事,唯其身側,有祀疫門門主相護,欲除西姥,必先去其屏障……” 第68章 上古之時,黃帝討伐蚩尤之暴時,蚩尤多方變幻,呼風喚雨,吹煙噴霧,王母即遣九天玄女授黃帝三宮五意、陰陽之略,太乙遁甲、六壬步斗之術,陰符之機、靈寶五符五勝之文。黃帝遂克蚩尤于中冀。 虞舜即位后,王母又遣使授白玉環、白玉琯及地圖,舜即將黃帝的九州擴大為十二州。 黃帝以統一華夏部落與征服東夷、九黎族而統一中華的偉績載入史冊,他所征服的九黎族首領,便是蚩尤。 黃帝能打敗蚩尤,蓋因天遣玄女下界。 玄女者何? 西王母座前仙女。 “西王母”的稱謂,始見于《山海經》,四爺做夢也沒想到,這本幼年時最喜歡的讀物有一天會與他的女人牽扯在一起。 刺客沖擊四貝勒府這么大的事,宮中此時想必早已得到消息,事情起因為何,四爺不可能不稟奏宮中,又兼此事涉及秦嬤嬤——這位在皇帝面前掛了號的老嬤嬤如今生命危在旦夕,偏偏是為了替茹蕙擋災造成的,這事未了,又蹦出一個西王母來。 種種變故齊發,便是早已歷練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四爺,此時也忍不住煩惱地捏了捏鼻梁,稟告宮中時該說些什么,哪些能說,說到什么程度,他還需要仔細再想想。 乾清宮 皇帝坐在御案后,翻看著一疊紙。 用了一刻鐘,反覆翻看過那疊口供,確認自己沒看錯,皇帝抬頭看向坐在他左下手椅子上的四兒子:“西王母?” 四爺抬起頭看著他家皇阿瑪,肯定地點了點頭,在皇帝莫測的目光下,臉上露出一個帶著些淘氣的得意笑容:“阿瑪,兒子給你找了個這么大來歷的兒媳婦,是不是有賞。” 噗! 皇帝根本沒忍住,一下便笑噴了,伸出手指著四爺便罵:“你個混帳,你以為你自己是誰,敢讓西王母的歷劫轉世做你的側室,你以為你自己是誰?” 皇帝的笑罵,讓四爺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臉上露出無賴之色:“兒子不管,反正茹佳氏是兒子的女人,她就算是有天大的來歷,兒子回去了,她也得好好盡媳婦的本份,服侍好兒子,若沒把兒子服侍高興了,兒子說不讓她出門兒,她就出不了門兒。” 看著嘚瑟得巴都要翹起來的四兒子,皇帝只覺得牙都要痛了。 “混帳行子,一群愚民鬧騰,你也好意思跟著攪和,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么些年的書你都讀到狗肚子了。”皇帝一把抓起桌上的那疊紙便欲扔到四兒子臉上,不知道怎么的想了想,改了玉佩。 穩穩拉住皇帝扔過來的羊脂玉佩,四爺嘿嘿直樂,朝著御案后的皇帝顛顛扎了個千兒:“兒子謝阿瑪賞,嘿嘿,上好的羊脂白玉佩,兒子早就想跟阿瑪討了,一直沒敢開口,今兒得償所愿,兒子回去要好好樂樂。” 四兒子那幅沒出息的樣子,皇帝看都不想看了,一臉嫌棄的揮手:“滾,趕緊滾。” “唉。”四爺脆聲聲應承,不似被老父攆出,倒似受了夸,那油鹽不進的憊懶樣兒,看得皇帝都懶懶得跟他生氣了。 “去太醫院帶上劉聲芳、張睿。” 帶上兩位太醫院的兩位御醫為何,自然是為秦嬤嬤診治,皇帝還是希望能把秦嬤嬤救回來。 四爺臉上僵了僵,嘆了一口氣,彎腰恭聲領命:“兒子這就去,阿瑪放心,嬤嬤本身才華非凡,加上兩位院使之力,定能化險為夷,兒子府中茹佳氏心中視嬤嬤如母,也定然會用心服侍,不會有一絲懈怠。” “朕知道你的性子,辦事總是用心的。”皇帝停了停,終于沒忍住,悵然嘆了一口氣:“若有萬一……不要讓她受太多罪。” “嗻!” 四爺后退了幾步,起身轉身向殿外走去,走到了殿中,他卻突然停了下來。 皇帝疑惑地看向停住腳的四兒子:“老四,還有事?” 四爺轉身肅然站好,向著御案后的皇帝深深一揖:“兒子大罪,差點忘了請鴻鈞老祖安,兒子這就回去多抄兩本佛經自罰,老祖千萬莫要責罰兒子失禮之罪。” 皇帝愣了一下,而后一張威嚴的臉漲得通紅,看著那直起身一臉表功神情看向他的四兒子,皇帝暴身而起,手中剛蘸上一抹朱色的御筆當頭就砸了過去:“給你阿瑪封神,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兒……” 皇帝氣得連“我”都出來了。 看著驟然起身的皇帝那精光暴閃的兩只眼,正得意的四爺嚇了一跳,抱頭往殿往就竄,一邊竄,一邊還不甘心地嚷:“兒媳婦是西王母,阿瑪您不是鴻鈞老祖,誰敢稱是。” 四爺反應不慢,看見皇帝砸東西轉身就跑,但是顯然動作還不夠利索,被朱筆砸在了身上,留下一抹鮮艷的紅色。 “還敢說。”皇帝紅著臉,從御案后往外便沖:“老子若是道祖,哪里能生出你這么個玩意兒,我、朕身化天道前,今兒先把你這猢猻鎮壓了。” 四爺一聽皇帝要把他當堂鎮壓,哪里還敢繼續貧嘴,連滾帶爬翻出乾清宮前高高的門檻,一騎絕塵,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