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縣主摔下鹿背以后,并不曾摔著,怎么會沒救?”茹蕙撥開奴仆,幾步走了過去。 太醫此前在離鄂溫克人的營地不遠的草地上與朋友一起閑聊散步,事情發生起始,目睹了馴鹿發瘋、丹增出口威脅、查郎阿救人的整個過程,此時看到走過來的無辜受到牽累的少女,心里不由生出了些同情,這孩子運氣真差,明明大家都在圍著馴鹿看熱鬧,偏就她們一行人被牽扯了進來,如今這位縣主還死了,最后還不知道有不能保住命,根本就是禍從天降。 “已經沒有脈博了。”四十多歲的太醫正值壯年,已不是第一次跟隨皇帝出巡,兩個月的行程并不曾影響他的精神,臉雖微瘦,眼神卻極精神,聽到茹蕙追問,不忍地搖了搖頭:“驚恐太過。” 這位凌珍縣主是被活活嚇死的。 半跪在凌珍縣主身旁,茹蕙伸出手,放在少女的胸膛,果然,心臟已不再跳動了。 “驚恐太過?”茹蕙低下頭,前世獲得的無數資訊在腦中閃電般轉動,猛地抬起頭,茹蕙緊緊盯著太醫:“太醫,小女子冒昧,想再確認一遍,縣主心臟停跳確實只是因為驚恐太過,不是別的原因導致的?比如五臟破裂、中毒、銳器傷害之類?” 太醫遲疑了一下,對上小姑娘急切的眼,有些不忍,卻又并不將話說滿,只示意茹蕙看凌珍縣主的嘴唇與手指甲:“縣主這種情況下官曾經遇到過,驚悸而亡之人必然唇、甲紫黑,適才老夫趕到時,縣主臉上的肌rou、手腳還有細微抽搐,這些都是驚亡之人才會有的癥狀。” 仔細將太醫的話在腦中又過了一遍,與腦中固有的資訊再次核對了一遍,茹蕙深吸一口氣,狠狠一咬牙,猛地轉頭看向太醫:“大人,小女子知道一個辦法,對于這種驚悸而致心臟驟停之人能起到一定作用,使其心臟再度跳起來,只是,縣主心跳恢復后的事,就需要勞煩大人了。” 太醫的眼皮一陣亂跳,恢復已死之人的心跳,小丫頭不是嚇昏頭了吧。 只是,已下定決心的茹蕙卻不再去管太醫是否能接受自己的驚世駭俗之言,她轉身一把扯住身后一個奴仆的衣領:“我現在要救縣主,你去找塊木板來,要快!” 那個奴仆傻怔怔看著這個年紀比自己還小的姑娘,腦子一時還無法正確處理接受到的信息:“啊?” 看不下去嚇傻了的奴仆那幅蠢相,一直站在太醫旁邊的兩個黃馬褂中較年輕那個兩步走了過來,抬腳便將其踢開,彎腰低頭看向這個有膽子攔阻丹增的小姑娘:“救人需要木板?” 茹蕙抬頭,對上黃馬褂侍衛濃眉下沉毅的眼,重重一點頭:“對。” 黃馬褂轉身,沖著身后不遠處一個臉色黎黑、神情惶恐的鄂溫克人喝斥:“快去找一塊木板來,能不能活命就看你動作夠不夠快了。” 原本以為絕無生理的鄂溫克人猛然聽到黃馬褂的喝聲,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塊木板,什么也顧不得了,轉身便沖向不遠處的營地。 以最高的效率達到目的的黃馬褂回過頭,正要開口,卻見那個小姑娘已托起了凌珍縣主的頸部,并指揮幾個從絕望中走出來并圍上去幫忙的奴仆,做著一些自己完全看不懂的事。 “抬高縣主的腿。” “是這樣嗎?” “對。” “你,對就是你,矮個子,你來清除縣主口中的異物,清不出來就吸,吸干凈。” “你,你是縣主的貼身嬤嬤吧,你來我這里接手,托著你們縣主的頸,讓她保持現在這個姿勢抬著頭。” 絕望中突然看到了希望,茹蕙幾句話,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的奴仆們迅速動了起來。 有任務的奴仆小心而又細致地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不敢有一點錯亂,另幾個沒得到指令的奴仆則站在一旁,目光緊緊盯著那個再次站起身的小姑娘,看著她神情鎮定有條不紊地下令,如同墜入深淵中的人見到了一條垂落的長繩。 “來了,木板。” 帶著粗重喘息的粗嘎男聲驟然插。入,茹蕙頭也沒抬:“把木板放在地上,大家把縣主抬起來,放在木板上,注意,不要改變縣主的姿式……對,好,放好……你,對,就是你……什么,你叫丹珠……好,丹珠,好姑娘,縣主口腔內的異物都清理干凈了,你來,替縣主做人工呼吸……什么是人工呼吸……捏住她的鼻孔,往她嘴里連續吹兩次氣……你深吸一口氣后再吹,不要漏氣……好,我現在來讓縣主的心臟復蘇……” “胸骨中下三分之一交接處……右手掌壓在左手上,兩臂伸直……利用身體的重力有節奏地按壓,使胸骨下降3~5厘米……立即放松……胸廓彈回,手掌仍貼于胸壁,但不能留有壓力……每分鐘按壓60~80次……” 黃馬褂看著小丫頭一邊自言自語般地解說,一邊不停動作,稍頃,便已是滿頭大汗。 “我的手沒力氣了……” 又一句自語傳入黃馬褂的耳中,黃馬褂下意識抬起腳,便欲上前幫忙,卻被小丫頭下一句話留在了原地。 “不行,不能交過別人,用力過大會造成肋骨骨折……也沒人懂得根據胸廓彈性著力……” 咬著牙,茹蕙用盡全部意志力,控制著手上的不敢有一點凌亂。 按,松……按,松……按,松……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 “嗯——”長長的吸氣聲之后,又是一陣急劇的喘息、嗆咳,機械按壓的茹蕙沒反應過來,手上繼續重復著按壓的動作。 “縣主、縣主有氣了。”一聲壓抑中夾雜著泣聲的低喊自替凌珍縣主扶著頭的老嬤嬤口中傳出。 “有了!” 繼老嬤嬤的低喊之后,太醫驚喜的大喊聲再次傳入茹蕙的耳中,“有脈了。” 茹蕙手上動作一頓,轉過頭,卻見自茹蕙開始急救便一直握著縣主手腕沒放的太醫已是一臉驚喜自懷里取出一個小包,動作利落地掏出幾根銀針,右手揮動,銀光閃動間,幾根銀針已穩穩扎進了凌珍縣主的身體。 “好,老夫已護住縣主心脈,縣主無大礙矣。”太醫抹一把頭上的汗,雙目精光灼灼看向茹蕙:“小丫頭,你立下大功了。” 大功? 茹蕙轉回頭,看向掌下急劇起伏的胸膛。 救過來了?! 成功了! 心神驟然放松的茹蕙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倒在地。 “喝!” 太醫的喊聲傳到外圍的人群,驚異的呼喝聲齊齊自人群中傳蕩開。 “活過來了?” “死而復生!” 遠處,一直好奇事件發展的車臣汗部小格格聽到人群的驚呼,一臉驚喜地轉身抓住身邊貴婦的手:“阿母,吉日格勒想阿弟了,咱們去找那個救了凌珍格格的讓阿弟活過來吧。” 緊緊抱著一臉欣喜的女兒,淚水自貴婦如滿月的臉上倏然滑落:“吉日格勒的阿弟太招人疼,連長生天也不舍得他離開太久,這才又將阿弟招了回去,吉日格勒也想阿弟過得好,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