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 一個月后的一天,四阿哥在書房團團轉。 “高勿庸,爺是不是把什么忘了?” 高勿庸抬頭看了一眼自家爺,“主子,您說的是……?” 四阿哥繼續在書房轉圈,一邊轉,一邊拍著額頭:“把什么忘了呢?總覺得很重要……” 高勿庸看一眼一臉苦腦的自家爺,垂目裝死。 這三年,每一個月的今天,正是下面人上報茹府之事的時候,這一個月茹主子入了府,下面人的這樁差事自然也就停了下來,主子爺這三年來養成了習慣,一時停了,便不自在了。 猛地,四阿哥站在了原地:“茹蕙……” 高勿庸悄悄抬了抬頭,看著一臉怒氣的四阿哥,低頭把腰彎得更低了。 “安院封院,那死丫頭這一個月怎么樣了?”在房內又踱了幾步,四阿哥猛然回頭看向高勿庸:“……她是不是又偷懶了?” 一聲怒吼,自四阿哥書房傳出,嚇得房外院中打瞌睡的小太監一個激靈,幾乎失禁。 誰惹著主子爺了? 完了,聽這聲兒里的怒氣,他們最近的日子只怕又要難過了。 …… 安院 又一天,到了傳送用度的時間,守著小門的粗使王婆子在聽到敲門聲后,打開了小門,果然,蘇培盛領著一群人正等在門外。 “蘇公公,您來了,我這就叫人來搬東西,您稍等。”王婆子說著,邁動兩只大腳,便欲回身叫人。 “等等。” 蘇培盛喝止了王婆子,回身彎下腰:“爺。” 王婆子一愣,傻傻看向蘇培盛身后,卻見一身靛藍家常衣裳的主子爺黑著一張臉帶著神色恭謹的高總管,邁步自奴仆們出入的小門進了安院。 “蘇培盛,這些日子她都做了些什么?” 蘇培盛沖身后的人一揮手,示意他們該干嘛干嘛,轉身小跑著跟上自家主子,一邊低聲回話:“姑娘辰時起身進食,之后會在房中看書,日中用些點心之后聽秦嬤嬤講各家逸事,熟悉人事,一個時辰后小睡……”說到這里,蘇培盛停了下來。 四阿哥腳步一頓,冷冽的目光掃了蘇培盛一眼,“小睡?是大睡吧?” 蘇培盛一僵,不敢回話,學他師傅把腰往下又彎了彎。 四阿哥冷哼一聲,也沒為難小太監,回身抬腳走進了安院的正廳。 “還不去把你們姑娘喚起來?沒見主子爺來了!” 廳外,一個坐在臺階上的小丫頭看到四阿哥帶著一群人闖了進來,一時愣在當地,忘了反應,還是蘇培盛回身扯了她一下才把小丫頭驚醒,蹲身一禮后飛快跑向正廳東側茹蕙的起居室。 “不好了,主子爺帶人來了。” 起居室外室,尋秋正坐著打絡子,低聲喝止了一臉驚慌的小丫頭:“慌腳雞似的亂喊什么,說清楚什么事,姑娘正睡覺呢,你這樣子看嚇著她。” 小丫頭大喘一口氣,抬手指了指房外,壓低了聲音:“主子爺帶著高總管并蘇公公進了安院,現在正廳等著呢,蘇公公叫我來喚姑娘。” 尋秋一驚,立即站起身:“你趕緊去找秦嬤嬤,我去服侍姑娘起身。” 小丫頭不敢怠慢,飛快跑出起居室,去往東側的廂房,秦嬤嬤便是歇在那里。 小丫頭走后,尋秋的腳步走到內室門前時,突然停了下來。 不知想到什么,她抬起手,抿了抿鬢角,又扯了扯身上的衣裳,也沒去叫醒室內的茹蕙,而是轉身出了起居室,掩上門后徑直去了正廳。 四阿哥坐在正廳,正一臉不耐煩聽著蘇培盛跟他報這時日子茹蕙每日都吃了些什么,便見著一個身姿窈窕的大丫頭自門外走了進來。 “秋荷給爺請安。”尋秋聘聘婷婷走進正廳,裊裊娜娜蹲下身,脖頸彎出柔美的弧線,露出粉嫩的一截白皙膚色 “秋荷?”四阿哥微微皺眉看向那大丫頭:“抬起頭。” “是。” 帶著一絲忐忑,尋秋抬起被羞意染紅的雙靨,脈脈看向坐在廳中主位上看著她,露出一臉思索之色的主子爺,果然,主子爺還記得她,她就知道,主子爺不會忘了他。 看著大丫頭那張漂亮又有些微熟悉的小臉,四阿哥想了想,有些不太確定地問:“你是佟嬤嬤的孫女?”。 他前些日子仿佛記得聽誰提到佟嬤嬤將她的孫女送進了府。 “是,入府前,祖母千叮嚀萬囑咐讓秋荷好好侍候主子爺,今天,秋荷才終于又見到主子爺了。”尋秋說著,含情的雙眼中,晶瑩的淚水緩緩溢出,順著細滑嬌嫩的面頰一滴滴滴落在青石地面,洇出一團團深色的水漬。 “是秋荷啊,你起來吧,”四阿哥臉上神色一緩,抬手示意尋秋起身:“我倒不知道高勿庸居然將你挑到安院來了。” “是,茹姑娘還給秋荷改了名,現在叫尋秋。”尋秋站起身,含笑帶淚看著四阿哥,情不自禁又向前走了一步,又猛然止住,只癡癡望著四阿哥羞笑:“秋荷已有好些年沒見到爺了,一時失態,望爺莫怪。” 四阿哥示意無妨:“嬤嬤如今可好,爺也有兩年沒見著她了。” 尋秋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祖母在兩年前大病了一場,養了一年,終于好了一些,只是精神到底不能再與以前相比,而今最愛的便是讓我扶著她去院中曬太陽,曬著曬著就能睡著。” “嬤嬤也是快至古稀之年的人了。”,聽到尋秋的話,四阿哥神情一黯,轉頭吩咐高勿庸:“記得稍后給嬤嬤送些滋補的藥材,讓她老人家好好養著身子。” 高勿庸應了一聲:“奴才記住了,回去立馬就辦。” 四阿哥滿意了,回頭看向尋秋:“你是尋秋,那便是蕙兒的大丫頭了,這些日子那丫頭可還老實?” 聽到四阿哥這一問,尋秋的眼神一暗,又很快恢復了笑容:“姑娘年紀還小,難免有些跳脫,爺可千萬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