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自從皇帝在先帝面前諫言,明朝江南幾處的港口也開了,對外通商之事也做的頗為順利,皇帝的內庫這才漸漸有了底子。可如今新君登基,佛郎機卻忽然再次率領千余人的艦隊進犯松江港口,打了明朝一個措手不及。而佛郎機的特使則是仗著船堅炮利,借初戰即勝之余威,直言自己是“攜國王書信,要來拜見明朝皇帝,商談兩國建交之事”。 這事一鬧大,胡宗憲眼見著再也兜不住,只得先行上報皇帝和內閣。 —————— 登基儀式參考《大明會典》,當然,文言文可能我理解會有錯誤也省略了一些,你們就當做是張居正安排上面的自我創新吧…… 然后佛郎機主要指葡萄牙,《明史》里是記為“佛郎機”的。不過這次開戰,史書上沒有,是因為男主和女主推動下開了海禁。 第88章 世界 說到佛郎機,李清漪記憶里頭那些復蘇許久卻一直沒機會用到的記憶也跟著冒了頭——明人稱這些外國人為佛郎機人,而李清漪卻清楚的知道,這就是葡萄牙人。 如今正是后世津津樂道的大航海時代,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都已經吹響征服的號角,實現了凱撒大帝的名言“我見,我至,我征服”,開始揚帆起航,不停地順著海道發展殖民地,并且通過對殖民地的開發和壓榨,獲取無法想象的財富。 西班牙人的目光還停留在美洲這片剛剛被發現挖掘的大陸上,而另一個海上強國葡萄牙人則已經懷著開辟歐亞大陸的野望而往東南亞來。早在正德皇帝的時候,葡萄牙人便已經顯露了自己的野心,他們通過控制馬來地區而把海上的馬六甲航線收入囊中,通過把中國的瓷器、絲綢以及茶葉等等流入歐洲上層而獲得大筆的金銀。隨后,他們被養大了胃口,漸漸的把目光看向古老而強大的大明。 葡萄牙人先是冒充被滅的馬來國人來朝貿易,被戳穿后又自稱“佛郎機人”,以重金賄賂正德皇帝身邊的寵臣想要獲得貿易許可。然而,無論是葡萄牙人還是西班牙人,他們雖然被稱作是海上強國,實際上也不過是剛剛起家的暴發戶,一路而來,海盜作風始終不改,沿海之地廣受其害。到了先帝朝時,先帝見葡萄牙人“久滯不去,有覬覦之意”,下令驅逐,這才有了后來的屯門海戰。 之后,葡萄牙人通過所謂的“暫居”名義,以大筆金銀賄賂官員而竊據澳門,久居不去。 然而,當今皇帝說動了先帝,在嘉靖三十八年開港口,進行貿易。有了外來者的競爭,佛郎機人也安靜如雞的縮了一段時間。 哪里知道,新帝剛剛登基,這群人竟又鬧了起來。 而葡萄牙人所謂的“攜國王書信,要來拜見明朝皇帝,商談兩國建交之事”,不過是想要趁著新君初登位重提當初的貿易之事,再做壟斷東南亞黃金航路的美夢。 李清漪獨自想著這些,面上神色不變,可心底里卻忽而生出幾分罕見的激動來:這或許是一個送上門的大好機會。 一直以來,中國都是東方的強國,自稱是天朝上國,大唐昌盛之時更是萬國來朝,四海臣服,乃是當之無愧的東方第一強國。而大明也繼承了這由久以來的傲慢,它也的確有資格這般傲慢——它不僅有廣袤遼闊的疆土、悠久而燦爛的歷史,也有自成一體、繁榮昌盛的文化。即使是放在世界上,如今的大明也依舊是不容小覷的強國。可是,明清時期也正是后世人口中“由盛轉衰”的重要轉折點,屢屢叫無數人為之扼腕。 而就在此時,歐洲正興起被稱作是“文藝復興”的歐洲思想文化運動,由此,文學、美術、天文、物理、數學等等都取得了巨大的進展,解放思想,自然科學隨之發展。而歐洲各大國也通過大航海時代這陣熱風,走上海外殖民的道路。新的大陸、新的物種、新的黃金都源源不斷的通過一艘艘的大船轉移到了那些海上強國手上。它們憑借著這源源不斷的黃金、物資以及人力,發展軍備,其所掌握的火器早已超過了停滯不前的大明。而他們也正是通過展開戰爭,擴展疆域,一步步的走向強盛。 在未來,西班牙和英國甚至會因此而先后被稱作是“日不落帝國”——在七大洲均有殖民地并掌握當時霸權,太陽無論何時都會照在其領土上的帝國。而大明也正是這樣一步一步的被這些飛速發展的歐洲小國落在身后。 所以,現在的大明再不能故步自封,必須抓住這次的機會,通過葡萄牙而接觸認識到那些歐洲強國,把目光從亞洲轉到世界,從而迎著世界的浪潮而上,強大自身。 所以,佛郎機的事情,何嘗不是送上門的大好機會? 李清漪心中思緒萬千,榻上的皇帝卻已經熄了怒火。他對佛郎機人的印象并不深刻,畢竟先帝朝時,幾次雙方海戰都是以大明的勝利而告終,所以,他對于所謂的佛郎機并不怎么看得上。皇帝之所以會生氣,不過是因為自己初初登基就打了個敗仗,實在丟臉。他素來心寬,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倒是頗是詫異的瞧了仍舊怔怔出神的李清漪一眼,關切的開口問道:“怎么了?” 李清漪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后揚起唇角和皇帝說道:“陛下還記得藍道行嗎?” 皇帝聞言一怔,不覺笑起來:“自然記得,”他頓了頓,有些疑惑,“你上回不是說要送他去東南,跟著汪直的船隊去外頭逛一逛,避避風頭?” 李清漪點點頭:“嗯,是的。他前些時候捎了一份地圖給我。陛下要不和我一起瞧瞧?” 皇帝越發詫異起來,不過還是點了點頭:“是新出的地圖?” “是啊,自從開了海禁,東南那里就常能見著來傳道或是經商的夷人。他們倒也帶了不少東西,藍道行瞧著稀奇,就給我送了幾張地圖來。” 兩人說話間,如英已是從李清漪指的地方找到了地圖,那是一大快的綢布。李清漪接過這塊綢布地圖,干脆上了榻,把這張大大的地圖攤在自己的皇帝面前。 這張地圖已經是藍道行按照李清漪的吩咐,所能找到的最周全的一張了,五大洲俱全——亞洲、非洲、歐洲、美洲以及大洋洲。李清漪纖細修長的玉指在上面找了一下,終于找到亞洲這一塊,指著畫好的大明大體領域道:“……這里就是大明了。” 這是皇帝第一次見到如此直觀的地圖,忽而有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這么看起來,外頭還真是大……”本以為大明的疆域已是遼闊至極,可是倘若放在世界上,那又顯得小了。 李清漪點點頭,笑起來:“是啊,雖說大明已經很大,可世界卻是更大。這里是我們的亞洲,然后這里是非洲、歐洲、大洋洲和美洲。聽那些傳道士說,美洲也是剛發現不久的呢,那里的人,皮膚都是黑的……按照他們的說法,這世界就是個球體,所以啊,從這里繞一圈就能繞回來呢……” 皇帝聽著這話,頗有幾分新奇的感覺,不由笑起來:“自來都是‘天圓地方’,可是聽你這么說起來,倒是有趣。” 李清漪想著叫皇帝外頭有些興趣,改變些思想,于是順勢又說起來一些歐洲的趣事:“那些地方倒不像是我們這里一樣。一小塊的地方就能自立為王了,就歐洲那么一塊地方,不知有多少國家呢。您瞧地圖這里……他們那里宗教也十分強盛,有傳道士就是趁著這次海禁重開而千里迢迢來大明傳教的……現今,外頭提的最多的就是佛郎機人和西班牙人。佛郎機瞧著倒是財大氣粗,底氣十足,不過大體上還比不上西班牙。佛郎機原本也不過是個小國,最早的時候也不過是幾艘小船,可他們也是運氣好,碰上了好時候,靠著海上貿易發了家,這才發了財。至于西班牙,最早的時候也是資助船隊遠航,發現美洲,賺了一大筆……” 李清漪故意挑著說了一些吸引皇帝的興趣、開闊他的視界。等到天色漸暗,李清漪這才收了口,轉而說起更重要的來:“您瞧,我們和外頭那些國家的往來海道一般是這兩條——”她小心翼翼的在地圖上找了一下,然后指著上頭標著的兩條線道,“一條是廣州到馬六甲的;一條是去呂宋的。” 皇帝這會兒倒是插上話了:“我倒是記得,馬六甲那里離得最近的是馬來王國,現在是叫佛郎機占了。” 李清漪點點頭:“所以,我倒是覺得,這次佛郎機挑釁倒是個送上門的好機會。”她露出一點狡黠的笑容,瑩潤的杏眼輕輕的眨了眨,似有瀲滟的波光,“若是能收復馬來王國,不僅是重揚了大明這個宗主國的威風,更是能通過控制馬六甲而占據到主動位置——日本、印度、呂宋就在這邊上……” 到了這個時候,時候已經不晚了,外頭明月早已高懸。李清漪看著地圖侃侃而談,精神十足。 皇帝也饒有興致的聽了一會兒,直到李清漪說得差不多了。他才微覺疲倦的用指尖揉了揉眉心,緩緩抬起頭。他立刻就看見了李清漪那雙明亮的驚人的杏眼。窗外的瑩白月光已然灑落一地,床榻上的珠光閃爍不定,可這都比不上她那雙的眼睛——仿佛,星辰和大海就藏在其間,足以令人燒起心火。 這樣一個安靜的寒夜,明月懸空,大明王朝年輕的帝后對坐在床榻上彼此對視,他們的身前擺著一張巨大的世界地圖。 有一團火,從皇后的眼里一直燒到皇帝的心里。 世界是如此的寬闊,縱是大明也不過是地圖上的一角而已。倘若能夠推開門往外看,那么呈現在他面前的將會是如何精彩的世界? 也許,有一日,太陽也將永遠高懸于大明的領土之上,金色的輝煌永不落下。 ———————————— 這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三千左右的字,我從八點開始專心致志一直寫到十二點,刪刪改改,總算寫好了。這種速度,這段時間基本上不可能雙更,不過接下來我會試著多碼點。 昨天看到有讀者提到“大的沖突點沒有了,該怎么延續前面的精彩?”,我不禁想和大家說說這篇文。寫這篇文,主要是對于這一段歷史所出現的各個杰出人士的敬佩和向往,從嚴嵩、徐階、高拱、張居正……這么多的青史留名的英才匯聚一時,爭相登臺,智慧交撞,我一直心向往之,寫到現在也還很高興,不過每到關鍵時候就瘋狂查資料,然后發誓以后再也不寫歷史穿…… 此文前一卷是謀國,主要是裕王和李清漪戰戰兢兢的從嘉靖手里拿到皇位,這個大家都知道了。后一卷是興國,其實就是和那些智商卓越的名臣爭斗拿權(此時的內閣權利已經膨脹),富國強民,走上世界之巔(主要是我的yy)的道路。 我自己寫得也挺累的,不知道大家會不會覺得枯燥。不過,我覺得既然是歷史穿越,那么就應該有改變歷史、強盛家國的信念和美好愿望。這個時候的大明還是東方強國,許多方面并不比西班牙或者葡萄牙什么的弱。不過,我是因為地理差才不得不選理科的廢材,查出來的地圖看得也很頭疼,所以如果這地理或者歷史上面如果有錯,大家一定要來敲打一下我。 第89章 說服1 李清漪和皇帝說得興高采烈,晚上的時候兩人都沒睡好,結果到了第二天,皇帝頭還疼著就被拉起來去上早朝了。 雖說先帝后來幾十年住西苑,拼死拼活求升天,死也不上朝,可先帝朝的時候,也曾經定了規矩:皇帝視朝“每以日出為度,或遇大風寒日暫免,著為令。”——依著《實錄》所記這里頭也有很多好處“一則圣躬志慮清明,二則朝廷氣象嚴肅,三則侍從宿衛得免疲倦,可以整飭朝儀,四則文武百官不致懈弛,可以理辦政務,五則鐘聲有節,可以一都市之聽聞,六則引奏有期,可以聳外夷之瞻仰。一舉而眾美成具,天下必將稱頌圣明”。 即使如此,皇帝也必須要天不亮就起來,換好衣服,這才前往中極殿。 午門上有朝鐘和朝鼓,宦官按時擊打,待第三通鼓響,先開左掖門和右掖門,文官自左掖門而入,武官自右掖門入,侯在御道兩側。 待得皇帝在皇極殿落座,錦衣衛鳴鞭,鴻臚寺官唱“入班”,大臣公卿都分為幾班,一番折騰之后,諸位官員皆是行五拜三叩頭禮,隨著皇帝邊上司禮監太監發出的“大者宣露布,小者具奏本,無事退朝”的話聲,這才到了早朝最關鍵的奏事時候。 皇帝強忍著打哈欠的沖動和頭疼,瞧著下頭的臣子一一奏報。因著徐階是首輔,第一個站了出來。不過徐閣老也不是個啰嗦的人,只拿了“先帝遺詔”這件最重要的事情和皇帝說道起來。 皇帝聽徐階說的認真,也點頭應了幾聲算是坑定,可等到徐階說起那些落實的方法,早已按耐不住的高拱直接就站出來和徐階唱了對臺戲。 徐階礙著自己的身份,也不好當堂和高拱猶如潑婦罵街似的吵起來,干脆的禮了禮,開口道:“既然高大人對此事有些異議,老臣以為,不若交由陛下圣裁。” 原本還看戲的皇帝微微一怔——在他看來,徐階和高拱各有各的理,他現今朝事不通,也不知道該聽誰的。好在,他也能擺出些許模樣來,端正了神色淡淡道:“此事容后再于內閣一議。” 徐階雖沒聽到皇帝的準話,可他心里也覺得這種事內閣里議清楚就好,當堂吵起來,簡直丟了內閣上下的臉。 高拱想了想,覺得如今內閣里頭,自己和郭樸兩人一黨,未必會輸給徐階。實在不行,再去尋皇帝說個清楚——這么多年師生關系,皇帝必然更相信自己。 于是這兩人各退了一步,皆是俯首:“臣遵旨。” 這上頭兩位大佬吵過之后,朝堂上就顯得更加熱鬧了,后頭的各個部門也跟著蹦了出來——給先帝守孝守了差不多一個多月,部門里的事情早就積壓得數也數不清。 皇帝只得忍著胸口那悶悶的氣,看著底下興致勃勃、精神奕奕的官員們菜市場吵架似的吵來吵去。 直到最后,高拱瞧著皇帝的面色越來越白,想著自家的學生確實是身子有些弱,于是看了眼底下的門生,不一會兒就有人來收場了。 皇帝如蒙大赦,鴻臚寺官也很識趣的唱“奏事畢”,然后外頭跟著鳴鞭,皇帝自個兒起身先回去了,大臣們這才能出殿門。 內閣幾個大臣則是剛剛出了殿門就叫李芳給叫了回去—— “陛下請幾位閣老去暖閣議事。” 內閣四個閣老只得又轉頭,脫離了下朝的大隊伍,往乾清宮的暖閣去。 等他們隨著內侍引路,到了暖閣的時候,剛剛從朝上下來的皇帝正在用早膳,很是和善的免了他們的禮,直接道:“都坐下吧,陪朕一起用膳。”這為了趕早朝,多得是人沒吃早膳。 這話一出,幾個閣老都覺得暖心。真要是比較起來,這種推食食之,解衣衣之的態度可比先帝那種賜香葉冠、賜金丹要叫人受用的多。 徐階乃是首輔,自然是第一個站出來應聲,恭敬的應了下來:“多謝陛下厚恩。” 高拱也跟著禮了禮,然后一眾的人才緩緩依序坐了下來。 每個人跟前都設了小案,擺了幾樣和皇帝一樣的早膳,倒也簡單樸素的很,只是一羹粥二點心三小菜,分別是:牛乳粥、如意卷、鴿子玻璃糕、什錦小菜、甜醬瓜、腌芥菜——甜、咸、酸、辣都備齊了。 徐階順嘴恭維道:“陛下也太過節儉了,臣等瞧著,心里頭也很不是滋味啊。” 皇帝自個兒先喝了半碗牛乳粥墊肚子,這才笑著道:“這是皇后擬的食單,說是早膳不需要吃太多,要不然撐著了就不好了。” 在座的幾個閣老,就算是李春芳都是先帝手底下歷練過來的,哪里會聽不出皇帝的言外之意,自然是順著皇帝的心思稱贊了幾句“皇后賢德”,上頭的皇帝果然比自己被稱贊了還要來的高興。 等到君臣和樂的用完膳,內侍又上前把碗碟收下去,然后端了碟切好的瓜果放在案上。 皇帝吃了口果子,然后才開口說正事:“胡宗憲的折子,朕昨日里已經看過了。不知你等有什么想法?” 胡宗憲當初投靠的乃是嚴家,徐階此時自然也不會放過落井下石的好時候,聞言便輕聲應道:“此乃總督失職,當召胡宗憲入京問罪。” 皇帝自然也不想放過胡宗憲,他頓了頓,點點頭:“確實是這個理,”說罷,又試探著道,“那佛郎機那邊要怎么應對。” 這話問的奇怪,不過內閣上下對于此事的態度還是很一致的:“那佛郎機人膽敢冒犯天威,屠戮百姓,實乃可惡至極。自當是令東南軍方出面將他們驅逐出境。” 高拱有心,特意和皇帝多說了幾句:“戚繼光戚將軍和俞大猷俞將軍都已經趕去了。另外,俞大猷對佛郎機人頗有幾分了解,臣以為動亂之事不日便可平。” 皇帝“唔”了一聲,忍不住又開口道:“除此之外就沒別的了?”他想了想,只得自己先開了口,“朕聽說,佛郎機人占了馬來王國的地盤,就算此次趕他們出去也沒什么用,到了最后,他們還不是要在海上搗亂。再者,馬來王國乃是大明的藩國,佛郎機人如此行徑,大明若是不有所作為,左右藩國又將如何看待大明?” 話說到這里,內閣里的人終于明白了皇帝的心思。 徐階心頭暗嘆:到底是新君,心氣高,這么一個小小的動亂就想著要打去對方老窩,也不想想真要打出國門,那軍費哪里來?他是首輔,這和皇帝唱反調的事情還真沒人和他搶,他咳了咳嗓子,迎難而上:“陛下,‘兵者,國之大事’,平亂和驅逐佛郎機人都是必不可免,可若是真要去馬來開戰,這軍費上頭戶部怕是有些艱難。也正是因為如此,先帝朝時才只發詔追責,如今馬來王國的舊人想來也已經不見了。” 到底是徐閣老,一句話,先定調子再說難處最后提了先帝時候的舊例,直接就把皇帝的話給駁回去了,潛臺詞就是:現在情況困難,給點面子遮一下就好,你別自找麻煩。 皇帝昨晚上和李清漪說了半宿的話,險些激動地睡不著,這會兒自然也不會就這么被徐階幾句話給打發了:“馬來王國的舊人不在,那我們也正好可以收復馬來群島。”他想起這個便有些激動,令人去拿了昨日那張地圖,嘴上也解釋道,“本來,這幾年就說要建船練海軍,正好收了馬來群島,在那里建個海軍訓練營。練出我們大明第一海軍!” 這話一說開來,高拱也覺得不靠譜,含蓄的插了一句給皇帝潑冷水冷靜一下:“大明疆域萬千,就算是練海軍也不需要選在外頭——孤軍身處海外,一旦失控,總也不好。” 正好地圖來了,昨晚剛剛從李清漪李老師那里出師的皇帝自告奮勇的給眾人上起了海洋知識普及課:“……你們看,這里就是馬來群島,不僅離大明近也離倭國近,那佛郎機人倘若又和倭國的人勾勾搭搭起來,倭寇之患怕是永不會止。” 徐階還是第一回瞧見這般的地圖,心中極是震撼,端詳許久才道:“不知陛下此圖從何得來?可是可靠?” 皇帝想了想,便半真半假的道:“朕聽聞東南海禁開后,多有變化便令人去尋了些新奇的東西。只是,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明之外也有這么多的地方。” 內閣幾個人和皇帝一樣都呆在北京城好多年,從不知東南沿海的變化更不知道那些外來者帶來的許多消息,此時聽著皇帝娓娓道來,都有些搭不上話。 皇帝這才道:“佛郎機人占了馬來群島,用意不言而喻。倘若不給予重擊,我大明威儀何在?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 徐階收了一小驚,此時態度也稍稍緩了緩,只是仍舊不肯輕易松口:“茲事體大,軍費亦是不少,戶部如今怕是拿不出這么多銀子。” 皇帝頓了頓,咬了咬牙:“先從內庫出便是了。” 這內庫和外庫多是分開的,內庫就相當于是皇帝自己存的小金庫。只可惜先帝修道所費巨大,內庫早已收不抵支,只得把手伸向外庫也就是戶部管的國庫。 本來嘛,皇帝接手時候,內庫就空的只剩下一點兒光鮮的底了,如今假大方的開口灑錢,想著之后更要清湯淡水的省下去,心里頭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