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黃氏知她意思,沒法子,只得替她開口問道:“三姐兒和徐時行的婚事就訂在明年三月,可如今先帝的事情才剛過……這事,娘娘要不給個主意?”李清容和申時行都這般年紀了,再拖下去也麻煩。黃氏對這門親事的心情仍舊是十分復雜,可她心里頭也是盼著李清容早些生個孩子——倒也不拘男女,只要李清容這日后能有個依靠,黃氏這個做娘的才能放心。 李清漪微微一頓,瞧了眼自家meimei,心中明白李清容這是有些恨嫁了——似她這樣的年紀都是老姑娘了,平日里少不得要聽些閑話,如今又有了合心的心上人,自然想著要早些嫁人。 不過這也不是什么難事。李清漪聞言點點頭道:“欽天監已是算過時間,登基大典就在明年的一月,冊后大典可能要往后一些,應該是二月左右。清容的親事既然是訂在三月,也不算是沖突。再有,先帝遺詔說得明白‘毋禁民間音樂嫁娶’,所以這日子也不必再改了。” 李清容撫著胸膛,悄悄的松了口氣。 第86章 訓妹 就在這時候,李清漪的目光卻落在了李清容的身上。 李清容白凈的面龐一下子漲的通紅,有些羞又有些不好意思。她低著頭小聲道:“二jiejie,你瞧我做什么?” 李清漪收斂了面上的笑意,一雙黝黑的眸子看著李清容,許久方才道:“婚事雖是不用拖延,可有些話我還是要和你說說。”她微微一頓,語調一沉,語氣也是少見的嚴肅,“這些話,娘和jiejie可能都和你說過,可我也是你的jiejie,親眼瞧著你長大,倘若不和你說一說,我心中亦是不能安。” 李清容朱唇輕輕顫了顫,放在雙膝上的手絞著,乖乖的點頭,語聲放的更低了:“嗯,jiejie你說好了。我聽著。” 李清漪看她一眼,這才輕聲道:“本來,家里反對你們的婚事,不是為了別的,乃是因為你的申時行各方面都有些不相配。可你們既然已經看對了眼,你又是非君不嫁,自然只得隨了你的心意。但是清容,你要記著,你是嫁去申家做繼室的。申家人口簡單,幼子懵懂,申時行原配娘家無人,也許沒有人會刻意提醒你這一點。但是你自己要記在心里。”李清漪語調微微有些沉,凝目看著越發緊張忐忑的meimei,“只有你自己擺正自己的位置,這日子才能過得順暢。” 李清容聽到“繼室”兩個字的時候,臉色微微有點發白,手指抓得極緊。好半天,她才抿了抿唇,輕輕的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黃氏來回瞧了瞧兩個女兒的面色,頗有些心疼小女兒,連忙打斷了道:“怎地說起這個了?”她柔聲和李清漪說道,“你meimei糊涂,你別和她計較。” 李清漪這回卻是連黃氏的面子也沒給,她轉頭和黃氏正色道:“就是因為她糊涂,我才要和她說清楚。要不然,回頭要是日子過不下去了。說不得她以后還要怨我們‘怎地沒攔住她,叫她嫁了申時行’。” 李清容在旁聽得羞愧至極,臉色紅了又白,連忙揚聲打斷了李清漪的話,啞聲道:“二jiejie,我不是不識好歹的人——這婚事是我自己選的,我不會怨人的。” “不會就好,”李清漪瞧她一眼,淡淡道,“你當初和我說,你看中的是申時行的‘人品和才華’,這兩樣東西是永遠也不會隨著時間流逝的,只要你初心不改,不要得隴望蜀,自然不會失望和抱怨。” 李清容抿了抿唇,又點點頭。 到底是自家meimei,李清漪冷著臉說了這么多,瞧著她可憐的模樣心里又有些軟和,不由稍稍緩了緩聲音:“我叫你記得自己是繼室,是要你認清自己的位置。你嫁他之前當然可以挑剔和嫌棄,畢竟他已有發妻嫡子,而你卻是家中嬌女,你這方面的條件要比他好一些。可是,你既是看中了他,仰慕他的‘人品和才華’,自己選擇嫁他,那么就再沒有嫌棄和挑剔的理由。不要嫁了人,反倒意難平,覺得丈夫不是初婚,對不起、配不起自己。不要過高的抬舉他或是過分的輕視他,夫妻一體,你要用平等的態度去尊重和愛。” 李清漪生怕澆的冷水不夠多,又說了幾句,“或許,他曾經愛過他的發妻,余生都不能忘懷;或許,那個嫡長子不好教養,會叫你們夫妻兩個爭執不斷;或許,你們兩人對彼此的了解都還不夠深,都會覺得有些后悔……” 李清容本就有些許惶恐,聽到后面,眼睛一紅,忍不住從袖子里抽出帕子,低著頭輕輕抽噎起來。 李清漪卻沒理會,狠了狠心,把話說完:“日子很長,你們以后會遇到各種的問題。可是既然這婚事是你們兩人自己點了頭的,兩邊的事情你們都明白,怨不了旁人。日后夫妻之間若是出了事,你要先想想自己為什么要選他,再想想自己是否有錯處,然后再和他說話。” 李清容聽到這里,“哇”的一聲哭出來,顧不得什么規矩,往前一撲就倒到了李清漪的懷里,抓著她素白的衣襟,眼淚不停的流出來,她哭得不停打嗝:“二jiejie,我不嫁了……”她嚇得連話都是一頓一頓得,“你說的我好怕……” 李清漪摸了摸她的腦袋,用手指輕輕替她梳理了一下亂發,柔聲道:“真不嫁了?”她頓了頓,似是玩笑又似認真,“你要是不嫁了,那也行。先把婚事拖一拖,申時行是個聰明人,自然也會明白過來的。” 李清容這會兒又不說話了,只是悶頭哭著。 李清漪暗暗嘆氣,她就知道:李清容一顆心全都系在申時行身上,嘴里說著不嫁不過是一時被李清漪說得怕了,一時婚前恐懼癥發作了罷了。實際上,李清容心里未必是這般想的。 自家的妹子,自然也只能自家來教。 李清漪說完了硬話,這才和meimei說起軟和的話:“好了好了,我剛才說那么多,不過是給你提個醒。未必會遇上那么多的事情。”她垂眼瞧著懷里的meimei,和她說道,“咱們是自家人,要是申時行真的欺負你,別說是娘和jiejie,便是我也不會答應的。” 李清容雖是有些嬌氣,可到底年紀大了,當著一眾的人哭成這樣,此時回過神來,自然很不好意思。她擦了擦眼淚,小聲道:“我知道了,謝謝二jiejie。” 李清漪嘆了口氣,撫了撫她的頭發,手下絲滑柔順,她的心又跟著軟了軟。她不禁和meimei說道:“你這頭發長得倒是快,一眨眼的功夫,竟是長得這么長了……”頓了頓,她低低道,“咱們家三姐兒也要嫁人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這話一出,不僅李清容的眼淚又跟著掉了出來,就連黃氏和李清聞都跟著紅了紅眼睛。 黃氏嗔怪的看了兩個女兒一眼,輕聲和李清漪說道:“你如今三十都還沒過呢,這就感慨上了?”她自個兒吁了口氣,撫著心口感嘆道,“到是我,小時候一出門就跟著三個蘿卜頭,甩也甩不掉,誰見著都要贊一句咱家的姑娘水靈秀氣。如今倒好,一回頭,家里就只剩下你爹那個老酒鬼!越瞧越煩!” 黃氏最后那句話倒是逗得眾人一樂,李清聞出來打了個圓場:“爹公事上應酬,難免要喝些酒的。再說了,誰不知道,家里頭如今添了禁酒令,爹尋常時候連酒杯子都找不到。” 黃氏面一紅,瞪了大女兒一眼,道:“我就知道你一貫是偏著你爹的。” 李清容這會兒也緩過來了,連忙上前搖了搖黃氏的胳膊,細聲道:“我偏著娘你呢。” 黃氏瞧她眼睛紅腫,也沒能狠心說她,只掐了掐她的手,氣道:“你啊,不叫我cao心,就是偏著我了——你看看,我這頭上多少白頭發?大半都是你氣的!” 李清容又羞又愧,低了頭不敢再撒嬌。 黃氏也沒多說,只是輕聲和她道:“你二jiejie一貫寵你,今日說得一番話也全都是為你好……” 李清容連忙點頭:“二jiejie為我好,我心里都明白的。” 黃氏瞧了瞧邊上坐著的三個女兒,發自內心的笑起來:“好多人都覺得,我這輩子沒能生出個男丁,實在是可惜。可我卻一點也不這么覺得——”她那雙美麗的杏眸依舊明亮,帶著母親特有的慈愛和驕傲,“我家的女兒,不知比那些人的兒子要好多少倍。” ****** 晚上的時候,皇帝抱著兒子來投奔自家皇后,可是瞧了瞧李清漪微紅的眼眶,不由有些詫異:“這是怎么回事?”他把懷里的兒子放下來,自個兒坐到李清漪身邊,“今日不是叫了李夫人她們來?怎么倒像是哭過了。” 李清漪把頭埋在皇帝肩頭,心情仍舊有些低沉,小聲道:“沒什么,就是坐在一起回憶了一些舊事。覺得時間過得可真快……” 皇帝聞言微怔,搖搖頭,伸手掐了掐她的鼻尖,故意逗她:“確實是快了,每回瞧著你,我都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 李清容面上微微有些泛紅,忍不住瞪了皇帝一眼,好半天才道:“你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皇帝把她摟在懷里,笑起來道:“因為我嘴上抹了蜜啊,”他垂首瞧著李清漪,面上含笑,輕輕的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指,“很甜的,要不要來嘗一嘗?” 李清漪玉似的面上霞光更盛,細長的眼睫也跟著輕輕顫了顫,在鼻翼處落下一點淡淡的陰影。 就在這夫妻兩人濃情蜜意,打算嘗嘗“蜜”的味道的時候,一直被父母忽視的朱翊鈞小朋友不甘示弱的過去扯了扯父母兩個的衣袖,一臉控訴,偏偏語氣卻很像是撒嬌,奶聲奶氣的要求:“我要抱!” 李清漪這才想起這是在兒子跟前,頗有些羞惱,連忙從皇帝身上起來,伸手把兒子給抱了起來。 皇帝在旁瞧著兒子不停地在自己老婆身上掙來掙去,不由大大的嘆了口氣:“時間還是過得太慢了啊。”要是一眨眼,兒子就被養大了,不會再掃興,那才好呢。 第87章 登基 到了一月里,登基大典也就開始辦了。就像是李清漪所說的,按照禮部依擬出來的一整個流程下來,皇帝確實是那個被折騰的人。 先是由公侯駙馬伯、文武百官、及軍民耆老等上書勸皇帝登極,三勸三讓,然后才有令旨俞允。 這是為了表現皇帝是“上順天意,下應民心”,這才“迫不得已”接受這皇位。 李清漪當初看到奏疏上關于這一步驟的說明,忍不住便想起趙匡胤所謂的“黃袍加身”——做皇帝的總是要比旁的人多一層臉皮,就算是金燦燦的龍椅,也要讓三催四請才肯“勉為其難”的去坐一坐。 仍於奉天殿設寶座。欽天監定時辰、尚寶司設寶案、鴻臚寺設表案、教坊司設中和韶樂、鴻臚寺設詔案、錦衣衛設云蓋云盤……畢竟是新君登極,新朝初開,各部各方皆是動了起來,井然有序。 一早,皇帝便遣內閣諸臣祗告天地、宗廟、社稷,皇帝自己則是在大行皇帝幾筵前受命,這時候,則有人捧著嶄新的帝王冕服給皇帝換上,然后再行告天地禮。這是為了表示,皇帝他是受命于大行皇帝以及上天。 然后,皇帝最大的任務就是各處跑著跪著給磕頭,先去奉先殿拜祖宗,然后拜大行皇帝,拜母后,全都是五拜三叩頭。 奉天殿上,徐階和高拱起身獻上《登極詔》,皇帝接下令人蓋寶印,宣讀天下,算是正式即位。然后,皇帝起駕華蓋殿,在此接受文武百官的拜禮,文武百官各具朝服、入丹墀內、候鴻臚寺引執事官進至華蓋殿行禮畢。 最后,錦衣衛鳴鞭。文武百官上表稱賀。 因為已過二十七天大喪,這又是先帝離世之后的天下的第一次全國性的大事,不僅宮內上下松了口氣,宮外也有人悄悄的點了鞭炮以作慶賀。 帝王袞冕本就是各類帝王服侍里面最鄭重的,換句話說也就是最重的。這一天下來,皇帝自個兒就累得腰酸背痛,最后晚膳都是半靠在榻上吃的。 李清漪見他這般,雖是覺得好笑卻也有些擔憂:“你這身子也太弱了吧。”她順收舀了一勺子白粥給皇帝,道,“要不,以后你偶爾也做些運動吧?成天不是坐就是躺,肯定越來越禁不住動啊。” 皇帝“素”了好幾天,聽到“運動”這兩個字一下子就想歪了,眼睛亮的很:“我也想每天和你一起‘運動’一下啊……” 這么污真的好嗎? 李清漪呵呵噠了一下,又塞了一勺子粥到皇帝嘴里,直接就道:“你自己喝吧,我去瞧瞧鈞兒。” 朱翊鈞自從懂事之后,李清漪就想著鍛煉他的動手能力和自主能力,給他做了一整套的小餐具,偶爾就叫他自己拿著小碗用小勺子和小筷子自己吃。 小孩子對那種屬于自己的東西總是特別寶貝,朱翊鈞也很喜歡雕著小動物頭像的一整套餐具,偶爾自己吃的時候雖然一碗粥能倒出來半碗但總也是有滋有味的。 李清漪這會兒過去,朱翊鈞正有模有樣的吃晚膳,他還用不順筷子,先是用急匆匆的把一碗沒滋沒味的白粥都喝了,然后再小心翼翼的拿著筷子夾著醬菜吃。他如今很也知道講究面子了,生怕夾不住或者夾掉了,板著一張白嫩嫩的包子臉,雙眼炯炯的看著筷子上的醬菜,簡直是專心致志,一心一意。 李清漪看他這小模樣,簡直被萌到了,耐心的等兒子吃完了,這才上前給他擦嘴角,毫不吝嗇的稱贊道:“鈞兒今天好乖,一整碗粥都自己喝完了呢。”她看著兒子亮晶晶的眼睛,想了想,從香囊里掏出一根又扁又長,頭尾都經過圓潤處理過的玉簽給他。 這是宮里特別制出的,上頭刻著一朵花,精致又小巧。 朱翊鈞連忙伸出手接過玉簽,然后放到自己的小口袋里收好——宮里頭自然是用不著金銀玉的,他也不知道玉的意味。可對于朱翊鈞來說,這個玉簽可是特別珍貴的,存到一百片能和母親許個小小的愿望呢——可以和母親一起睡;可以吃一整盤的糯米糖糕;可以和父皇玩騎馬馬…… 他高興的臉蛋紅紅,跳到李清漪懷里,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小聲問道:“那父皇他喝完粥了嗎?” 李清漪簡直不知道這孩子的好勝心和攀比心是從哪里來的,明明她和皇帝都沒什么好勝心,說不定是糟心的隔代遺傳。不過為了這么萌的兒子,她立刻毫不猶豫的插了孩子他爹一刀,白刀進紅刀出:“我剛剛來的時候,你父皇他還沒喝完呢。” 朱翊鈞更加高興了,喜滋滋的抿嘴笑了一下,把頭趴在李清漪肩頭,和她說起了悄悄話:“父皇他好不乖哦~~~~”話尾都翹起來了,語氣得意洋洋的。 李清漪忍俊不禁,抱起兒子,起身去內殿:“好啦,我們一起去看看你父皇現在喝完了沒有。” 朱翊鈞連忙點頭。可是,等進了內殿,看見案邊已經空了的粥碗,沒了炫耀的機會,他不由得十分失落。 李清漪看了眼失落的兒子,便推推他鼓勵的道:“你父皇今天累了一天,腰很疼呢,你去幫他按一按,好不好?” 朱翊鈞連忙點頭,從李清漪的懷里掙扎下來,蹬著小腿跑去找皇帝:“父皇,我幫你按腰好不好?” 皇帝瞧瞧他那rou嘟嘟的小手,也笑了起來:“鈞兒還小呢,”他伸出自己的手掌,和兒子貼在一起,笑道,“手也很小呢。” 朱翊鈞呆呆的看著父親的大手掌,眨了眨眼睛,臉一下子就紅了,好像很不好意思。 皇帝順勢把兒子抱起來,舉得高高的,然后放到榻上。他自個兒躺在床上,轉頭和兒子說道:“要不,你來給父皇才踩背?” 朱翊鈞用力“嗯”了一下,點點頭,然后很是高興的在皇帝背上踩了一個來回。等他跳下來的時候,皇帝也給了他一根玉簽。 朱翊鈞喜滋滋的把自己的小金庫數了一遍,然后興高采烈的跑出去玩了。 李清漪這時候也過來替皇帝按了按腰和xue位,有些擔心的蹙著眉頭:“會不會疼啊?鈞兒現在大了,也重了許多呢。”她想了想也覺得不放心,連忙掀開寢衣瞧了瞧皇帝的腰部,見著上頭并無青紫,這才放心了些。 皇帝卻覺得自己被李清漪那又柔又軟的手按得渾身發麻,嘴上打趣道:“放心好了,他小人家,我還覺得太輕了呢,就算是你來,也不會有事的。” 李清漪見他這時候還有工夫玩笑,用力擰了一把腰部的rou,直接道:“我看你精神很好嘛,明天上朝大概沒問題了?” 皇帝一聽這個,立馬就覺得腰部又開始疼了:“啊,好疼好疼……”他試探著道,“今天都這么累了,要不我讓人傳旨,先休朝一天?” 李清漪瞪他。 皇帝只得哈哈笑了一下:“我就開個玩笑。” 帝后兩人正說得起勁,外頭的李芳卻是卻是雙手舉著一個裝了折子的木盤,跑了進來,垂首跪下稟告道:“陛下,江南急報!” 按理,新帝剛剛登位,若有不是特別的急事,地方官員是不會上報的——否則,人人都是上表恭賀新帝登基,他卻上表說麻煩事,豈不是新帝留了個不好的印象?就算地方官員真有什么報上來了,內閣那里也會自己看著處理,不會故意給皇帝添堵。 如今折子既然入了宮,想來必然是不得不上報的大事。所以,一聽著這話,皇帝和李清漪都沒了說笑的心思。 李清漪收斂了面上的笑意,親自起身,拿了那本折子。她先是打開看了幾眼,神色跟著一變,伸手把折子遞給皇帝。 她心中思忖,口上不禁感嘆了幾句道:“胡宗憲做官不錯,但是為帥為將,確是差了一籌。此回之事,他為浙直總督,當負全責。” 皇帝此時也已經一目十行的把這折子看完了,他比李清漪更氣,氣得臉色發白,直接就把折子丟到地上:“胡宗憲該死!”他咬牙切齒,聲音都是擠出來的,“當初他依附嚴黨,若非我力保,豈能在這總督的位置上再做下去?可他不思感恩,反倒是在這個時候,給我送江南戰敗的折子。” 李清漪心里亦是有幾分疑慮,道:“佛郎機偏偏選了這個時候,說不得也是別有用心。陛下還是請內閣來議一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