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在之后卻扇、拜堂、撒帳的各種儀式中,她一直沒機會問鬧房究竟是怎么個鬧法,直至與文淵入了新房對飲合|歡酒之后,她才終于期期艾艾道:“方才聽聞要鬧房,這是怎么個鬧法?怎么沒聽舅母說呢?” “從前是在室外搭的青廬中舉行最后儀式,鬧房是最近才興起的。據說又叫戲婦,約莫就是待會兒我宴客歸來時會有親朋同往,他們在一旁嬉戲一下,讓我們同吃果子、同飲酒水吧。”文淵也只曾有過耳聞從沒參與,所知不詳。 簡單交代之后,他就被人催促著返回了前院席面去喝酒。 因榮家人丁稀少,葉郡夫人及其母親、阿姊也在女眷處待客,此刻新房中竟無親屬作陪,獨坐榻上的妍冰只有一貼身婢女暖香為伴,在昏黃紅燭的映照下,她看著眼前朦朦朧朧的輕紗帳幔,心中難免越來越緊張。 眼見著夜色漸濃,屋內越來越暗。她終于忍不住起了身,對暖香輕聲說道:“總覺得心里不得勁,要不咱倆換換,你坐過來,我起身走動一下伸伸腿?!?/br> “這怎么使得!”暖香自然不敢坐主子新婚未曾使用過的木榻,只在旁邊垂手而立罷了。 與之同時,喝得七暈八素的文淵正被眾人簇擁著往新房走去,他雖酒醉卻依稀覺得身邊這一幫小子都有些面生,腳步不由越來越緩慢,想要拖著讓文衡、柳梓旭等人趕來。 距離上房只差幾步遠時,文淵肩頭忽然經人用力一拍,剎那間就被推入了隔壁耳房!緊接著便有兩三名男子一擁而上,欺他酒醉無力三下五除二扒了大紅喜服,繼而反鎖房門揚長而去。 這哪是普通的嬉戲?絕對的早有預謀!思及自己丟失的衣服與隔壁正等著新郎的新婦,文淵頓時一個激靈徹底醒了酒…… 少頃,站在進門處屏風后正活動胳膊腿兒的妍冰,忽然見著一穿新郎衣服的男子獨自一人推門而入,徑直往木榻走去。 妍冰正彎了唇想要笑著招呼淵郎,卻在那人與自己擦身而過時,赫然發現他竟戴著一張染面白齒的儺鬼面具! 她頓時嚇得一哆嗦,止了步仔細看向那男子的背影,卻見此人比文淵身量瘦削一點,肩頭明顯更窄。 這是誰?他要做什么?還未等妍冰仔細思量,就見那人像惡狗搶食似的快步向前,撲向了站在木榻旁的暖香! 作者有話要說: 墨魚明天要入v呢,請大家繼續支持好不好呀~~~? (本來編輯說今天是良辰吉日,然而我稍微拖了一下下,今天這章比較肥,所以明天會瘦一點,請大家不要嫌棄哦?。?/br> ps:婚俗仿唐,據唐代雜文所說有鬧洞房把新郎關箱子里悶死噠,嗯,下一案就由鬧婚展開咯,敬請期待~~~ ☆、第31章 花燭無眠夜 暖香被惡徒突然撲到在榻,先是嚇了一跳正想說自己不是娘子,抬眼卻發現自己在夜半三更看見的竟是一張鬼臉! “啊——!”她不知那是儺鬼面具,一驚之下差點魂飛魄散,嚇得不由連聲尖叫。 “咦?”惡徒哼了一聲,從暖香那簡單衣飾也看出了她不是正主,一時間有些愣神。 “去死!”妍冰趁此機會一把抱住了擱在墻角的青瓷花瓶,輕手輕腳靠近后舉起就往他腦袋上砸。 那人缺像是習慣在夜里活動似的,忽然就聞到了新婦身上nongnong的脂粉味兒,左手壓住暖香肩頭不放,扭頭便抬右臂一推一擋卸力。 只聽“哐當”一聲響,花瓶僅僅只砸到他手臂繼而滑落在地咕嚕轉上幾個圈滾到了一旁,瓶中插著的早開紅梅隨之散落一地,雖幽香滿溢卻來得不是時候。 “小美人原來在這里!”惡徒抬眼就看見了花瓶落空正有些錯愕的妍冰。隨即壓低了嗓門調笑,雙臂大張開竟要是換個對象再撲! 他說話間臭烘烘的酒氣迎面而來,逼得妍冰直犯惡心。她情急之下順手拔出頭上的牡丹花發釵,抬臂就往那人喉部戳了過去。 在反抗的同時,她與暖香一起大聲呼救起來:“有賊?。】靵砣?!有賊偷嫁妝!” 呼救也是一門技術活,可不能直說有登徒子進了新房要偷香,抓賊才最好的借口,采花賊也是賊! 儺面歹徒被妍冰的大嗓門嚇了一跳,差點被金釵戳到肩頭,而后他趕緊伸手來搶那四寸長,末端尖銳如兇器的花釵…… 在惡徒入新房的同時,被關在隔壁的文淵正用力踹門、敲門,卻都不見有人來開。轉瞬又依稀聽見了妍冰的呼救聲,他頓時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文淵很是后悔沒在養父的宅子里成親,而是選了自己的三進小屋。養父那處盡管張揚些,可畢竟段家的家規嚴仆從多,內院進出都有奴婢引路、婆子看門,絕不會出這事兒! 可惜如今后悔也無用。 在妍冰的呼救聲中,文淵猛然抽出了藏在錦靴中的匕首,抬臂就往木門上半截雕花的精細處猛戳,三五下便鑿開幾個深孔,再抱拳以手肘猛擊,頓時撞出一大洞來。 他把匕首往腰間一插,隨即后退了幾步,疾馳借力猛然跳起,瞬間便扒著門洞魚躍而出,拔腿直奔婚房而去。 待文淵惶惶然沖進新房,唯恐自己趕不及時,正恰逢惡徒剛奪走金釵,正反手捏著釵子又欲往妍冰身上撲,嘴里還不干不凈道:“美人,給哥哥我香一個~~” “香你奶奶!”文淵劍眉倒豎怒不可遏,大喝一聲撲了過去。 暖香也是護主心切,自己剛剛脫身便又主動撲上去擋住妍冰,對惡徒毫不客氣又踢又拽,恰好為文淵爭取了一個空隙,撲上來伸腿就把那人一腳踹到了地上。 “哎喲……”儺面男子滾地捧腹痛呼了一聲,見男主子預期外的突然趕來,打亂了自己的全部計劃不由扼腕嘆息。 甚至,他明顯比文淵瘦弱,打不過只得灰溜溜奪門逃竄。 文淵快步追出門去恰好看見彼端弟弟文淵正與童仆慢悠悠走來,他趕緊高聲喊道:“阿衡!抓住穿紅衣那人!那是盜賊!他偷了你嫂嫂嫁妝。”金釵還在那人手上,說是偷了東西并不為過。 說完文淵就退回了新房,即便文弱弟弟抓不住人也只能認了,此時此刻他沒法再獨留妻子在房——惡徒可不止一人,萬一又出事該如何是好? 他轉身即見妍冰忽然腿軟跪地,就坐在踏腳凳上捂了臉后怕得嗚嗚直哭,頓時心痛得幾乎喘不過氣,趕緊快步上前半跪著摟住了妻子肩頭。 “莫怕莫怕,我來了!暖香把燈燭點亮,通通都點上。”待燈火通明時,他這才發現妍冰除了發絲略凌亂之外并未受到傷害,反倒是暖香在先前的扭打中被劃傷了下顎,正慢慢滲著鮮血染紅了衣襟,她自己卻渾然不覺。 恰好此刻又有方才去廚下端熱食的奴婢雅香匆匆趕來,文淵立即起身從箱籠中取了金瘡藥,吩咐道:“好在傷口不深,快拿帕子給她包扎一下?!?/br> 稍后,待雅香扶了暖香去隔壁歇息,妍冰才驚魂未定的拽住文淵衣袖惶恐道:“是柳梓旭嗎?是不是他?!你進來的時候,我依稀聽見有人在外頭喚‘阿旭快跑’,隨后那人就匆匆忙忙逃了!”就他說要鬧房的! “……”文淵仔細一想,竟也憶起自己被關耳房時也聽見了類似聲音,隨后卻又搖頭道:“體型相仿,但聲音不是,而且阿旭不是這種人?!?/br> “鄭恭旭?!”妍冰捂著胸口眉頭緊鎖又提了一個人名兒,叫“阿旭”的她只認得這兩個,既戴著面具那肯定是見過的人,不是這個就該是另一個。 “我怎么可能請他?!蔽臏Y又是搖頭。心里卻估摸著這婚宴人數遠超自己預計,不請自來的人或許也有。 正說著話,又見文衡苦著臉倒轉回來,站在新房門口一臉遺憾的說:“沒抓著,拐彎時我被人撞了一下,眨眼他就不見了——我想著是內院的事兒,又不敢大聲喊人幫忙。到底怎么了?” “有人搶走我衣服闖進婚房,偷了你嫂嫂的那支內造牡丹綴珠金釵,拒捕還傷了暖香?!蔽臏Y掐頭去尾講了這事兒,把最不堪的那一段省略。 “報官嗎?”文衡隔著屏風皺眉詢問,從婚房跑出去……即便只是傷了婢女,可說出去也不好聽吶! 妍冰也同樣想到了這個問題,小臉刷白,扣住文淵胳膊的手猛然一緊,艷紅的長指甲掐得他生痛。 “不怕、不怕,”文淵趕忙摟緊了妍冰,在她后背輕輕拍著以作安撫,隨后才揚聲對弟弟囑咐道,“緩緩再說吧。你幫我去看看柳梓旭在哪兒,問他有沒有來鬧房。讓竹露、凝清守著二門,切莫再放人進來了?!?/br> 文衡答應后便走了,霎時,屋內一片寂靜只剩夫妻二人,原本正該和和美美共度良宵,妍冰卻看著花瓣、血跡一地狼藉,悲從中來唇瓣兒微抖的顫聲哽咽道:“怎么這么衰啊……太可怕了,這屋我可住不下去!” 說話間她眼眶中盈盈的淌著水,長長的睫毛一眨,便有淚珠掛在其上而后緩緩滾落。 “對不住,都是我的錯!你要難受就打我吧?!蔽臏Y捏住了妍冰的手,甚至想要幫她往自己臉上招呼。 難得一次見妍冰如此脆弱,臉色發青又渾身戰栗,文淵真是悔的無以復加,暗恨自己行事不夠周全,引狼入室讓妻子受了委屈。 “不……”妍冰縮著手輕輕搖頭,抽噎道,“我,我只是不想繼續待在這里?!?/br> “走,我們去東廂房。”文淵略一思索,索性伸手將妍冰打橫抱起,往外面走去,換個環境想必能讓她緩緩氣,不再如此驚懼難抑。 萬幸的是,之前他曾未雨綢繆命人提前都暖了屋還鋪有錦被,能住人,唯獨只是缺了新房的喜氣而已。 初冬之夜,室外寒風撲面。 忽然來到院落里的妍冰不由又哆嗦了一下,隨即文淵就用堅實有力的臂更緊的將她摟在懷中,又呢喃道:“莫怕莫怕,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咱們必定能好好過自己的日子?!?/br> 隨即他又在心里恨恨道:等我回頭逮了那人一定扒皮抽筋叫他沒好日子過! 星夜下,妍冰靜靜聆聽文淵低語說的安撫話,白霧從薄唇中慢慢呼出,溫熱氣息隨之縈繞耳旁,既暖又酥□□癢的,促人心神安定。 待邁入東廂房,她已漸漸放松四肢,甚至輕輕將頭埋入他胸|膛,而后又忽然聽見了丈夫那“噗通”有力的急促心跳聲,她忽然間便覺得心里踏實了。 有惡徒又如何呢?淵郎趕來救自己了,他就在身邊,一步也不曾離開……稍后必定還能抓住那人狠狠懲治。 唯一遺憾的只是,一輩子一次的新婚夜被毀得一塌糊涂,太讓人遺憾了。 文淵像是知道妍冰所思所想似的,當將妻子安置在柔軟的被褥中后,他斜坐一旁,滿腔柔情的輕輕捋著她額發,勸說道:“你換個念頭想想,咱們說好了不圓房為你阿爺守滿三十六個月,其實今天根本就不是新婚夜?!?/br> “誒?”妍冰聽罷很是錯愕——這樣也行? “沒錯,不算新婚夜!”文淵既在安慰妍冰,又像是在說服自己,抬手輕輕抹去妻子臉龐的淚痕,斬釘截鐵道,“因而咱們在東廂房囫圇對付一宿也沒關系。待當真圓房時,再選個吉日好生布置一下,貼喜字,燃對燭,度良宵!” 也對,這樣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妍冰如此一想,隨即微垂眼簾低低應了一聲:“嗯?!?/br> “況且,你我相知相交、結為夫婦并非一日之事,人生路漫漫,新婚頭一晚上不舒坦又如何?往后日子還長著,足以獲得各種美好回憶!”文淵說話間緊握住了妍冰雙手,輕輕摩挲。 又目光如水柔和的凝視著她,沉聲道:“我發誓,定要讓你得了誥命歡歡喜喜再披鳳冠霞帔,并許你一世安樂無憂,相信我,可好?” 妍冰聽了這話,沉吟片刻,終于輕輕應了一聲:“好。” 既然丈夫已經以最大的誠意做出承諾,她又何苦緊緊抓住別人的過錯不放過自己?一晚上搞砸了沒關系,往后的日子過得好,才是真的好。 “那我們安歇吧?!蔽臏Y說罷就喚了斜對面耳房里的雅香,讓她打水來洗漱。 隨后,他親手幫妍冰卸妝擦臉,脫去外裳并拆了釵環發髻,一頭青絲隨之順滑垂落。她此時僅著一大紅繡嬰戲圖的抱腹內衣,發絲直接搭在了光潔肩頭,紅衣、黑發、白膚相互映襯,再配以潤澤的櫻唇與嬌羞臉龐,使其看起來仿佛已經透著□□的嫵媚。 “……”文淵頓時看得心頭一熱,甚至忍不住默默咽下唾沫,而后借口絞帕子起身去了桌邊,咕嘟灌下兩口冰如雪水的涼茶。 他此時此刻真是后悔當初為什么要答應三十六個月的約定,頭一晚上就幾乎忍不住!然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自己做出的承諾跪著也只能認命。 等再次回到木榻前,文淵索性側著臉遞上帕子,諾諾道:“自,自己擦吧。” “嗯,”見他這樣子妍冰自然了悟,草草洗過就裹了被子躺下,而后羞紅了臉柔聲道,“淵郎,我還有些害怕,你陪我多說說話好么?” “好,好!”文淵連聲應了,也另鋪一床被子趕緊躺下純閑聊。 好一會兒之后,他才壯了膽悄悄從棉被側面掀了一小角,伸手過去摸摸索索與妻子十指相扣,繼而竊喜一笑,又開始為她講衙門里的各種故事。紗幔之外紅燭搖曳,內里兩人柔聲細語親昵交談,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如此一夜未眠,直至天蒙蒙發亮。 披著晨曦立于院落中,又見著暖香并無大礙,妍冰終于從昨夜的陰影里順利走出,打算去廚下為文淵做第一頓朝食,同時得帶一份出門,在拜見公婆之后需伺候段大將軍夫婦食用。 熱騰騰白乎乎,咬開又金燦燦的流沙包想必是不錯的選擇,她如此盤算著,即刻在廚娘的幫助下開始cao持家務。 與之同時,文淵則抽空去了前頭堂屋與胞弟商談昨夜之事。 “我是沒頭緒了,你聽聽看,”文衡無奈的一攤手,開始講述他所了解的情形,“昨夜我是在前院找到柳梓旭的,他醉酒不醒,就這么在酒席桌下躺了半宿,被找到時正呼呼睡得香甜。搖醒他問起鬧洞房細節,說是不曾進過后院,一直和林楷一起聊天喝酒,暈乎了根本起不來?!?/br> 再找林楷卻發現他人不見蹤影,又問了旁人,有說不知道的,也有說他已經回家去了。 “我得閑了再去他家問問?!蔽臏Y說完又喚了管家李山來,讓他吆喝仆從、婢女滿院子找衣服,沒說是喜服只推說有客人丟了外衫。 他甚至在想,那人跑得匆忙也不一定換了衣服才走,如果對方是穿了新郎衣服翻墻而去,那他之前脫下來的必定還在家里,一件外衫即便不曾眼熟也能猜出對方的大致身份,再在客人名單里圈找一下,或能推測出真相。 經由七八位下人仔細尋找,終于有了收獲,文淵的書童竹露得意洋洋快步跑來,捧著衣服高聲道:“找著了,找著了!就在上房隔壁暖閣的一大花瓶里面塞著的。” 文淵接過來一看,是一件半舊的蟾宮折桂團花紋錦緞夾衣,薄薄的像是并不太保暖,內襯還隱隱有折痕。 “書生,而且是只有一兩件見客衣裳的窮書生。”他略一琢磨就下了定語。 “這衣服,我仿佛見林楷林大哥昨兒就是這么穿的!”文衡說完之后立即搖頭,難以置信道,“不可能!他還等著明年科考一舉奪魁呢,怎么會失心瘋跑來偷東西?缺錢問我們借就好??!誰又差了那一星半點兒的?!?/br> “……”文淵卻是默默在想:不是盜竊是采花,曾見過林楷之妻,身段妖嬈美艷無比,他更犯不著冒大風險來戲好友妻。 正想著,卻見妍冰做好了朝食讓雅香拎著食盒翩翩而來,他立即止住了滿腦子的各種猜想,對文衡道:“先墊墊肚子,馬上還得去養父家見親,回來路上你倒可以替我去林楷處問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