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今個我就把話明白這放在這,阿瑤就是高你們一等,你們就得敬著她哄著她!她脾氣好待人隨和是她有教養(yǎng),但這不能成為你們忘本的理由。” 怎么會這樣……宋欽文愣在原地。 而宋冠生尤覺得不夠,站穩(wěn)身子,他說出最后一句:“好賴不分,知州大人說得沒錯,像你這樣的人日后為官也是禍害百姓。這生員資格取消的好,既然已經(jīng)讀不成書,即日起你便隨我回鄉(xiāng)下。你們娘仨做出此等事,我實在無顏再安心享受胡家好處。你姑母所贈田產(chǎn)全還回去,咱們搬回鄉(xiāng)下,你身為家中為一男丁,年紀(jì)也不小了,是時候扛起養(yǎng)家的重任。” 這是要他回鄉(xiāng)下種田? 明明個把時辰前,他還在家好生溫書,打算鄉(xiāng)試好好表現(xiàn),來年殿試金榜題名、衣錦還鄉(xiāng)。怎么才一會,他就要做回鄉(xiāng)野村夫了? 突然如其來的改變幾乎將宋欽文打擊傻了。 正在氣頭上的宋冠生可不管他傻不傻,套上馬車,與空海大師告別后,拽著呆愣的兒子上了馬車,他直接朝鄉(xiāng)下祖宅趕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重點: 1、拉手了!拉手了!拉手了!雞血臉,^_^; 2、虐渣了,給宋渣渣沈墨慈同款套餐,這是早想好的; 3、還是虐渣了,沈金山眼睜睜往坑里跳; 4、空海大師又抽空賣萌! ☆、第44章 任憑宋欽文再不情愿,終究爭不過為父的宋冠生。半是呆滯半是驚訝,他身形僵硬、任由宋冠生拖上馬車。后者再次向空海大師告辭后,抓住車轅坐在車廂外,揮動馬鞭掉頭,不消片刻便已消失在碼頭。 “阿彌陀佛?!?/br> 望著宋冠生須臾間塌下去的肩,空海大師輕念佛號,心下嘆息。 桃花障已成,他本以為此子終生將受其害,然而方才宋父的出現(xiàn),卻讓他看到了冥冥中一絲轉(zhuǎn)機。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這世上不僅有慈母心,巍峨如山的慈父心腸同樣令世人動容。故而他明知迷途知返的宋欽文可能會成為小侯爺命中劫數(shù),方才依舊道出事實真相。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更何況那只是一點虛無縹緲、尚未成氣候的劫數(shù)。 睿智的雙眸中露出釋然,收回豎在胸前的并攏五指,空海大師轉(zhuǎn)身往回走。 等這么久,也該輪到他喝杯敬師茶了吧? 想到臨走前兩個徒弟拉在一起的手,睿智高深的大師瞬間變成笑瞇瞇的老和尚,垂下來的壽眉抖動,臉上褶子深了不少。 被他念叨的阿瑤就沒那么高興了。袖下嫩手被少年拉住,他攥得那么緊,直讓她感覺五指被一只鐵鉗夾住了。 “景哥哥!” 粉嫩的小嘴高高撅起,不悅之下她聲音高了些,悠長的尾音足以讓另一邊的胡九齡聽到。 成功抓到小手無限滿足的陸景淵,緊張之情比之阿瑤有過之而無不及。那丫頭看起來瘦弱,風(fēng)一吹就倒似得,然而小手卻絲毫不腘人。安置在手心,又嫩又軟、柔若無骨,直讓他愛不釋手,強行忽略男女大防只想多握一會。 激動之下他也沒失去警覺,察覺到胡九齡投過來的異樣目光,他頗為遺憾地放開手,神色依舊是方才宣布征募軍餉時的冷然。 “征募將于三日后巳時在城中云來樓舉行,今日拜師儀式過后,本候會命人給諸位送上請柬?!?/br> 前排宴席中諸位綢緞上聞此一驚,三日……清點賬目緊趕慢趕剛好能完成,而巳時也是他們中大多數(shù)人到鋪子巡查的時辰。用三日核算完賬目,各家還未來得及商議,便已經(jīng)要前去云來樓赴宴。 小侯爺此舉,究竟是無意……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經(jīng)商之人對有些事本能地敏感。心下各有思量,這會他們面上卻滿是和氣贊同之色。 視線從眾綢緞商所在的那桌流水席移開,陸景淵看向高臺下不住撓頭的沈金山,“沈老爺愛女做出這等事,眾目睽睽之下被揭穿,心下難免有些不痛快?!?/br> 沈金山知道自己掉進了胡九齡的套里。會首之職乍聽上去挺好,能直接上達天聽,日后面對地方官員時心里也有底氣,這可是多少銀子都買不來的??尚『顮斎缃窬驼驹谀抢虾傔吷希@香餑餑最后落到誰嘴里,不是明擺著的事。 若有可能他一文錢都不想出! 可偏偏眾目睽睽之下出了這樣的事,因著阿慈連帶沈家名聲受損。此事他若不做出個姿態(tài),以后沈家如何在青城立足。所以這筆錢必須得出,只能出得比往常多,還不僅多一點半點。只有大筆的銀子砸出去,才能挽回沈家顏面。 可這筆銀子的作用,也就只剩個挽回顏面。到時他捐的銀子多了,臉上有光的是誰?是身為欽差的小侯爺、是新任青城會首胡九齡。 一想到大筆雪花銀便宜了多年老對頭,他心頭就忍不住發(fā)悶,氣血上涌一股腥甜直沖著嗓子眼冒過來。突然間他靈機一動,稱病不出。只要他不去,誰能有辦法?即便當(dāng)時有人在編排他,可過后所有人的目光定會集中在出了風(fēng)頭的胡九齡身上,更不會有人想著他那點事。 就這樣! 這個念頭剛升起,高臺上小侯爺聲音傳來。 瞬間他強行把喉中那口淤血咽回去,堆起笑容拱手恭敬道:“侯爺言重了,任哪個作爹的,滿心望女成鳳卻發(fā)現(xiàn)女兒如此混賬,心下也不會全然平靜。不過生意人,見過的大風(fēng)大浪多了,這點小事也就沒什么。侯爺放心,三日后的征募宴,沈某一定會按時到場?!?/br> “本候還怕沈老爺郁結(jié)于心、臥床不起,既然有沈老爺這句話,本候就放心了?!?/br> 高臺上陸景淵依舊不改倨傲,似乎對他“誤會人”的行經(jīng)沒有絲毫悔過之心。 同在青城,這些綢緞商間彼此也算了解,他們哪能不知道沈金山秉性——那就是只無利不起早的鐵公雞。跟小侯爺說那種情況,放胡九齡身上絕無半點可能,退一萬步講即便胡九齡真的病了,也會派大管家胡貴站著去聽,保證出錢出力不比大家少;可換沈金山,眼見無利可圖,即便沒病他也得裝出病來。 這事以前他又不是沒干過,遠(yuǎn)的不說,就前幾年的晉江河道清淤。本來晉江從所有人家門前流過,淤泥清掉河道暢通,更大的船能進來,對整個青城來說都是好事。朝廷不撥款,他們這些比較大的綢緞商將云來樓包下來,齊刷刷坐下來商議。 統(tǒng)共大致需要多少銀兩,哪家生意大用著河道多哪家就多出點,這樣均攤在每個人頭上。本來公平合理的事,胡九齡甚至當(dāng)眾表態(tài),胡家鋪子多,不管出多少也是應(yīng)該??奢喌缴蚪鹕?,左等右等,就等到一個不知搽了多少層粉,臉白到直讓人青天白日覺得見了鬼的人,要不是那锃光瓦亮的禿腦門,這幫人還不定能認(rèn)出來。姍姍來遲不說,被兩個下人扶著強行坐下來,這邊還沒等開口,他那邊已經(jīng)咳嗽得驚天動地。 都這樣了,別說捐錢,再讓他呆下去今天的事也別說了。 眾人只能起身相勸,強行把他勸回去。不過他們這幫買賣人也不是吃素的,沈家不出錢,等河道清到沈家門口時,工匠們直接略過去,劃著烏篷船往下一段清。這樣一來他也終于憋不住,最終還是自己找人,大半夜起來挑著燈籠灰溜溜清了。 憶及往事,坐在前排的好些綢緞商忍不住笑出聲。更有與沈金山不對付的商賈,這會揶揄道:“三日后沈老爺可莫再涂脂抹粉?!?/br> “沈某何時有過那等女人行徑。” 心里已經(jīng)苦成黃連,面上沈金山卻是大義凜然。 他這幅模樣騙騙不知情的普通百姓還好,落在那些知情的商賈眼中,就成了萬分滑稽。當(dāng)即有人笑得前仰后合,而這笑聲傳到沈金山耳中,不啻于用鋼針刺著他的耳膜。 出銀兩還要遭人恥笑,偏偏他還不能表現(xiàn)出絲毫不悅。你個九尾老狐貍,別得意太早。 心下暗恨又無從排遣,他將所有怒火都撒到了沈墨慈頭上。 敏銳地察覺到阿爹情緒,沈墨慈打個哆嗦。本來按照她的計謀,拜墨大儒為師后便可不懼沈家。明明什么都算計好了,偏偏到頭來什么都沒成。不僅如此,連她經(jīng)營多年的名聲都搭了進去,這會還要被送到窮鄉(xiāng)僻壤的沈家祖籍。 她恨! 可恨又如何,如今她什么一無所有、無能為力。 “該說得本候都已說了,接下來便是本候師妹的拜師儀式?!?/br> 高臺上小侯爺聲音傳來,沈墨慈心思一動。 一無所有?不,怎么可能,她還是墨大儒徒弟,她還遠(yuǎn)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抬起高腫的臉,她走到沈金山跟前。在后者陰沉又嫌惡的目光中,她幽幽說道:“阿爹別忘了,女兒還是墨大儒徒弟?!?/br> “還好意思說這點,若非你扯著墨大儒名號四處興風(fēng)作浪,又怎會有今日之事。依我看,墨大儒恨不得沒你這個徒弟?!鄙蚪鹕降吐曈?xùn)斥,聲音中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和輕視。 這就是她的阿爹!沈墨慈想到幾日前胡府門前那一幕,當(dāng)半城百姓跟著楊氏母女來看熱鬧時,胡九齡想都沒想站出來。高站在府門前臺階上,拿著竹喇叭,不惜拿整個胡府名聲為賭注保全胡瑤。 可她爹呢? 今日換成是她,情形正好相反。在沈家名聲受到威脅時,阿爹毫不猶豫地將她甩出去。更讓她不甘的是,因為阿爹種種作為,沈家名聲本就不怎么好,能維持著今日的名聲,多虧了她這幾年辛苦經(jīng)營。她不僅沒有享受到自己辛苦賺來的一切,價值被榨干后,到頭來就被當(dāng)成垃圾般毫不留情地拋棄。 她如何甘心! 可再不甘心她也沒有絲毫辦法,如今她羽翼未豐,只能依托在沈家屋檐下。攥緊拳頭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再抬頭時她卻是滿面孝順女兒狀。 “女兒知道今日所作所為拖累了阿爹,自己心中也十分懊悔,所以此刻女兒想要彌補?!?/br> “哦?”想到她的足智多謀,沈金山終于轉(zhuǎn)過頭。 “方才小侯爺喊阿瑤師妹……” 沈金山終于反應(yīng)過來,“你是阿瑤師姐,小侯爺是阿瑤師兄,那你們也是師兄妹關(guān)系。只是如今他明顯向著胡家……” “女兒自然知道,可有這一層關(guān)系,阿爹也能跟小侯爺搭上話。只要有機會,憑您的本事,難道還不能說服他?當(dāng)上會首后,有些事不就是手到擒來?” 當(dāng)著這么多人面阿爹說要送她回祖籍,肯定不可能收回去。事到如今沈墨慈已經(jīng)沒有了別的指望,她只想報復(fù)胡瑤。如果不是她攪和了拜師之事,今日風(fēng)光舉行拜師大典的人本來是她。 阿爹成為會首,對上胡家就有更多機會,終有一日她會把胡瑤狠狠踩在腳底下,讓她也嘗嘗自己當(dāng)年過過的苦日子。 沈金山本來都已經(jīng)絕望了,這次可不是清淤那會,朝廷正兒八經(jīng)派來的欽差,不是他涂點粉裝下病就可以糊弄過去。本想著自己白花花的銀子就要給老狐貍做了嫁衣,沒想到峰回路轉(zhuǎn)。 雖然機會不大,但也比先前毫無希望好太多。 “你去后面洗洗,回來坐下。既然來了,這拜師儀式怎么也要看完。” 父女倆交談時聲音刻意放低,關(guān)注著臺上動靜的百姓基本沒有注意。即便有人注意,隔著老遠(yuǎn)也聽不太清楚。聽沈墨慈想出對策,沈金山臉色總算好看點。親自將她送到換洗之處,自己則是折返回來。胡家也給沈家下過帖子,他的位置尚還空著。不顧眾人側(cè)目,他沒事人般坐過去。 這會功夫,方才被大丫鬟搗毀的高臺已經(jīng)重新收拾好。 整理好裙擺,阿瑤低眉斂目,望著自己交握在身前的手,準(zhǔn)確地說是看著手上那點顏色可疑之處。 方才趁人不備,她湊到少年跟前,低聲咕噥道:“景哥哥,你剛干嘛……” “什么干嘛?” 明明是他先輕薄人,如今這幅一推四五六的模樣又是什么意思?憤怒之下阿瑤跺跺腳,直接伸出了自己的手,這下你還想不起來? “哦,原來是……” “你、你別直接說。” 阿爹、阿娘還有臺下好多人都在,要讓他們知道,剛才大庭廣眾之下他握著她的手,那還不丟死人了。 “這事本來我沒打算說?!?/br> 少年面露無奈,不知為何阿瑤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抹笑意。 “可既然你問了?!?/br> “千萬別?!敝敝掳幧斐鍪志鸵ノ嫠淖?,雖然心里隱隱覺得不對,可一時半會她又想不通哪不對。 可少年好高啊,兩人本來就隔著一臂寬的距離,乍伸出手她竟然夠不到他的嘴。正當(dāng)她準(zhǔn)備往那邊挪挪時,少年突然伸出手,點著她的手背。 “這里有片茶葉沫?!?/br> 什么……阿瑤盯著自己的手,干干凈凈。今日上巳節(jié),早上她剛仔細(xì)沐浴過,全身上下干干凈凈,怎么可能有臟東西。 正當(dāng)她疑惑時,少年伸出手。剛才握住她的那只大手,掌心略顯粗糲的薄繭上落著一小片茶葉末。而仔細(xì)看下,她的手上好像也有點茶水留下的痕跡。難道是茶水翻了那會? “就是那會。”陸景淵點頭,他可不會告訴她,茶葉沫原先是在他手心里。 不就是牽下手,看那丫頭緊張的,全程身子僵硬。難道從沒被人牽過?想到這他心情突然變得很好。 他也沒牽過別的姑娘,這樣算起來她也不吃虧。不過他是男人,總該讓著女人點,既然她那么緊張,那便找點理由。 “臟死了,本來我都不打算說?!?/br> 原來他是在幫她抹去手上的茶葉沫,那么明顯的東西沾在手上她竟然沒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