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風起蕭蕭車馬喧(四)
這三日休憩,不少弟子都三三兩兩去了林海中轉悠,畢竟道宗默許下到一重天的弟子自行采集靈材,兜兜轉轉幾日,夠讓錦囊里多個數百靈玉。 這一日正好是輪到甘露弟子值守營地,甘露二師姐龐湫兮在木屋內輕撫古琴,耳際一線極快地傳來了飛劍掠空之聲,剛想蕭師姐這么著急回來取東西么,就有師妹推門而入,眉頭緊蹙。 “青桑有人受傷,師姐快來。” 蕭寧素停下孤鴻飛劍,囑咐甘露弟子安頓一下姜元,連浸滿了不知是犀兕濃血或是姜元鮮血的道袍都來不及換,立時奔去陳昌的木屋,果然是空無一人,蕭寧素郁結地狠一跺腳,氣地面上一絲怒氣閃過。 甘露弟子擅療傷,二師姐龐湫兮自然其中佼佼者,她也不忌諱什么,解開姜元衣領,袒露出胸口,眼中凜然,姜元整個胸膛都軟趴趴地陷了下去,顯然是肋骨斷折地厲害,有幾處淤青黑紫,應是骨刺并傷了臟器,若不是及時服用了吊命靈丹,恐怕一旦血崩,等不到援手就要隕落。 “師弟傷情如何?” 蕭寧素強自壓抑下不適感,她現在也不好受,孤鴻耗費真靈氣太大,丹藥靈氣終究不純,灌靈更是震蕩氣海,龐湫兮看了一眼蕭寧素忽紅忽白的臉龐,說道:“不大好,固髓丹只能一時克制精血游走,我已是喂姜師弟一顆壯骨丹暫行穩定斷骨,此等重傷超乎了我療傷范圍,必須是陳師兄速速帶回,由長輩出手救治,否則師弟難在撐過今夜!” 張紉寒見蕭寧素緊抿雙唇,神情陰郁地盯著陳昌的木屋,走過來抓住蕭寧素手臂,勸慰道:“我在路上發了千里傳音符,一時半刻中會有人來的,莫要擔心,姜師弟吉人自有貴相,誰出門在外沒有些磕碰的?” 勉強地點點頭示意自己聽進去,她知道以張紉寒、董昕二人性情,真有什么寶丹早就給姜元服用了,固髓丹、壯元丹都是董昕一人掏的,身在道宗,她們兩個再是家世不凡也不會帶什么絕世靈丹,她能做的,只能站在這里,等著不知何時來的師兄長輩,再守著師弟去死! 念及如此,蕭寧素瞇起了鳳眸,鳳眸本就狹長,舒展開來時自然是嫵媚,若是她一怒,便是兩支柳葉刀。她并不知道陳昌在何處,就算知道,超過三百里,傳音符也送不到,一早布置了要求就走,晚間酉時回來,好像她們全是手底下奴工一般! 手腕一翻,孤鴻飛劍倏地橫到了腰后,手指扣著劍鞘,蕭寧素沉郁地說道:“今日晚上,我一定要討個說法!” 兩刻鐘后,張紉寒發出的千里燃靈符喚來了張家修士,兩位天門青衣修士落下,先是對張紉寒一禮,恭敬行禮后,依令帶走了姜元沖天而去,張紉寒自始至終微微點頭罷了。 有了這么一遭事情,青桑眾人合力斬殺了一頭半步天門的誕智兇獸,其中喜悅是飛地干干凈凈,只期盼著姜師弟莫要有事,盡快痊愈才好。 但犀兕的尸骸總要去處置一番,雖說誕智兇獸不結內丹,但周身血rou精粹,甲皮堅韌,尤其是一支犀角,是絕好的靈材,用于煉器煉丹都有奇用,大家辛苦勞累一番,符箓陣法迭出,連蕭寧素都將開靈府庫得來的血符用去了數張,即便她不在乎,總要給師弟師妹們分配才是。 蕭寧素剛要提步奔去滄瀾湖,張紉寒握住了手掌,說道:“你激戰許久,又來回御劍,心神氣海都乏了,先去好好調息,我讓小昕與文君回去,放心,犀兕素來獨行,那一片湖水只會有一頭兇獸,肯定辦的妥妥的,知道你是個貪財的,快去調息。” 勉強地笑了笑,蕭寧素知道張紉寒不去是怕她晚間做出什么拔劍的傻事,不說道宗諭令以下犯上,開靈怎么斗得過天門,無非是要勸住自己罷了。 “嗯”了一聲,謝過了龐湫兮等人的救治,蕭寧素回了自己的木屋中打坐納靈,平復氣海。 夜幕低垂,大半弟子都回了營地中,也有大膽的選擇在林海中過夜,一回來就聽聞了青桑弟子在滄瀾湖激斗黑水犀兕的事情,一人重傷,張紉寒喚來了家族修士送走,聽罷,一是對青桑十人實力感到認可,十個旋照修士力挫相當于半步天門的犀兕,換做他們,擊退不難,擊殺卻是煩人,畢竟犀兕出了名的血氣旺盛皮糙rou厚,轉念一想,青桑有蕭寧素一柄素王在,斬下犀兕的確不是難事。 第二即是仍然遲遲不歸的陳昌,六殿弟子受陳昌管轄,出了弟子重傷的事,即便一時趕不去援手倒也算了,救治弟子送回天一峰本是分內職責,竟也是不回,要人家的千里燃靈符喚來家族修士,那要你個執事做什么? 在場眾人都是精英弟子,情有所感下都是生出了幾分怨氣,連帶著將近日來只是采集靈材的不滿都算在了陳昌頭上,從二重天下到這地方來,放養不成?! 所以當陳昌遁光落回了營地,佩劍站立許久的蕭寧素立時就攔住了陳昌去路。 陳昌尚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見青桑弟子都將他圍了起來,其余弟子也是目有星火,說道:“師妹有何事要報?” “報?師兄的確是要我等師妹師弟報上去才知道!”蕭寧素諷道。 皺了皺眉,陳昌環視一周,發現青桑弟子少了一半,回道:“青桑少了五人,去哪里了?” “他們五人去了哪里?哈,師妹倒是想問,師兄成天是去了哪里!”蕭寧素一股火氣撞上來,鳳眸勾成兩支柳葉刀,剜地人生疼。 “本執事自有要事,小小弟子,不該知道!” “要事!我青桑十人在滄瀾湖惡斗黑水犀兕時,師兄在哪?姜師弟重傷瀕死時,師兄又在哪里,難道師兄的要事,比一條人命更加重要么!” 陳昌眉頭緊鎖,竟是出了這等禍事,雖說他的確收到了真人密令,協查陣點,這終歸是暗地里的,明面上他還是六殿弟子的引導執事,出了事,他不當責誰當責? “姜元師弟在哪?”陳昌口氣微緩問道。 蕭寧素冷笑一聲:“要是等著師兄,姜師弟早就傷重不治了,我們自有辦法喚來了救兵,用不著師兄cao心了!” “什么叫做不必師兄cao心?姜元究竟去了哪,其余四人在哪,還要頂嘴,我乃是道宗執事,先治下你以下犯上之罪!” 蕭寧素這脾氣果然三言兩語就要炸開,張紉寒悔是沒有自己去交談,使了個眼色,董昕與龐湫兮拉回了對視地怒氣沖沖的蕭寧素。 “姜元師弟已是送去了天一峰,其余四人,董昕、蔡文君、張說、邱華,在湖邊處置死去犀兕。”張紉寒說話便沉靜了許多,韌而不折追問道。 “但,師兄需要給我們一個解釋,為何在師弟重傷時遲遲未歸,師兄要是實在忙碌,我這有九張千里燃靈符,總會有真人去鏟除附近妖孽的。” 黑夜中陳昌面色晦暗,他竟是開始后悔接下這項宗門任務,帶著一群心比天高的二重天弟子,內中不知道多少個真人子弟,萬一是傷著嚇著了,他一個無權無勢的天門修士尋誰說理去,但上面嚴令不得泄露任何風聲,那怎么解釋,解釋他去走親訪友么?” 不覺間陳昌的身段就低了些,說道:“師妹勿要焦急,宗門任務互相不一,師兄來日飛遁自然是有緊要事情在身,師妹是見識閱歷廣的,知道師兄不會說謊,師妹覺得不解氣,請來真人言述清楚即是。” 張紉寒略一思索,每年這個時節光是維護虛天障,道宗天門修士就要分去大多半,此處離虛天障如此近,陳昌或許是去查驗陣點,陣點是虛天障根本大事,豈能說出?” 面色稍霽,張紉寒點點頭,說道:“師兄有難處我們明白,不過該盡之責必須要盡到,要么師兄一心一意守護我們這些開靈小修,要么我們請來真人……” 話音未落,林海中沖出幾個漆黑人影,一見到營火便大聲呼喚起來,陳昌忙是趕過去,真元渡入,卻是五個無當、萩葉弟子,滿身血污襤褸,手臂上更是有多處撕咬傷勢。 “呼~呼,救,救大師兄……”萩葉的白思海擠出一句話便昏死過去,陳昌探過鼻息,幸好只是脫力,真元催住了唯一一個清醒的無當弟子,吼道:“出了什么事!” “二百里二百里,虛天障,有兩頭虎妖……殺了四個師弟,快去,救師兄……”哽著一口氣,話未說完,那個無當弟子也是昏迷過去。 陳昌以手扶額,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去虛天障,為什么就是有人不信邪,來不及多想了,陳昌喝令眾人守住營地不得妄動,就往東邊二百里處飛遁去。 無當與萩葉? 師兄? 該不會是夏越冬與張明月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