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正如西江滿月(六)
蕭寧素兩柄佩劍,一柄棲月真人賜予的舊劍鳴蟬,以四象白虎精鋼并天外隕鐵,用熔鋼塑形法鍛造,劍核刻畫了聚氣法陣,所以激發出的劍氣更為磅礴黏稠,生生不息下雖說消耗主人真靈氣更甚,同理威能更強。 內院比試,小比如此多日,縱然是棲篁真人平時不會關注弟子用什么佩劍佩刀,但連日下來,蕭寧素肩后的素劍越發地引人注目,銳氣滿溢之下攝人心魄,棲篁真人修行數百年,從未聽聞有劍器蘊在鞘中便有如此驚人的劍氣,以至于能憑空牽引起到另一柄劍上,不由得棲篁、祺臻真人另眼相看。 鳴蟬劍既然是棲月真人賜下,棲篁真人雖是不太明了五百年那場禍事,但如今道宗,或是整個神州,一度盛極一時的熔鋼兵器已是極為稀少,鳴蟬是舊劍,蕭寧素想重構此劍受了裘丘那老貨刁難的事情,棲篁真人隨手一查便清楚,裘丘這等貨色尚是不足以放在掌殿真人眼中,膽敢欺辱青桑道苗,自有降下處置,一來一往,鳴蟬劍的跟腳卻也是清晰。 是那人的昔年佩劍。 棲篁與祺臻眼中都閃過了一絲凜色,即便如他們兩個在棲字輩真人中較為老成的道宗修士,都不敢不能不愿探知五百年前引得道宗震動的那件禍事,那事不單是引得上下九重天不穩,連定海神針一般早不問世事的兩位道尊都親自發話,關于那個女子一切都消弭無形,沒想到蕭寧素的佩劍便是與那女子有著大干系。 “師兄,是否往上稟報一番?”祺臻真人問道,祺臻真人雖是總搶棲篁師兄的話頭,但到了大事上,依然是聽師兄的。 棲篁真人敲了敲座椅扶手,擺手道:“棲月師姐賜下的,你我擔心什么?左右不過一柄劍,難道藏著什么驚天秘錄?即便真有了不得的東西,小比后蕭寧素必然要拿去重構,屆時一切清楚,做好本分即可。” 祺臻真人松了口氣,又問道:“那另一柄名做‘素王’的劍?” “小姑娘心大,起的名字是極好的,就看她壓不壓的住,自古以來,哪位大能是久居人下龍潛藩邸?依我看,這柄劍十有**是氣運所致,就如靈妖伴生靈寶一般,師妹不信?一鋏劍門當代行走的佩劍不就是與那‘素王’十分相似,層疊往上,與主人休戚相關,我等為道宗培育英才,不是照著模子一個個印出來,更不是揠苗助長,而是樹長歪了糾正糾正,剩下的是長成參天大樹,或是翠湖垂柳,大漠胡楊都是看個人造化。” 祺臻真人還待要說,棲篁真人卻是不愿再多講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空曠的大殿內只余下了棲篁真人,他韓青峰修道六百年,已是萌芽真人,堪稱風華正茂,神闕可期,天一道宗執掌了神州道統牛耳之久,非是他所能想象,有些事情,他也只不過一個黑白棋子罷了。 “猶記當年長平雪,一支紅纓世無雙?” …… 前百決出,照歷屆小比規則,真人們會以小比勝負與平日表現判出最終小比名次,也是整個二重天中弟子名次,小比到了這時,彼此心里孰優孰劣已是清楚,所以明日小比僅僅是二三十人比斗罷了,而最后一場,毋庸置疑,決出首名桂冠。 蕭寧素一路走來,從未嘗過一敗,雖然說她未與余霖林比過,但所有人包括余霖林認為,對上了蕭寧素依然是輸,無他,蕭寧素劍法天馬行空無跡可尋,只要不是遠勝于她,勢均力敵的修為便等于輸。 今夜星子繁多。 所有人都知道明日是最后一場,看見蕭師姐在小亭觀星,便噤聲了放慢了腳步,唯恐打擾了她的思緒,這與她離了數十丈,修士一縱一躍間即可,但真正離得又何止數十丈? 蕭寧素很早就戰敗了如今是萩葉原大師兄的張明月,齊劍平自不用說,李弦歌被她揍地沒了還手之力,余霖林親口承認不是她的對手,擋在她面前也只有夏越冬一個礙眼的家伙。 她從未全力以赴,夏越冬全力以赴了不成? 夏越冬上場對敵,全是待對手施出了生平所學,再信步悠哉地一一破去,不論符道陣道,于他眼中好似土雞瓦犬一般,即便與余霖林相斗,他也從未祭出法器。 他真的挺厲害的。 如果不是夏越冬無緣無故地一句“我要娶你”,蕭寧素挺愿意結識夏越冬,誰也不介意多一個實力強悍,性情溫煦的朋友。 但我把你當朋友,你卻想娶我? 蕭寧素望著浩瀚銀河,啟靈時,有算命格,查靈根,探星位,判道體,除卻靈根會告知修士外,一應命格、星位、道體都是不準相告,言道是損了氣運。 蕭寧素并不知道氣運一事,大概就是冥冥中的運氣?那這么一說,自己的運氣的確是挺不錯的,從一個雪地快被凍死的孤女,到一戶人家的掌上明珠,又翻來覆去地走進太華里修道問長生,此間氣運,神州有幾人敵? 她抱著膝頭沉思,啟明星最亮,有北斗南箕,熒惑太白,紫薇天元,傳言是一方神州外有無窮無盡的星子,對應著世上每一個人,帝王將相對應著的便是紫薇,麾下精兵百萬的大將軍許是對著貪狼破軍,也有玄武大帝,顯圣真君,或許是有一人死,一星滅? 漸漸不再是少女的女子望著天際圓潤的玉盤,輕搖頭低眉,閉眼笑道:“都說人有星位,我呀,不想要星星,就許我住月亮上吧。” 小比最后一日。 與其說執事宣名上場,倒不如是提名挑戰,不服的走上前去,有些不服氣的便挨個挑了過去,有人歡喜有人愁,董昕對輸給了穆青耿耿于懷,又揪著他上了場,好一頓真火翻涌,自然,還是輸了。 張紉寒想了想,分別挑戰了張明月與余霖林,張明月見是蕭師姐的好友,下手輕了些,結果卻是差點被張紉寒翻了盤,認真起來才是腰刀成勢,勝地并不輕松。至于余霖林,因是水行靈根的緣故,水生木,張紉寒用盡了招數還是被余霖林一道水繩送下了擂臺。雖然都是敗了,卻是著實令人矚目,青桑中的女子,不單蕭寧素,這張紉寒也是強手。 張明月、齊劍平等人自問不是不如夏越冬多矣,六殿大師兄/姐彼此互相交手切磋了一番,探了探底,不到午時,該打的盡是打完了,只剩下蕭寧素與夏越冬的壓軸一戰。 執事望了望棲夔真人,真人略一點頭,便宣名喊道。 “青桑谷,蕭寧素,對,無當峰,夏越冬。” 無有喝彩,無有掌聲雷動,只有凝地化不開的肅靜。 “嗒。”一聲輕響,蕭寧素抽出了鳴蟬,放下了劍鞘,董昕笑顏不改,蕭寧素看的出有些勉強,不待她說,蕭寧素出聲道:“不用擔心,我會贏他。” 蘇長安目睹著大師兄上場,這一局棋尚未弈完,才五十余手,勝負漸有分曉,但終究是沒有按下最后一子,師兄這就上去了,蘇長安回憶起昨夜十場棋局,皆是不到百手,師兄絕殺,而棋局不比戰局,師兄能始終勝下去么? “我知道你會站在這里。”夏越冬說道。 蕭寧素只是淡淡地行了同門禮節,并未多話,只需執事一聲喝令,她就會率先搶攻,快到極致,看夏越冬怎么破她的劍勢,怎么接她的劍招! “我不知道是你我贏,還是我贏。”夏越冬輕輕躬身,眼神中傾慕與喜歡之意并未消減,但另一種別樣的戰意正跳動起來。 “你能不能少說點。”蕭寧素忽然抬頭道,某些人似乎是特別喜歡顯擺,一句話非得顯出莫大的風流才是,好像這樣子再配上副好行頭就能讓世間女子哭著喊著自投羅網? 執事喊道:“開!” 追著落下的話頭,蕭寧素立時腳尖一踏,身形一扭,鳴蟬劍噴薄出浩蕩劍氣,旋即融成一股。 摘星! 場外弟子幾乎是將心提到了嗓子眼,蕭寧素一旦使出摘星,劍道修為如齊劍平都沒有選擇正面對抗,而是層層纏下磨其銳氣,而夏越冬呢? 夏越冬玉冠不動,腳步亦不動,倏忽之間摘星刺到了面前,有如時間凝了一凝,心跳漏了一拍,夏越冬當真微一側首,放劍尖擦臉而過。 手上微有冰涼。 就是一瞬的事情,快到蕭寧素腦海都未反應,整個人都配合著劍勢,要將摘星轉成斷江,就在此時,夏越冬攥住了蕭寧素持劍的手。 斷江劍勢更低,剎那間,蕭寧素微低鳳眸,便看見了夏越冬攥著她的手腕,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驚訝,反而是理所當然一般,而斷江劍勢卻是理所當然地施不出了。 蕭寧素驚醒了過來,持劍之手被人制住,無疑于是刀架到了脖子上,但夏越冬間不容發之際握住了手腕又豈會放松,蕭寧素力小,竟是扯不脫。 蕭寧素一急,左手探向肩后素王,脫口罵道。 “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