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大雪滿弓刀(六)
這一戰(zhàn),蕭寧素純粹是完勝了蘇長安,而蕭寧素肩后的兩柄劍向來是只動用了那柄黑柄金鞘的長劍,而另一柄金白交錯的素劍卻是從未用過,有心人一直在看著蕭寧素的數(shù)次上場,心中與過往相判,究竟是要何等樣的實力,才會逼地蕭寧素拔出素劍。 入道宗后近一載,蕭寧素判過道體之事早已是公開的秘密,而所有道宗弟子都是自紫氣啟靈殿資質(zhì)天格判出,自然是人人知曉道體是何等的逆天。 從未有修為不穩(wěn)之虞,即便是牛飲清靈將丹藥當(dāng)糖豆嚼,修為硬生生拔上融合境,照樣是會沉淀下來,凝地不能再凝,更遑論其余諸如小傷不憂,大傷速復(fù)等,雖是說開天門時,人人都會以一縷仙氣徹底洗髓伐骨,洗去凡塵濁骨,成就道體靈體,但終究是晚了一步,天門五步非是一個傳說,而是實打?qū)嵈嬖诘模瑔㈧`時判下道體,天生就比后來之人跨天門有益。 然而眾人只曉得二重天內(nèi)模糊地有三四人判下道體,但也僅僅是知道判下道體而已,天格命理之事從始至終都是道宗絕密,三張命理黃紙,一份祭天,一份收于紫氣啟靈殿,一份于命理一脈棲璇真人手中,絕不會示人,而此時浮在明處的,單單蕭寧素一人。 難怪乎這屆小比道宗賜下如此多的彩頭,擺明了這是氣運雄渾,著力培養(yǎng)這一屆弟子。 此等心緒在有心人中不足為奇,至于真正知曉此事的真人真君們,莫不是緘口不言。 不管如何第二輪小比已過,前五百位弟子已然決出,盡數(shù)是未嘗一敗,而被淘汰的弟子不須氣餒,依然是有機(jī)會再度決進(jìn)其中,不過戰(zhàn)況激烈自是不必多說。 當(dāng)夜,棲篁真人召集了青桑谷內(nèi)所有進(jìn)入前五百的弟子,青桑谷實力歷來是萬年老二,大致是有九十余人決入,而無當(dāng)峰更是狠,足有一百二十人,洗月嘉瑜萩葉正好是依次遞減了十人,而萬年墊底的甘露凄涼地只有五十出頭決入。 棲篁真人目光溫和,顯然是這幾日青桑谷弟子給他大大漲了顏面,照例一通同門情誼講過,便是開始逐個敘述其他五個駐地的弟子特點。 首當(dāng)其沖是無當(dāng)峰,無當(dāng)峰素來是性情冷漠,多持長兵,近戰(zhàn)纏斗卻是更加強(qiáng)悍,幾乎所有人都是器法雙修,加之棲夔真人做了一輩子的掌殿真人,教習(xí)之老辣為之公認(rèn),青桑弟子務(wù)必要穩(wěn)扎穩(wěn)打,一擊則走,尋機(jī)中距游走。 青桑自然是不必說,自家?guī)熜值懿恍矣鲆娏耍蔷透骺锤鞅臼拢”葧r候搜誰也別留手,今時留手,明日就是同門流血你流淚。 而洗月有七成弟子都是劍修,道法上弱了一籌,劍乃百兵之君,但洗月弟子因是修劍蘊養(yǎng)劍氣的緣故,一身真靈氣多是不太充足,主御守少出擊,纏地對手靈氣耗盡。 棲篁真人一一點評完了各駐地情況,便是放開了弟子們自個去提問,而祺臻真人則是在解釋小比諸項,如符道、丹道等比試,六日小比后便是百藝考校,獎勵照樣地豐厚,符道是青桑谷的強(qiáng)項,祺臻真人這樣的高傲性子,自然是不肯今年丟了蟬聯(lián)。 殿內(nèi)人流漸漸地分開,向執(zhí)事們請教道法去了,蕭寧素一如既往地沒有問題,她在劍道上憑著本心與血氣,走地是自己的路子,從來沒認(rèn)真地修習(xí)過哪位大能創(chuàng)下的劍法,道宗劍道典籍浩如煙海,即便是開山祖師嘗醴仙尊、洗月仙尊這般的絕世飛升上仙都留下了傳承,作為劍道基石。 蕭寧素偏偏是不愿去學(xué),她總固執(zhí)地認(rèn)為他人走過的路,永遠(yuǎn)不會絕對地適合自己,既然自己有這么天賦本領(lǐng),索性就走一條的自己的路出來。 想著想著,蕭寧素摸出釀靈葫蘆,自顧自地飲了一口,這江藍(lán)葫蘆比不上棲月真人那只瑩如白玉的法寶葫蘆,劍氣酒中一絲劍氣哪里夠蕭寧素品出來,好在酒力勉強(qiáng)是厚重,一葫蘆下去,蕭寧素倒也有一分醺意。 步伐微亂,蕭寧素走出青桑院,夜風(fēng)一吹,送來幾分輕快,蕭寧素想著來了兩江城許久,一直是沒到內(nèi)城墻上望一望江天一色,于是信步走去了心中所想。 兩江城外城墻便是高聳入云的積雪山脈,內(nèi)城墻高九十九丈,抵御岷江與青垚江的經(jīng)年拍擊侵蝕,江水最近處,只有十丈,若是有一只鷹掠過,不難看出兩江城半淹于滔滔江水中,何時驟起驚天波瀾,兩江城是要沉底的。 真靈氣注入釀靈葫蘆中,不多時,葫蘆自然生出了美酒來,蕭寧素扶著女墻望著波光粼粼的江面,今日江水平坦,遠(yuǎn)山一抹雪影與金輝交錯,映在蕭寧素臉龐,渲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紗霧茶顏。 酒喝多,人就要醉了,劍氣酒尤其是,蕭寧素不是個酒量好的女子,棲月真人的葫蘆一口就能悶倒了她,一壺酒下令她醉了幾天幾夜,要不是蕭寧素劍道之胎消融劍氣地飛快,說不得就是足足一月。況且她酒品也不好,喝醉了不是放聲高歌,就是丟鞋子亂砍人之類的,望月臺上棲月真人活活地被這小祖宗摸紅了臉,那可是五百年頭一回。 蕭寧素飲了三壺酒,江風(fēng)怎么吹,都有三分醉意,蕭寧素見四下無人,高聲唱道:“舉杯望,又見舊時月色,一尊酹,休問盈虧如何,千江輝,清輝遍山河,幾番更迭,都作無人歌。” 宛如空谷翠鳴,岫鳥啼慟,極是清越,蕭寧素一舉葫蘆,搖了搖小腦袋,大聲喊道:“我敬你啊!” 這唱的是徐陽徐載負(fù)蟠龍佩上的銘詞,蕭寧素早早是讀過了,填詞出了自己的“千江輝”,雖說《月升秋寒》拾的是他人牙慧,放在她心中,是頂好的詞,當(dāng)時董昕說要“撮合”,蕭寧素嘴上是硬地?zé)o比,心中閃過的終究是十六歲那年,那個錦衣公子的一撩額發(fā)。 曾幾何時,萬里之遙,如今同在太華,卻是隔開了一整個蒼天。 “咕嘟咕嘟……”蕭寧素飲下了第四壺劍氣酒,醉意更甚,微一側(cè)首,模糊看見了有個黑影立地不遠(yuǎn),暗道壞了,難道有人偷聽?一下子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這便就帶著殺意走了過去。 “你看見什么啊!”蕭寧素走到黑影前,更是模糊地看著這應(yīng)該是個人,還是頭頂著一只大白鵝,一叉腰氣勢洶洶問道。 “看師妹。”黑影回答道,果真是登徒子一個,都不曉得掩飾掩飾,一下子就點著了蕭寧素,四分醉意帶著一分殺意,蕭寧素戟指戳在黑影腦門上,罵道:“我臉上是長了蘿卜花了么?有什么好看的。” “師妹的確好看,我走過許多地方,看過許多女子,的確沒有師妹好看。” 蕭寧素一時間弄不清這人究竟是在恭維自己還是在說什么鬼話,不過聽起來不想是假話,于是故作豪氣地一拍胸脯:“那可不,我不好看誰好看,哈哈哈哈……” 夏越冬今日輕松戰(zhàn)敗了一個青桑谷弟子,性情本就冷清的他,與昨日一般,去了內(nèi)城墻,萬萬沒想到撞見了喝地半醉的蕭寧素,夏越冬一顆道心早就被家族打磨地堅韌無比心沉如水,陡然看見蕭寧素霞飛雙頰,一汪春水,冷漠鳳眸中凝著幾分豪氣與溫婉,便是如他,跟著醉了一分。 蕭寧素拷問完了就打算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兇巴巴地轉(zhuǎn)頭問道:“喂,老娘聽說你們這群小鬼排出了什么奇怪的二重天十大美人榜,居然把我放在了第三,你告訴我,誰是第一第二!” 說著,蕭寧素拍了拍肩后的雙劍,威脅道不說就是宰了丟江里,保證沒人看見,夏越冬想了想,保命第一,便回道:“第二是甘露谷的李弦歌,至于第一,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美之一字,無人可斷天下人之美。” 反正蕭寧素是聽見沒人是第一,她覺得很滿意,很高興地將葫蘆塞進(jìn)夏越冬手里,說道:“那就好,你喝不喝?” 看著葫蘆口上一絲馨香與唇印,夏越冬搖了搖頭,還給了她,說道:“我不飲酒。” “嘁~”蕭寧素鄙夷地甩了一個白眼,往嘴里又灌了一口酒,邊走邊嘲諷道:“虧你是個人,酒都不喝,這輩子你也得打光棍了,哈哈哈……” 目睹蕭寧素漸行漸遠(yuǎn),良久,極遠(yuǎn)處飄來一道憤怒的喊聲。 “你說讓我找你,你這個混蛋為什么不來找我!” 夏越冬一翻身坐在城垛上,望著漸漸黯淡下去的天幕,心說是如何不凡的男子居然是讓蕭寧素師妹心動了? 一路走在街上,往來修士哪里見過醉意盈盈的蕭寧素,此等如玉無雙下,驚動了董昕等人趕緊將自家的寶貝接了回去,生怕是有人趁機(jī)占了便宜。 今日被蕭寧素打地慘敗的蘇長安最終是沒有過去這個坎,心中有一絲郁結(jié),知道這時候夏師兄也該回來了,便提著棋簍子去尋他。 這一次,蘇長安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