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大雪滿弓刀(五)
既然是蕭寧素,那她必定首發搶攻,這蘇長安雖在無當峰頗有名聲,但在整個二重天依然是名不見經傳,鳴蟬劍一拋,穩穩落在手中,蕭寧素頓時飄灑出一片繁密劍勢牢牢地封死了蘇長安周身。 蕭寧素施展出的不是《劍道初解》中的基礎劍法,也不是道宗中任何一部劍經,蘇長安自問博聞強記,一時間竟是無從識出蕭寧素這是什么劍法,繁中有細,細密中,則是更細! 恍若牛毛細雨洋洋灑灑,落上幾滴不算什么,唯獨懼怕細雨驟成狂瀾,一步而成威猛劍勢! 蘇長安隨即展開靈障,清藍色光華水幕并沒有是與蕭寧素傾灑過來的“細雨”硬碰硬,而是春風沐雨,宛如伊人撐傘,溫婉地分開了雨幕,朦朧下有一絲煙雨淮南之意。 這一招無名劍勢不是其他,正是蕭寧素從前在凡間時自個領悟出來的劍法,蕭寧素從小沒錢沒機緣去獲得那些絕世劍譜,但每逢對敵時,素王在手,如有神助,劍出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出劍出劍,劍出本心,自己都不知下一步,敵人又何從判出? 蘇長安的水幕似是極為堅韌,任憑蕭寧素劍勢揮灑,依然是巋然不動,鳴蟬劍生生不息的真靈氣噴薄,辛金靈氣與水行靈氣交錯,誕出了如潮的輕紗霧,蘇長安不再猶豫,張手在水幕上貼上一張元母符箓,五指連動,挾著四張符箓作勢要布下符陣。 蕭寧素的符道修為淺薄得多,但不代表她的畫出的符就一無是處,她唇角一動,一張三筆真火符自荷包飛出,挑在劍尖上,鳴蟬劍尤為濃重的真靈氣爆開了三丈靈焰,一式“摘星”! 蕭寧素整個人打旋一直,人與劍平,劍尖刺著灼灼真火,沛然不可御地穿進了蘇長安靈障內。臺下弟子見是蕭寧素使出了一招鮮的“摘星”,便嚷嚷著蕭師姐要揍死那個小白臉了。 鳴蟬劍甫一突入水幕中,即是見到五位一體的符箓自行運轉,而蘇長安卻是不見蹤影,蕭寧素心下一沉,止住了劍勢,但受元母符箓掌控的真火、陰/水、金芒、紫雷,四符同時炸開,五行生克下綻出莫大威能,一線直突的蕭寧素不得不收劍回放,雖是符箓威能不是太大,仍舊是令蕭寧素鬢發紛亂,弄地她微微狼狽。 正當蕭寧素抵擋符箓連綻時,以符陣遁開的蘇長安身影一抖,站在了蕭寧素背后,二指一攏,磅礴的冰寒真氣化作一支長槍,對準蕭寧素就是投擲過去。 但蕭寧素怎會不知蘇長安的蹤跡,若是說蘇長安布下符陣行將遁出時,的確是在識海中失了追尋,再度現身時,蕭寧素干脆將計就計,假意不曾注意到,十成力中四成用以“手忙腳亂”地抵擋符箓,就待蘇長安出手。 果不其然,冰寒真靈長槍猛然刺過,蕭寧素一環鳴蟬,輕易地掃開了喋喋不休的火光雷鳴,腰肢如柳,纖足點地,倏地后彎,鳴蟬劍流星直墜,恰到好處地擊在槍尖上,頓時砸地冰藍碎屑濺將。 甫一擊中槍尖,蕭寧素暗道一聲不好,這法術太虛了,依舊不是蘇長安的真正后手,旋即是靴底一滑,側身一弓鯉魚打挺般站起,蘇長安真身罩著一層玄藍靈障,祭出一支黑锏,赫然從冰寒長槍碎屑中飛出。 蕭寧素這是算是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以她聰穎卻是算不到蘇長安一連布符、遁出、甩槍后居然尚有充沛余力祭出一件寶器,這一下若是挨實了,雖不至于將她擊出擂臺,但也失了先手。 無當峰弟子,果然強悍! 如此情形,蕭寧素自然不是第一次見,前幾年在神州時,梧風山下,松濤崖下,那次不是熬著氣力去纏斗,那時她只是個小小武道宗師,離一氣三千里的大宗師差的遠了,氣勁更迭哪有那么多講究,舊力沒了?巧力、蠻力、狠力,總之榨出力氣來! “鏘!”劍锏相撞,蘇長安以逸待勞,以有心算無心,這一擊以十成力道去壓蕭寧素短短一息內攢出的三成力道,加之男子天生氣力雄厚,頃刻間就是壓地鳴蟬劍不住后彎。 臺下董昕見蘇長安真的是占了上風,頓時有些傻眼,拉著張紉寒道:“小寒,素素該不會真瞧中那小白臉了,要半推半就了?” 一旁雖是被淘汰了,卻悄悄摸過來繼續觀戰的南橘鄙夷道:“可拉倒吧,保管兩招后蕭寧素贏地穩穩的,叫那小子還手都沒得還。” 這兵器交錯間往往就是一眨眼的事情,蘇長安這才注意到蕭寧素自始至終左手都是以劍指做輔助,從不拔出肩后的另一柄劍,而他全力都在推將黑锏,若是蕭寧素拔出第二柄劍,他便不得不急速退開,再尋時機。 素王安然劍鞘。 蕭寧素左手一勾鳴蟬劍,非是一齊抵擋蘇長安正是巔峰時的氣勁,反而是四指扳住鳴蟬下彎之態,分明是在助蘇長安攻向自己,不待蘇長安疑惑有他,鳴蟬劍已然弓彎成月。 這,應該是半招吧。 劍柄一松,鳴蟬劍頓時震顫不休,蘇長安壓在鳴蟬劍有多少力道,就被以熔鋼法鍛成的鳴蟬劍彈回去多少,蕭寧素驟然放松了對鳴蟬劍的掌控,這股力道立時如脫韁野馬,彈地蘇長安虎口劇震。 不待蘇長安發覺過來這是什么功法,蕭寧素已經接住了飛上半空的鳴蟬劍,蓮步一挪,輕巧地移到蘇長安身側,一劍斜刺,迫使蘇長安黑锏去防。 一招半。 蕭寧素彎身低了一低,剛好與蘇長安四目相望。 蕭寧素容顏極美,一顧傾人城,二顧傾人國的話恐怕有些勉強,但熟識蕭寧素的人無一不是驚嘆于她那雙燦落繁星的眸子,如有星辰生滅,絲絳旋凌舞,峨眉隱劍氣。 遠雷與冬霆。 甫一對視,蘇長安似是沉浸在蕭寧素的鳳眸中,直到漸漸地蕭寧素的眸子豎了起來,脖子上有一絲涼意,蘇長安才醒過神來,這是他已是跌倒在地。 趁著蘇長安要防斜刺一劍時,蕭寧素算好了蘇長安前進路線,隨即就是伸腳一絆,自然是絆倒在地了。 只伸了一點,也算半招吧。 兩招剛好。 臺下愕然,兔起鶻落間蘇長安竟然以如此離奇的方式敗了,旋即便是掌聲雷動,南橘撫著趴在膝頭上的杏仁,得意笑道:“我沒說錯吧,蕭寧素這婆子最喜歡扮弱,然后一招制敵,一招不行,就兩招啊。” 董昕撓了撓后腦勺,總感覺臺上的蘇長安這么快輸了與她有干系。 “蕭寧素,勝!”執事宣布道,臺上的棲夔真人看著在峰內比試中排名前二十的蘇長安就是這么稀里糊涂敗了,面上有些掛不住,但依舊與棲篁真人說道:“蕭師侄天馬行空,招數不按常理,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祺臻真人照例搶去話頭,回道:“這蕭寧素平時頑劣非常,若有長安師侄一半省心就好了,觀長安師侄性情沉穩,日后成就不可小覷。” 棲篁真人聽著兩人突然開始了互相吹捧,一個死命地吹著蕭寧素劍法同輩出眾,“術、法、勢”中必定是夠到了“法”境,一個猛夸蘇長安沉穩持重,搞得棲篁真人郁悶地與棲畢真人對飲靈茶起來。 蕭寧素收劍下場,瞥了一眼蘇長安,那白臉看上去倒是勝不驕敗不餒啊,步伐沉靜地回了無當弟子中,而那些個一樣悶葫蘆的無當弟子幾乎沒有打鬧的,拍了拍肩膀便放了進去,再看青桑谷這邊,簡直是一邊倒的噓聲一片,嘲諷蘇長安兩回合就輸的干干凈凈,輸也是絆倒了,看什么看倒了,哈哈哈。 回了座位,董昕清咳了一下嗓子,一本正經開脫道:“這個嘛,無非是想著素素你大了,早晚總該……唔!唔!” 張紉寒一臉無奈地看著董昕被蕭寧素捂住了嘴巴,后者溫柔地道:“你想成親嗎?”董昕從善如流道:“不,我不想。” 之后董昕上場,對的是萩葉原穆青,雖說二人早就熟識了,但在小比這等大事上,沒有放水的理由,董昕祭出了前幾日才買來的赤羽美人扇,一揮一扇間真火縱橫,一度燒地穆青狼狽不堪,但穆青終究是更老辣一些,反復引著董昕揮灑真靈氣,小比中不許服用丹藥,董昕這富家小姐性子,哪里曉得“節約”二字,沒兩刻就灑水一般灑光了真靈氣,真靈氣不夠就開始丟符箓,依然是令穆青難以寸進,穆青索性就等著董小姐玩夠了,才趁勢一撲,趕山鞭推著董昕下了場。 董昕面色紅潤,氣喘如牛地下場,一叉腰沖著穆青罵道:“有那個本事干嘛不早點撲過來,害的我浪費這么多符箓。” 話剛出來,董昕就意識到說錯了,果然穆青是笑瞇瞇地看著她,氣地董昕一手拽著蕭寧素,一手拎著張紉寒,說道:“你們下次見了這小混蛋,一定記得給他點顏色看看,非打廢他不可,姑奶奶我要準備準備去淘汰賽了,哼,說不定我還能前百呢!” 萩葉弟子中,張明月見那紅衣女子在揪著蕭師姐耳朵大聲喊叫,心想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許那一片都嫁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