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黑心
下午回家的路上,云溪一直在想楊母的請求,她請求她教楊晏澤針灸。 其實,云溪并沒有敝帚自珍的想法,但是若要她每天來鎮上來教導楊晏澤,這根本不現實。 楊晏澤是鎮上的醫生,也不可能每天花上三四個小時跑去村里找她學針灸。 所以,她并沒有答應下來,只說要考慮一下。 楊母沒有強求,卻吩咐楊晏澤將她當初買銀針的錢還給她,云溪沒有收,而且立刻告辭離開。 楊母攔不住她,就吩咐楊晏澤送她,楊晏澤在雜院門口追上她,擰著眉頭道:“我娘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沒有學中醫的天賦,你之前買針的錢我也花了一些用來給我娘買藥,剩下一百來塊錢等你來給我娘針灸時我再還你。” 當時,云溪撩起眼皮看他,看得他臉色漲紅,她笑了一聲:“放心,我不是來追債的,但我最近三五天也沒空過來給嬸子針灸,你先給她按照藥方煎藥喝一周看看效果,對了,千萬不要讓她再干灶上的活。” 楊晏澤是滿口答應,又請她盡早來鎮上,她含糊應了,能不能早,這得看秦建國腿傷痊愈的日子,以及他返回部隊的時間。 或許有的人真不經念叨,她還未進村就碰上往外走的秦建國,她正猶豫著如何打招呼時,秦建國徑自走到她跟前問道:“吃過午飯了嗎?” 秦建國身形高大,將她整個人都攏在陰影里,云溪被他的氣勢壓得一時沒聽清他問了什么,秦建國抬手解下她背上的背簍,轉身往前走:“灶上溫著飯菜,回家就能吃。” 這會都四點了,早過了吃午飯的時間。 云溪這下反應過來,忙追上他的腳步道:“我吃過了。”又朝他伸手,“背簍給我吧,空的,不重。” 秦建國腳步一滯,側頭望著她想問什么,但最后只“嗯”了一聲,背簍也沒給她,大步往前走。 云溪敏銳地察覺秦建國有些不開心,想到早上聽到楊嬸跟她說的那些指責她和秦建國不孝的流言,立時明白過來,只是不知道說什么話寬慰他,最后只沉默地跟著他穿過村子,來到秦家老屋土坡前。 云溪卻沒有上坡,她對秦建國道:“來娣今天去上學了,我得去小廟喂豬,這會它們肯定餓壞了。” 說完不等他回應,就徑直往小廟走。 秦建國腳步一滯,手中拎著背簍,耳邊猶響起今早云溪說的話—— “酒精棉快用完了,我去鎮上衛生所買一些回來。” 背簍是空的,并沒有酒精棉。 她今早也沒要他的錢,也沒帶干糧,她身上也沒有糧票,不可能在鎮上飯店吃飯,她在哪吃的飯? 有許多問題想要問她,但她快步離開的背影透著疏離,秦建國揉了揉眉心,先進屋將背簍放下,然后趕去小廟。 云溪來到小廟,發現豬圈里的豬崽一個個肚子圓鼓鼓的,顯見中午有人給它們喂食了,來到灶房發現鍋里的豬食也是滿的,還帶著余溫。 便是來娣中午能給這二十多頭豬喂食,也來不及再煮豬食,心里有了猜測,就聽到門外有動靜,她走出灶房就看到一人背著一簍豬草踏進廟門,她有些吃驚:“焦文澤,你怎么來了?” 焦文澤抬手抹了把頭上的汗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之前說好幫你扯豬草抵醫藥費。” 云溪趕忙過去幫著焦文澤將裝滿豬草的背簍卸下來,一邊搖頭道:“我上次就告訴你了,那醫藥費的欠條我是逗秦紅芬玩的。” 焦文澤卻一臉認真道:“你幫袁大哥治病,收費是應該的,這些豬草也不值錢,是我們幾個人趁著中午歇息一起扯的,不費什么事。” 云溪一時間不知道該拒絕還是收下,但想著如今來娣去上學了,她一個人既要采藥,又要喂豬還真忙不過來,便朝焦文澤道了謝,又道:“你們若是誰有個頭疼腦熱就找我,我不收你們診費。” 焦文澤聽到她這承諾就高興得見牙不見眼,又趕忙道:“袁大哥今天上工后就又有些不舒服,你看你什么時候有時間給他看看?” 袁柏青又不舒服了? 云溪心里嘖了一聲,點頭應了:“我這會就有時間,一起走吧。” 焦文澤高興地點頭,立刻在前頭領路。 于是,秦建國來到小廟,沒有看到云溪,只看到小廟的院落里多了一簍豬草,眸光微凝。 這兩年為了調動社員干活的積極性,隊里采用了分包方式,既將活按組分派下去,只要最后檢查合格,就可以得到那份工分,有那干活快的就能提前下工。 知青們當然不能跟村里的老把式相比,但他們一組人多,活也就提前完成了,只是工分平攤下來就少了。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若要跟村里人比,城里來的知青非得一個個累病了,有了袁柏青的前車之鑒,他們覺得寧可少得些工分,也比累病了花錢治病強。 秦紅芬將云溪治病收費黑心的宣揚得整個知青宿舍都知道。 所以,云溪來到知青宿舍,那些知青看到了也不搭理。 焦文澤性子粗疏,根本沒發現這些,且高興地趕到袁柏青的房門前,只喊了一聲“袁大哥”就推開了房門,于是穿著背心斜躺在床頭看書的袁柏青就驟然在云溪面前,她略有錯愕。 袁柏青卻是受到了驚嚇,慌忙起身將襯衫披上,又忙著系扣子,一張臉自臉頰燒到后頸,紅彤彤的。 焦文澤意識到自己犯了錯,忙帶上門又道歉:“袁大哥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脫了外衣躺床上。” 其實也不是不知道,只是焦文澤性子大大咧咧,潛意識也沒把云溪與那些女知青同等看待,因為她太瘦小了,跟個沒長大的小姑娘一樣。 袁柏青也沒法跟一向當作弟弟的焦文澤計較,扣好扣子后輕咳了一聲道:“請進吧。” 焦文澤再次推開門,伸手請云溪進去,自己卻不肯進了,就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