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皇上……”年若蘭見胤禛吐血,面色驟然一變,再顧不得其他,奔到胤禛身邊伸出手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影,屋子太過昏暗,這離的近些了,才發現胤禛右肩的衣袖果然被刀子劃破了,整個肩頭都是血紅血紅的。 年若蘭緊緊摟著他,哽咽道:“不是!在臣妾心里,皇上并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人,你是好人,對我好,對孩子們也好!”胤禛被年若蘭緊緊摟著,不知什么時候,那本來緊繃的似一張弓的身子卻微微放松了下來。 “可弘時卻深恨朕……甚至恨到想要殺了朕……” “您肩頭的傷果然是……”年若蘭神情一變。 不過胤禛卻只深深閉了下眼睛,再沒有了言語。 年若蘭與胤禛從屋子里走出來的時候,蘇培盛幾乎都快要哭出聲了,而不知道怎么搞的,棟鄂氏那幾個人居然還跪在那里而除此之外,正院落中還跪在一人,卻是履親王允祹,胤禛雖是把弘時過繼給了胤禩,但卻下旨讓履親王允祹對其照顧看管。不過因為胤禛特意封鎖了消息的原因,時至此時,允祹方才趕來。 “臣弟叩見皇上,臣弟有負皇恩,沒有看顧好三阿哥,請皇上降罪!” 胤禛站在臺階之上,如同服視螻蟻般俯視著允祹,只聽其淡淡地說道:“弘時得了急癥,已于剛剛去了,他雖已被過繼給胤禩,但朕畢竟是其生父,他之死,朕心甚痛。履親王允祹看顧不力,有負朕托,即日起奪親王爵,降為固上貝子,弘時之喪事由你全權負責。” 聽聞弘時已死,無論是允祹還是弘時的一干妻妾,均如同九天霹靂般被震在了當場,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驚駭之色。 “臣、臣允祹遵旨。皇、皇兄節哀。” 景仁宮中,太醫正在給胤禛包扎傷口。 年若蘭就站在他的身邊,看著那退下來的一件件染血的衣裳心里面真可謂是百感交集。 半晌之后。 “近段時間之內,務必不能讓傷口沾水,也不能做任何劇烈的運動,只要按時換藥,皇上肩上的傷大約二十幾日左右就會愈合的。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年若蘭眉頭一皺,俏臉生寒:“你們這些太醫說話怎么總是這樣吞吞吐吐地,還不快給本宮道來。” “娘娘息怒。”那太醫跪在地上也不敢再賣關子了,立刻脫口而出道:“皇上肩上的傷口倒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皇上內在的身子,皇上剛剛在怒火攻心之下已然是吐出了一口心頭之血,龍體大損啊!”胤禛本來就不年輕了,平日里又是一個恨不得把一天當作二十五個小時來用的工作狂,如今又逢上了此事,身上的沉疴未免要爆發出來。 “那可有什么補救的措施?” “回娘娘的話,皇上現在只能靠靜養。多食一些溫養之物,萬萬不可再動怒生氣,否則要是再來一回的話,于壽數有礙啊!” 無論是太醫在包扎傷口時,還是剛才年如蘭與其對話時,胤禛椅子保持著閉目不語的狀態,而此時卻微微睜開了眼睛,淡淡地說道:“朕的病情由你全權負責,關于朕的病情,不得外傳,若是有一絲風聲泄露出去,朕要你全家提頭來見。”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好了,你先下去吧!”年若蘭揮了揮手,年級一大把的太醫令抖著雪白的胡須迫不及待的就跑掉了。 “皇上去睡一覺吧!您的臉色看起來蒼白極了。” 胤禛此時也覺得疲勞至極,聞言也沒有反對,淡淡地嗯了一聲,只說道:“你過來陪朕躺一會。”年若蘭應了聲,小心翼翼地扶著胤禛上了床,很快的,雨過天晴色的帳簾就把外間和床帳內隔斷成兩個天地。 胤禛右臂有傷所以是側身躺著的,年若蘭同樣也是側著身子,兩個人面孔相對,因呼吸而浮起的淡淡熱氣相互吹在了對方的臉上。 “你不問問,弘時是怎么死的嗎?”良久之后,胤禛突然如此問道。 “如果皇上愿意說的話。”年若蘭往前湊了湊,把自個的小臉埋進了胤禛的脖頸之中。 “……弘時自被朕過繼給胤禩之后,整個人變得極其消極,開始沒黑沒白的酗酒,并且眠花宿柳,這京城的大小妓窯竟都被他睡了個遍。”胤禛說道此處還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弘時性子素來也不是那種堅毅無比的,被過繼給胤禩之后,無疑是從天上摔倒地上,他墮落的可能性遠遠比重新振作起來的可能性要高得多的多。 “弘時長期在那等煙花之地流連,久而久之,竟染上了臟病。” 這也就是弘時之所以會病重的原因吧! “可是,可是皇上肩上的傷?”情不自禁地年若蘭仰頭道:“恕臣妾直言,三阿哥縱使心底對皇上頗有怨懟,但依他的性子也是萬萬不敢公然拿刀傷害皇上的。”況且他還要拖著自個病重的身子。 胤禛聞言緊緊閉了下眼睛:“若是平日的弘時,自然沒有那樣大的膽子,不過他因為得了那臟病的關系,整個人虛軟無力,有人便給他開了一種罌粟提起出的藥物,使其狂性大發,再加上朕今日去看他時與他爭執起來,弘時沒了理智,竟要拔刀弒君,朕情急之下一腳踹在了他的胸口之上,弘時吃不出力氣,整個人向后摔去,撞到了柜架上,那柜架倒在地上,便把弘時壓了下去。待朕移開柜架,弘時已然沒了氣息。” 原來是這樣……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年若蘭總算解開了心中疑惑,感覺到胤禛情緒的起伏,不由動了動腦袋,再其頸部磨蹭道:“是弘時先對皇上動手的。皇上反擊也不過是自保而已。弘時會死也是個意外。皇上心中不必介懷。” “朕總在想。朕與弘時會落到今日的地步,是否真的是朕做錯了?”胤禛無聲一嘆,聲音聽起來也是極為落寞。 “臣妾認為皇上并沒有做錯什么。”年若蘭十分堅定地如此說道。 胤禛沉默半晌,突然帶著一些遲疑的感覺,出聲道:“溫氏那里……” “三阿哥早逝,已頗為可惜。溫氏肚子里的那個就是他在世上留有的唯一骨血,還請皇上開恩。留住這個孩子吧!” 胤禛緊皺的眉宇微微一緩,頷首道:“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便留下吧……朕倦了,陪朕睡一會兒。” “嗯!” 第204章 溫氏生子 俗話說得好,這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關于弘時的死亡,胤禛縱然百般遮掩,然而還是有許多閑話傳了出去,且隱隱地往胤禛殺子的方向扯去,不用說,這背后定然是有人在搞鬼,而毫無疑問的,胤禛肯定會把此事算在胤禩等人的頭上,于是當天夜里,胤禛便連發兩道圣旨,以允禩等人悖逆之名把他們從皇家玉碟上除名,允禩改名為“阿其那”其子弘旺改名為“菩薩保”允禟改名為“塞斯黑”其子嗣也被貶斥改名,兩府落敗,已成定局。 弘時的葬禮簡單而迅速,允陶處理的十分妥帖。胤禛的傷勢在年若蘭精心的護理下,恢復的很快,只是他因吐了心頭血,從內地里傷了根本,身體的確是大不如前了。 時間進入盛夏的時候,胤禛信守承諾帶著年若蘭一起住進了圓明園,這一次,除了年若蘭外,還跟過來一人,此人不是別的正是溫嬪。自弘時喪命的消息傳出后,若說有誰為此打心眼里面感到高興,那么溫柔肯定要算做一個的。 一來,她自認為自己之所以會落到如今這個下場,全因弘時貪戀自己美色,侮其身子,毀其清白所至。二來,弘時一死,對她來講反而出現了一條生路。哪怕是看在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許是皇上還愿意放自己的一馬,要不然的話,為何要留自己到今日? 是以當知道皇貴妃下旨,以散心為名,讓她也出現在陪駕的名單中時,溫柔心中無疑是喜悅的,不過可惜的是,無論是皇上還是皇貴妃對她的請見都是全然漠視的,她的周身依然被嚴加看管著,即使來到圓明園,也不過是換了一個【囚牢】罷了。 圓明園風景秀麗,人處其中難免會有心曠神怡志感,年若蘭每日都會拉著胤禛到園中散步,久而久之,胤禛的心情也從弘時喪亡的沉重中恢復過來,看著倒是好了許多。 這一日,年若蘭卻是接到一個好消息,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胤禛了。 “皇上……哥哥也在?”年若蘭剛一踏進胤禛的書房,就看見正站在龍案前負手而立的年羹堯,年羹堯見了自家meimei對其嘰咕了兩下眼睛,滿是狹促的表情。 年若蘭輕瞪了他一眼。 “臣妾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無妨。”胤禛擺了擺手對著你年若蘭笑著說道:“你兄妹二人也有段時間沒見了吧,亮工留下來,與朕和蘭兒一道用午膳。” “那微臣可就不客氣了。聽聞皇上有一批百年以上的正宗女兒紅不知微臣今日有沒有這個口福消受一番呢?”年羹堯嘴上一邊說著一邊搓著自個的雙手,把【恬不知恥】這四個字表現的是淋漓盡致。 “哈哈哈,亮工這是惦記上朕的美酒了!”胤禛脾氣嚴厲,是以朝中多數大臣在其面前都是敬畏有余親近不足,康熙時,君臣融洽說笑的場面在胤禛這朝可是極其罕見的,不過作為一個嘴上不說,但是從心底把康熙帝視為榜樣榮光的胤禛而言,何嘗不想要效仿先皇一二,而這滿朝文武中能夠滿足他這種心理要求的恐怕就非年羹堯莫屬了。 君臣兩個說笑了幾句,一旁的年若蘭這才想起自己想要告訴胤禛的消息。 “對了,臣妾還有個好消息要稟告皇上知曉呢。” “哦?什么好消息?”胤禛含笑望了她一眼。 年若蘭便道:“是弘煦的側福晉純兒,在昨日被太醫請平安脈時,被查出了喜脈,已有一個多月了。” 胤禛聞之果然是大喜過望,只見他的眼角旁出現明顯的笑紋,大聲道:“果真有此事?那可真是大喜了!” “恭喜皇上這是要做祖父了。賀喜皇貴妃娘娘這是要做……”祖母連個字在年若蘭那迫人的視線下到底給咽了回去。看著自家哥哥那顫顫地表情,年若蘭心里輕哼了一下,祖母什么的,雖然是事實,她也的確十分高興,但還是有一點點尷尬呢。 弘煦即將有嗣一事的確讓胤禛欣喜不已,在午宴上甚至還多喝了兩杯,要知道自從他肩膀受傷后,在年若蘭的處處盯防下這還是第一次飲酒呢! “亮工,朕要是沒記錯的話,你那個小女兒與弘福年級相仿,咱們不妨親上加親,朕就讓弘福娶了你家的小女兒做福晉,你看如何啊?” 胤禛的話語一落,年若蘭和年羹堯同時被嚇了好大一跳。毫無疑問,胤禛的提議完全是出于一種【恩典】。然而,年氏兄妹畢竟是【穿】過來的西貝貨,這表哥表妹、表姐表弟什么的,在他們眼里那都是至親之人,這親人之間怎么可能成婚呢? “皇上,弘福還小呢。再說臣妾早就答應過他,等以后選福晉了,讓他自己拿主意。” “皇上隆恩深重,微臣感激不盡。只是您也知道,微臣家里就兩個閨女,大女兒已然是遠嫁,這二女兒,微臣就想著留在家中,將來也好坐地招婿,所以,所以微臣的女兒怕是沒有這個福氣!” 胤禛何其聰明,見這兄妹兩個的托詞就知道她們大約都不是太同意這樁婚事,雖然有點不太明白這拒絕的原因,不過這事終究也只是胤禛一個偶然出來的念頭罷了,遂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胤禛與年若蘭抵達圓明園的兩個月之后,溫氏那邊終于傳來消息說是要生了。胤禛淡淡的點了點頭,臉上看不出喜怒來,年若蘭想了想決定還是親自前去看望一眼。她到的時候,溫氏的羊水已破,正躺在床帳之中發出陣陣疼痛的慘叫。 年若蘭也沒有與其打照面,只坐在花廳之中靜候。 大約三個時辰之后,屋子里面響起一陣孩提的哭聲,片刻之后,只見從里面抱出來一只大紅色的襁褓,年若蘭站起身低頭一看,孩子不太大,大約是胎里面沒養好的關系,看起來有點面黃肌瘦的樣子。 “啟稟貴妃娘娘,溫嬪生了個小皇子。”那接生的產婆低眉順眼,聲音淡淡地如此說道:“溫嬪娘娘生產之時,出現了血崩的癥狀,人在剛剛已經去了!” 年若蘭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只淡淡地說道:“把孩子給本宮吧!” 那產婆恭謹地應了一聲。 年若蘭把孩子抱回了自己的院子,傍晚的時候胤禛歸來,年若蘭把孩子放到他眼前,胤禛沒有伸手去抱,他看著孩子的眼神充滿悵然,想來是想到了弘時吧。 “溫氏已經去了,這孩子該交給誰來撫養,還請皇上示下。” 年若蘭既說這句話,那就表明自個是不想要親自養著了,她本就還有一個年幼的弘賜,自然沒有精力在為別人的孩子cao心。對于溫氏的死亡,胤禛似乎沒有一絲的驚訝,聞言只點點頭,沉聲道:“你看宋氏如何?” “宋jiejie自然是極好的。”年若蘭先是肯定了宋氏這個選擇,不過下一句卻是:“只是宋jiejie的身子皇上也是知曉的,恐怕是不能撫養這孩子長大。” 那么剩下的嬪妃中有資格撫養孩子的就剩下了個寧嬪武氏;但無論是胤禛還是年若蘭都不喜此人,這孩子縱是【來路不正】但到底也是胤禛的親孫,自然得好好為其的選擇一個好的撫養對象。 “臣妾心里卻是有個主意。”年若蘭輕聲說道:“皇上御極多年,但除了登基那年大封宮妃外,對后宮還沒有過什么恩賞,不如尋個機會把后宮姐妹們的份位都往上提一提。臣妾記得,宮里面有一位姓劉的喚名微盈的meimei,個性淡薄無爭,現在是貴人的身份位,皇上何不提拔一下她,這份位高了再把這孩子交給她來撫養,別人也就說不出什么來了。” 胤禛對這個所謂的劉貴人那是一丁點的印象都沒用,不過他總歸是很相信年若蘭的,聞言也就點點頭,道了聲:“就按你的意思辦吧!”平白得了個兒子,還被升了妃位,劉氏就是再【淡薄無爭】也幾乎被這突然砸下的好事弄得暈頭轉向,當然這其中更多的卻是驚喜。 “溫嬪產后血崩而死的事情你應該也聽說了。” “是!溫嬪jiejie之死,婢妾也深感遺憾。” “嗯,本宮與皇上的意思是,溫嬪所生之子,從今后就交由你來撫養,劉氏你要好生照顧這個孩子。” “婢妾遵命,謝陛下與娘娘厚愛,婢妾定會待九阿哥視如己出,絕不辜負陛下娘娘的信任。” “那便最好。司棋,把孩子交給劉氏。”年若蘭看著劉氏是怎樣帶著欣喜的表情接過了司棋手里的襁褓。這個人,她已經在暗中觀察許久了,卻是個心思良善的,能耐的住宮中寂寞的。把孩子交給她來撫養,年若蘭的確是放心的。 “劉氏,本宮已啟奏萬歲,封你為謙妃,即日起搬進冷泉宮居住,望你好生撫養這孩子,待他長大后,自然也不會忘記你今日的好處。” 冷泉宮地處位置及其偏僻,劉氏帶著孩子住在哪里,時間久了,若無人提及,恐怕都會被人遺忘,而這一切也正是年若蘭想要達到的目的。 一年、兩年、三年、五年、十年、總有一日,無論是溫氏還是這個孩子都會在眾人的記憶中漸漸模糊下去,待這孩子長大成人后,再找個機會把其過繼給哪家親王,想來也不會誤了他的前程。年若蘭自覺這個處理的方法是最好的,畢竟,胤禛雖然允許了這個孩子活下來,但總歸也是不想見天的讓其再眼前晃悠吧!更何論要像疼愛弘賜一樣疼愛他了。 第205章 鳳逝1 明明是盛夏時節,然而熾熱的太陽卻沒有給長春宮帶來什么溫暖的感覺。自皇后交出鳳印后,整個長春宮就進入到了這種消寂的狀態之中。烏拉那拉氏靠在床頭,額上貼著藥布,她慣來有強烈頭疼的毛病,這些日子卻又是加重了。突然地,一些嘈雜的鼓動之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外面怎么那么吵?”烏蘭那拉氏是皺著眉頭,蒼白消瘦的臉上隱有不悅之色。她的貼身宮女珊瑚聞言,用著極小地聲音道:“回娘娘的話,皇上下旨,恩賞六宮。諸嬪多有升遷,是以這幾日難免嘈雜了一些。” “皇上下旨,恩賞六宮?此事本宮怎么不知道?”烏拉那拉氏的臉色豁然一變。 “聽、聽說是皇貴妃娘娘替后宮諸妃向皇上請得的圣旨。” 珊瑚的話無疑如同火上澆油,讓烏拉那拉氏越加的惱恨難平,只覺得一股郁氣從心底涌上,難以自制的咳了出來,珊瑚見狀趕緊走上前來,輕輕拍著烏拉那拉氏的后背。 “呀————”看著烏拉那拉氏展開的手帕,珊瑚驚叫了起來。 那上面卻是已經有著一大塊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