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妙啊!妙啊!”突然地,鄔思道撫須而笑,大聲贊嘆道。 其余的幾個謀士皆都望了過來,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風刮了,樹葉會動。船過了,水面會留下波痕。”鄔思道如此說道:“這個世界上,只要你出手做了一些事情,多少都會留下些痕跡。咱們?nèi)羰堑溗畺|引,把事情引到大阿哥那邊去,皇上真的能夠毫無察覺嗎?與其冒這個風險,不如把此事由四爺擔下來,五十萬兩不是個小數(shù)目,皇上一定會察覺出其中的貓膩,到時候,皇上也只會稱贊四爺而不會怪罪的!” 銀子我出了,罪名我攬了,事情我擔著了,而我這么做是為什么啊?是為了太子,可更是為了皇阿瑪您的臉面啊! 到時候再康熙帝的心中,胤禛定是一個忠孝兩全的兒子。 眾人聽了鄔思道的話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只是—— “這以五十萬兩的銀子又到哪里去弄啊?”其中一個謀士露出為難的表情。 胤禛一擺手,沉聲道:“銀子的事情,爺自有安排。眾位先生不必多慮。” 書房中的對話一直持續(xù)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將明,幾個先生才一臉疲倦的各自散去。 如此,又過了小半月。 胤禛被康熙帝當庭訓斥,并且給拘進宗人府的事情,如同一道晴天霹靂,在四貝勒府的上空炸了開來。烏拉那拉氏臉色驟然灰敗一片,李氏更是不堪激動的快要暈倒的樣子,而其他的幾個格格,也都是哭的哭,哽咽的哽咽,總而言之,府邸里面是一片的凄風苦雨。 趁著眾人驚慌成一團,年若蘭則讓小得子立刻出門,往十三阿哥府里去一趟,小得子回來說,十三爺留了口信,說是會極力為四爺求情,宗人府陰濕潮冷,還請家里面派人過去給送些被褥吃食。 年若蘭聽了當即就讓人備了馬車,連烏拉那拉氏也沒告訴直接就奔著宗人府去了。宗令也沒難為年若蘭的意思,所以她很順利地就見到了胤禛。 “噗嗤……”沒有什么撕心裂肺的重逢哭泣,年若蘭看著胤禛的第一眼反倒是笑了出來。胤禛的臉色本來就黑,年若蘭這么一笑就更黑了。 “這地方是你一個孕婦該來的嗎?”胤禛背著雙手,一副恨不得掐死她的樣子。 年若蘭看著關(guān)在【籠子】里的男人,不期然的就想到了動物園了里的那些個猛獸,有點沒牙老虎的感覺。 “您當我愿意來這啊!”年若蘭伸出手一個勁兒的在鼻子前面煽動著,沒辦法,這里面的霉腥味太大了:“你要是不把自個給弄到這來,我能來嘛!”年若蘭的眼睛瞬間變紅了起來:“不親眼看見您,我這心里能放的下嗎?”胤禛最見不了年若蘭流眼淚,聞言,眼中立刻劃過抹不在自。 畢竟是皇子阿哥,也沒有人真敢上鎖什么的,所以年若蘭很輕松的就鉆了進來。站在胤禛的面前,年若蘭心里真覺得很神奇,前幾天兩人還舒舒服服的坐在啥發(fā)生閑聊天的,今兒就跑到牢房里成了階下囚了。 “皇上也太狠心了!”眼淚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年若蘭毫無避諱,氣哼哼地就說開了:“你怎么說也是他老人家親生的吧,就是犯了什么錯,他罵一下打一下也就算了,犯得上把您給扔進牢里面嗎?這是人能帶的地方嗎?又潮又濕的,墻角掛著蜘蛛,說不定還會有老鼠,爺從小就是錦衣玉食堆里長大的,什么時候受過這份罪啊……”年若蘭叨叨叨、叨叨叨地嘟囔了一大串。,胤禛倒是不嫌她煩,也沒打斷她。 年若蘭說了一大堆沒用的,就是沒問胤禛,您老到底是為什么進來的,又或者是您老什么時候能出去的話。琴棋、司棋兩個丫頭手腳麻利兒的開始在牢房里面規(guī)置了起來,厚實的棉被褥,換洗的衣裳鞋襪,筆墨紙硯,熏香蠟臺,反正能想起來的東西一股腦的基本上都拿過來了。 胤禛上午剛被押進來,一個時辰后,年若蘭就跟著殺進來。不得不說,這是極為神速的。 “我覺得吧,福晉肯定不能讓我過來。”年若蘭揚起頭,用著頗為自豪的語氣,美滋滋地說道:“所以我就趁著她們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殺進來了。嘿嘿,怎么樣,我很機靈吧?” 胤禛心想,可不是機靈嘛,那一顆心上都恨不得扎八個窟窿眼了。 兩人坐在鋪蓋好的木板床上,年若蘭靠著他的肩膀偷偷地咬著耳朵:“什么時候能出去啊?” 胤禛覬了她眼,哼道:“你就這么確定爺會沒事兒?” “那是,您這么氣定神閑的,肯定沒事。”沒見著人時,年若蘭還不敢保證,可如今見了面,心里倒是一下子就踏實了。 胤禛也不和她繞圈子,只彎著胳膊,用手掌拍了這丫頭小腦袋兩下:“老實在家呆著,爺沒幾天就出去!” “您老這苦rou計,施得也忒遭罪了。”年若蘭嘟嘟囔囔地說道。 胤禛瞪了她一眼。不過到底沒舍得罵出來。 這里畢竟不是久呆的地方,差不多都規(guī)置好了,人看起來也挺好的,年若蘭便揮一揮衣袖,瀟灑的走掉了。回了貝勒府,剛進大門,她就被人堵在了大門口。 烏拉那拉氏要見她。 對于年若蘭不經(jīng)允許就私自出去,前往宗人府的事情,烏拉那拉氏心里是有氣的,但現(xiàn)在胤禛的事情顯然更重要。 年若蘭把胤禛的情況對烏拉那拉氏說了一遍,當然,這是一些很表面的。對于烏拉那拉氏問的,爺有沒有說,他到底是因為什么事情被關(guān)進宗人府的,又什么時候能出來的問題,年若蘭一概搖頭,只說,不知道,不清楚! “那你到底是進去干什么了!”烏拉那拉氏氣的臉蛋發(fā)青。 年若蘭無辜的抹了兩下濕軟的眼角,只道:“妾給爺也送被子去啦啊……”知道那牢房里晚上有多冷嗎?嗯? 烏拉那拉氏:…… 四貝勒被投進宗人府的事情,在整個朝廷上下弄得是沸沸揚揚,而關(guān)于他是怎么觸怒皇帝的原因,卻沒有一個太過明確的說法。只是有一些傳言,似是與西南的那批賑災(zāi)銀子有關(guān)。 相比滿府的愁云慘淡,年若蘭就顯得消停多了,大門一關(guān),該吃吃,該喝喝,那小日子過的別提多帶勁兒了。 要說,人年若蘭為什么這么【淡定】。 主要還是因為一封來信,信是年羹堯?qū)憗淼摹_@兩兄妹小的時候經(jīng)常玩一種暗號,所以通常這種表面看上去很平常的信,在年若蘭眼里,帶表的就是另一番意思。 而在仔仔細細地閱讀了該信后,年若蘭只有一個想法。 胤禛,不愧是以后要當皇帝的人,簡直忒tm的老jian巨猾了。 第47章 圓明園 紫禁城。養(yǎng)心殿。 康熙放下手中的秘折,久久無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以后,突然地,康熙帝握起拳頭狠狠地砸向龍案,他明顯開始蒼老了的臉上露出的卻是猙獰的表情。“太子,好一個太子!”本來站在一旁近身伺候的梁九功被嚇了大跳,噗通聲跪在地上,額頭緊緊地壓在自己的手背上,連聲說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康熙帝怒火熾烈,又如何能熄,只見他騰地下站起身,死死握住兩只拳頭在地上來回跺腳走著,邊走邊怒聲道:“自胤礽兩歲被立為太子,朕便對他處處優(yōu)待,不但親自教導其讀書功課,一應(yīng)用度也全是按照朕的比列來享用,朕沒有一絲一毫的虧待過他,可是,他呢,依然貪心不足!” 梁九宮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胤礽明知道,這一次是老四替他背了黑鍋,可是他居然就眼睜睜的看著,把自己的兄弟推在前頭頂罪,這樣的兄長,這樣的儲君……”康熙帝氣地渾身發(fā)抖,雙目幾欲冒出火光。 “皇上,龍體為重啊!” 康熙帝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知道過了多久后,他突然道:“梁九功你傳朕的旨意,往宗人府去一趟,立刻釋放四阿哥歸府。” 康熙帝恨太子罔顧國法的貪婪,但更恨他不念兄弟情誼的狠心,倒是這個四兒子胤禛,平日看上去冷冷清清地,但這次卻肯為了太子,為了朕的顏面,自己偷偷地掏出了五十萬兩銀子去填窟窿,這一次,確實是朕錯怪他了! 康熙帝想到此處,心里浮現(xiàn)出nongnong的愧疚欣慰之感,對胤禛的看重與喜歡,已然又上了一個臺階。 胤禛是在第二天天明的時候出的宗人府,一出宗人府的大門,胤禛就看見了十三阿哥,兩兄弟感情一向不錯,胤禛莫名其妙的進去了,十三阿哥這段時間以來也沒少奔波cao心。 “四哥!”胤祥特別激動地叫了一聲。 胤禛一頷首,眉宇間顯然也是極為高興的。兄弟兩個在宗人令客客氣氣地恭送下往四貝勒府那頭去了。當下就把還沒接到消息的滿府人震了個底朝天。 烏拉那拉氏看見緩步走過來的胤禛,腿肚子一哆嗦,激動地差點沒厥過去。她們這些女人就是那一根根細細的藤蔓,若離了胤禛這顆大樹,這輩子基本上也就到頭了。胤禛就是她們的天,她們的主心骨。 所以不光是烏拉那拉氏,便是平時最老實巴交的耿氏等人也都一副激動的不知如好是好的樣子。 “年氏呢?”胤禛尋了一圈,唯獨少了一個。 烏拉那拉氏心里一塞,擦了擦眼角,只道:“年meimei身子不便,爺還是先去整理下自個,再去看望年meimei吧。” 胤禛一點頭,也沒再說什么。 事實上,胤禛回來的時候,年若蘭還躺在被窩里與周公聊天呢,她是被綠琴給強行弄醒的。 “主子,主子……” 年若蘭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了她家小綠的那張歡喜滿天的臉蛋:“怎么了?這么早就把我弄醒?” “主子,好消息啊,爺回來了!”激動滴聲音。 “爺回來了,他回來就回來……他回來了?”年若蘭整個腦袋驟然清醒了過來,臉上也露出興奮地光芒:“你說的是真的?爺從宗人府回來了?” “是的!主子,剛進的大門。”綠琴連連點頭,幾乎喜極而泣:“主子,這下好了,爺定是沒事了!” 年若蘭聽了這個消息,心里面確實非常高興,雖然年羹堯在信上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與她講了一遍,但是任何計策都是需要冒風險的,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道到底會不會成功。 不過,幸好,這一次,上天是眷顧胤禛的。 回了府邸,略作洗漱,胤禛就直奔年若蘭這邊來了。一進屋,就看見了正站在那里,兩眼水汪汪地某蘭。 “站著干什么,不認識了?”胤禛的目光在年若蘭高聳的肚子上轉(zhuǎn)悠了一圈,佯裝不滿道。 “是不認識了!”年若蘭破涕而笑道:“爺進去一圈,怎么似乎還有些變胖了?想必宗人府的伙食一定很好吧!” “胡說!”胤禛瞪了眼某人,大步走了進來。 年若蘭身子一傾,像是只歡喜雀躍的小鳥,一下子就撲進了胤禛的懷里,吃力的張著雙臂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面頰貼著頸部皮膚,小貓小狗似的蹭啊蹭的。 胤禛伸出手壓了壓她的腦袋。 雙眼中卻流露出一抹笑意。 兩人一起吃了早飯,彭廚娘最近研究出了一種豆瓣兒牛rou醬,非常的鮮香好吃,年若蘭就把牛rou醬摸著饅頭片里遞給胤禛,他一口氣能吃下兩三個饅頭。年若蘭自己則是喝了一杯豆?jié){,還有每天早上硬性規(guī)定的一碗蔬泥,又用了些粥食,大約今兒比較高興,她還吃了半屜灌湯包。 兩人用完了飯,胤禛在沙發(fā)上小憩了一會兒,然后就直奔皇宮而去了。 誰也不知道在養(yǎng)心殿里這對父子說了什么,反正大家知道的就是,胤禛是【眼含熱淚,深受感動】的離開的,并且同時帶走的還有康熙帝賞賜下來的各種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有補償胤禛那五十萬兩銀子的心理,在眾多賞賜中,有一樣東西,幾乎紅了所有人的眼睛。 康熙帝把位于西郊的圓明園賞賜給了胤禛。 當年若蘭知道這個消息得時候,幾乎是欣喜若狂地,她可是還記得胤禛曾經(jīng)許下的要帶她【逛園子】的承諾。這回說什么也得讓他把這事應(yīng)了。所幸,四貝勒爺也沒有反悔的意思。只表示,圓明園那邊還需要收拾一番,待過段時日,有閑暇了,再待年若蘭過去住段時間。 朝堂上,康熙帝雖是把太子貪污賑災(zāi)銀子一事給按住了,但是心里已然是對太子有了更大的不滿與嫌隙。胤禛這一次雖是遭了些罪,但一來他刷了下康熙帝心目中的形象,二來,因為太子這一次的【袖手旁觀】,導致胤禛可以名正言順的與其遠離起來,為日后的徹底【翻臉】奠下了合情合理的由頭。 至于那五十萬兩銀子的由來。 這就不得不提起年羹堯了。這五十萬倆有一大部分都是他弄來的,至于是怎么弄來了,這就不得不說遠洋貿(mào)易這一項了,在年羹堯還沒投軍的那些年來,他的遠洋生意不僅沒有縮小,反而弄得是風生水起,在浙江、福建等沿海地區(qū),建立了不小的勢力。 當然,在他投了軍后,這些勢力基本上就全都交還給胤禛了,所以人家四貝勒爺才這么有底氣,說拿出五十萬兩銀子就拿出五十萬兩銀子。 胤禛也是人jingzi一個,與皇阿瑪一番【懇談】之后,這份遠洋生意從今以后就要有五成進到康熙皇帝的私庫里,這大約也是康熙帝為什么這樣大方把圓明園賞賜下來的原因。 就這樣、時間流逝,不知不覺地便是兩個月過去了。 各地的受災(zāi)情況,基本上已經(jīng)平息下來,胤禛有了空隙,果然應(yīng)承了年若蘭的話,帶著她往圓明園去了。圓明園位于北京西郊,總面積大約有五千多畝地,一百十五十余景,內(nèi)有山川湖泊,亭臺樓閣,既有宮廷在建筑的雍容華貴,又有江南園林的委婉多姿。 不單單是年若蘭,便是胤禛自己,也對此處十分滿意。 能在眾皇子中,得到這樣一座園子,胤禛都不知道被他的兄弟們暗中酸過多少次了。 此時此刻,年若蘭只恨自己現(xiàn)在身子笨重,不能撒著歡的好好游玩一番,不過沐浴著這清爽的空氣,入目的又是山光湖色,年若蘭的確覺得自己的整個心胸都舒爽了許多。 “爺,我住在哪啊?”年若蘭摟著胤禛的臂膀,笑若春花地問道。 胤禛神色輕松地回道:“你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 一副這是咱們的院子,你說了算的樣子。 于是,年若蘭笑的越發(fā)開心了,孩子氣似的把腦袋靠在他的胳膊上,嘟囔道:“爺住在哪,蘭兒就住在哪!” 胤禛搖頭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