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人選
從霍洪家出來,水進的臉還紅撲撲的,被親兵扶了上馬,手上卻緊緊提著桂花籃子不撒開。 如此犯愚模樣,哪里還有青年將軍的威武? 霍洪帶了兒孫送到門口,霍寶躬身別過,也上了馬。 目送一行人離去,霍洪才帶了兒孫轉身進門。 待關上大門,他怒視兒孫。 霍瑞面帶不安,眼神閃爍,不敢正視祖父。 他幾歲開蒙,是儒門子弟,自是曉得自己今日之舉有不當之處,心虛的很。 霍柏卻是直視老父親,理直氣壯模樣。 霍洪不由氣極。 不忍心責怪孫子,還舍不得兒子么? 他沒有留力氣,狠狠踹了兒子一腳。 霍柏避也不避,生受了,被踹的直吸氣。 霍瑞臉色一白,連忙攔在叔叔跟前,道:“爺爺別怪二叔,是孫兒的錯,孫兒不該去告訴姑姑前頭之事……” 霍洪見嚇到孫子,神色略緩,擺擺手道:“是你二叔混賬,不干你的事!” 霍柏懇切道:“難道爹眼中,兒子是獻妹求榮的小人?若是太平年景,我自是樂意給meimei尋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夫妻琴瑟相和……如今卻是亂世,還不是什么時候才能太平下來……真要遇到什么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連自己都護不住,又哪里能庇護妻兒……” 霍洪一瞪眼:“狡辯!有了太尉族兄,還用得著你擔心這個?” 霍柏詫異道:“不是爹打小教導兒子,遇事不能指望別人,要自己立起來么?太尉是兒族兄不假,可咱們也不能凡事指望太尉府啊!不只是meimei,就是過兩年侄女那里,兒子也想給她這個立起來的將軍,而不是亂世不當用的儒生。” 霍瑞眼睛閃亮,點頭不已,顯然也認可二叔這番理論。 霍洪輕哼一聲,甩袖而去。 …… 直到離霍家遠了,霍寶才瞪了水進一眼,道:“該醒酒了吧?” 水進將桂花籃子提到身前,當成大寶貝似的摟著,半朵也掉不下去,笑道:“回頭我請你望江樓,咱吃最好的席面,比九九席還好的!” 霍寶輕哼一聲:“后頭怎么慫了,怎么不一直爺們?” 他之前關心則亂,后來也是琢磨過來。 窮文富武,要說水進農門出身不假,可這身槍法是什么時候學的? 就算學武藝不要錢,可也要力氣。 真要淪落到東家一口、西家一口混飯吃,能學好槍法,還能長成這大高個兒? 水進那些浪蕩兒的話,也是察覺霍洪的挑剔與輕鄙,故意為之。 水進聽了,亦是后悔:“那不是先頭洪太爺瞧不起人,一時沒忍住嘴欠么?” 霍寶不再損他,雖說這場相親后頭氣氛轉環過來,還是將話說在頭里,:“反正這是相看,相中相不中都可能,要是霍家不樂意就算了。” 水進眼睛眨了眨,點頭道:“那是自然……閨女再好,也沒有強娶的道理……” 霍寶不由側目,這都想到“強娶”了? 水進“嘿嘿”笑著,目光落在桂花籃子上,神情很是蕩漾。 霍寶抬頭看看天,這是秋冬交替時節,不是春天吧? 等到了太尉府,水進腦子終于清明,親自扶了霍寶下馬,小聲祈求道:“小寶,都是哥哥不是,一時嘴欠橫生枝節,五爺問起,就不用學那么仔細了吧?” 霍寶抬起下巴:“水大哥這是求我?空口白牙?” 這門親事對水進來說是美事,可對霍寶來說是么? 水進的輩分上去,大哥就成了姑父。 水進忙道,討好道:“咱們兄弟倆誰跟誰啊,各論各的,以后也各論各的……” 霍寶輕哼一聲。 水進與徒三兄弟相稱,卻只是朋友之交,與霍寶各論各的可以。 真要是娶了霍椿,還與霍寶各論各的,那就是笑話。 霍寶很壞了,眼見水進寶貝那籃子桂花,就趁他不注意,一把奪過來:“難得這時候還有桂花……這是我的……” 水進一時沒防備,丟了籃子,心疼道:“輕點拎,騰出桂花來,籃子記得給我!” 霍寶詫異了,提了籃子仔細看了幾眼。 六、七寸見方,細竹編的,正面還嵌了卍字紋,頗為精巧。 “姑姑編的?” “嗯!” 水進與有榮焉道:“旁人哪有這般巧手!” 霍寶看著水進道:“族叔祖家耕讀傳家,如今又在金陵書院教書,滿眼都是儒生,說不得更樂意在學生里選女婿!” 水進挑眉道:“這天下當爹娘的,哪里有拗過兒女的?” 他顯然也體會霍椿出現的用意,還有霍柏態度的軟化。 瞧著他這滿臉春色,身子都要飄起來了。 霍寶懶得打理他。 兩人剛進太尉府,就見牛清迎面過來:“水大哥、小寶,快去務本堂,五爺正找呢!” 務本堂,就是太尉府二進中堂,懸掛的匾額上面寫著務本堂三字,是太尉府中議事廳。 霍寶與水進對視一眼,都有些莫名。 “揚州方向有動靜?”水進想到這個。 “蘄春那邊有消息?”霍寶則是想到那邊。 “都不是,是陵水消息……柳元帥昨日沒了,五叔與大家商量奔喪之事……” 霍寶、水進面容一肅,都加緊了腳步。 …… 務本堂里。 只有霍五、鄧健、馬寨主、林師爺幾個在。 薛彪出去赴宴,杜老八在金陵大營,馮和尚一早去了雞籠山古寺參禪。 霍五唏噓道:“哎,真是萬萬沒想到!” 柳元帥年過半百,不算年輕,可上次看著清瘦歸清瘦,還沒有離世之兆。 如今不過半月功夫,說沒就沒。 不過既然自己的小舅子命數非常,那這柳元帥還真是長壽不了,否則亳州軍這樣分裂下去,實力有限,實在難以發展起來。 霍五心情很是復雜,倒是不知該為徒三歡喜,還是心中開始忌憚小舅子。 鄧健卻是躍躍欲試:“是不是該收陵水了?” 放假才三日,他就閑的發霉了。 馬寨主搖頭道:“這個時候,反倒不好提此事!” 柳元帥病故,亳州軍當家的就是徒三。 就算陵水是滁州境內,可論起先來后到還是亳州軍縣占的。 滁州軍與柳元帥好交涉此事尚可,與徒三卻不好交涉,直接討要亦是不合情理。 出兵搶奪的話,為一縣,斷了徒三那邊情分,又不值得。 林師爺摸著胡子道:“先頭江平去亳州,在小教主那里為亳州軍討要封號……柳二為左副元帥,徒三爺為右副元帥……柳元帥離世,柳二有名,徒三爺有實力,亳州軍內部怕是還亂……” 霍五立時道:“那咱們可不能坐視,總不能讓三兒吃了虧!” 要是為了滁州軍未來發展,自然是亳州軍新元帥是柳二這個草包更好。 可是河南道白衫是一盤散沙,已經被朝廷陸續剿滅不少。 亳州軍要是不堪一擊,那直接面對朝廷的就是滁州軍。 為了這個北面屏障穩定些,也只能是徒三掌軍。 林師爺也點頭道:“是啊,五爺與徒三爺守望相助,是不好這個時候束手旁觀!” 奔喪是要奔的,“助威”是要助的。 現下大家商量的,就是誰帶隊去吊祭,帶多少人馬過去。 馬寨主看向三人,道:“我走一趟吧!” 霍五身份在這里,不宜輕動。 鄧健與徒五交情不深。 馬寨主是滁州軍三號人物,與徒三關系友善,出面奔喪,分量也不算輕。 霍五搖頭道:“還是我親自走一遭,上次唐光后事,柳元帥、三兒都親至,如今我也不好躲在后頭!” 林師爺道:“金陵才定,還需五爺坐鎮……小寶出面,足以代表五爺,還是讓六爺帶小寶走一遭……徒三爺無子,想必也樂意多見見嫡親外甥……” 徒三領了亳州軍,繼承人也快提了。這個時候,霍寶該露露臉。 霍五默然。 霍寶、水進進來,正聽了后兩句。 霍寶立時道:“先生說的對,爹還是在金陵待著,陵水那邊兒子去就是了!” 水進亦道:“五爺,我護送六爺與小寶過去!” 眾人沒有異議,往陵水奔喪的人選就擬定霍寶、馬寨主、水進三人。 “陵水有柳元帥嫡系人馬一萬,陵水軍四千……楚州那邊有徒三爺嫡系八千,新征楚州兵八千……咱們帶多少人馬過去?”水進身上亦戰意盎然。 霍五好笑道:“你合算這些作甚,還想要懟上亳州軍?咱們是去助拳的,亮亮相,吆喝幾聲就行!真要扯個兩、三萬人馬過去,就喧賓奪主了!” 水進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總要妥當周全些好!” 霍五聞言,卻是不由遲疑。 柳二那小子陰著,霍寶、馬寨主、水進這三人誰都閃失不得。 馬寨主見狀,忙勸道:“還不到這個地步!咱們可以在徒三爺奔喪后進城,三千人馬就夠用,再多容易叫人誤會!” 半月前柳元帥、徒三翁婿到滁州奔喪,每人帶一千親兵。 他們都有膽量到滁州,滁州軍怎么就沒有膽量往陵水一去? 霍五卻是不放心,直接道:“再加三千,不是去助威么?人少了,也不像!” 六千精兵,就算真有個意外,也能護著幾人退出來。 霍寶知曉老爹的顧慮,卻是覺得多慮。 就算亳州軍是龍潭虎xue,眼下也太平。 亳州軍內部是兩虎相爭的局面,滁州軍卻已經坐穩金陵,兩方勢力拉攏滁州軍還來不及,哪里會這個時候算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