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便宜的進城稅
上次霍小寶一行來蟒頭寨,是從曲陽縣經(jīng)南山村到東山寺,從東山寺方向進山三十里進寨。 總共九十里山路,走了兩天,中間還在南山村歇了一晚。 這次下山,卻是走另外一個方向,七十里山路直接到曲陽縣。 除了童軍的兩輛騾車,水進等人也用了四輛騾車,上面還拉了兩車銅錢,這是要借著采買的幌子在城里打探消息。 水進早早就湊到童軍這邊,擠到霍小寶這邊,兩人坐在車轅上,有一句沒一句說話。 黑蟒山深處還罷,有水脈的緣故,能看到綠色。 出了大山深處,綠色就變得零零散散。 開始出現(xiàn)大片大片的農(nóng)田,還有零零散散的農(nóng)莊村舍。如今春夏交接,正是農(nóng)人辛勞耕耘時節(jié),可大家看到的卻是破敗荒涼。 干涸荒廢的農(nóng)田,只剩下斷瓦殘垣的村舍,比比皆是。 水進也是農(nóng)家子出身,看在這情形直抽冷氣。 “人都跑了,就是下雨這一茬莊稼也來不及了。” “往哪兒跑?總不能都去了亳州?”霍小寶生出疑惑:“是不是都去了陵水?” 這里離亳州五百里,路上走路就要走十幾天,對于口糧斷絕的百姓來說,壓根就不可能活著走到。 水進搖搖頭:“不會吧,我們之前跟三哥路過陵水來著,沒見縣城多了多少人,會不會都往江南逃荒去了?” “誰曉得呢。”霍小寶想起江面那零星的渡船,并不覺得這些人真的逃往江南:“三月上旬我們南下時,也看到好多沒人的村子……有被匪兵禍害的,全死絕的,還有這樣不見人荒了的。” “估摸都逃荒去了,老天爺不下雨,莊家指望不上,總不能干等死。”水進唏噓道。 同為曲陽縣人,徒三、水進等人所在的七棵樹村在縣城西北,離縣城三十來里路,挨著亳州方向,村外還有淮河支流,旱情比南山村與黑蟒山這邊好很多。 要不是如此,上月徒三奉命回鄉(xiāng)征兵,也不會征了八百鄉(xiāng)勇。 柳元帥號稱轄兵五萬,實際上五萬是虛數(shù)。整個亳州都不足五萬兵,還分屬五位元帥手下。 柳元帥手頭真正的兵力,只有八千。 這八百鄉(xiāng)勇就惹眼了,原本柳元帥之前說好征多少都歸于徒三手下,被身邊人說動也不提此事。 徒三別為他法,只好“主動請命”南下收復(fù)曲陽。 那八百鄉(xiāng)勇中,只挑了二十三人出來。 至于江平,在柳元帥麾下為都統(tǒng),將手上幾百人都交出去了,才得以“副手”身份,追隨徒三南下。 霍小寶不是外人,水進絮叨這些,也只是想要讓霍小寶曉得舅舅的不容易,舅甥齊心,作出一番事業(yè)。 霍小寶聽著,卻越發(fā)覺得自己先頭的決定是對的。 獨立統(tǒng)兵權(quán),才是發(fā)展勢力的根本大道理。 徒三要不是走這一步,就只是柳元帥麾下尋常將領(lǐng),哪里有爭奪江山的資本? 霍豹駕車,有心無心也將兩人的話都聽進去了。 待曉得那聲名遠播的柳元帥實際上手上只有八千兵,霍豹忍不住撇了撇嘴,心中生出幾分輕視。 黑蟒山中三個寨子整合完畢,正兵一千七、輔兵五百、加起來就是兩千二。 那個柳元帥小心眼的奪了徒三征的八百人,會不會再對這兩千多人下手? 徒三爺是個好脾氣的,可那幾位寨主不是吃白飯的,到時候說不得又要扯皮。 霍豹想到此處,竟隱隱帶了幸災(zāi)樂禍。他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將童軍與執(zhí)法隊單拎出來,沒有歸到徒三勢力下。 七十里的山路,大家一直沒歇,就是干糧都直接在路上吃的。 申正時分,一行人終于到了曲陽縣外。 城門口,兩行隊伍,一行走行人的,速度都挺快的;一行排著騾車、馬車的,則有官兵查看貨物,還詢問幾句,看樣子似收繳進城稅。 這些年朝廷黨爭不斷,地方官也是想起五花八門的稅來刮地皮,大家都是見怪不怪。 “三月下旬我們路過時,還沒有人收稅。”霍小寶發(fā)現(xiàn)不同,回頭看了騾車:“人太多了,還是分一半進城,一半留在外頭接應(yīng)吧。” 水進沒有異議,留了一半人手,點了幾個青衣小帽、大戶人家仆從裝扮的,牽了一輛裝銅錢的騾車去了縣城門口排隊。 霍小寶這邊,將十個童軍分了好幾伙,約好了進城后集合地點,就各自排隊去了。 霍小寶身邊,只有水進、霍豹兩人。 行人這邊一人一文錢進城費,倒是不多。 前面有人沒錢,那縣兵也沒有驅(qū)趕驅(qū)逐,只讓他登記進城目的,尋親、訪友、還是討生活,還給指了門路,衙門在召人通排水溝,管吃管住,一日五文錢,找不到活計,可以往那邊對付幾日。 那人感恩戴德謝過,歡歡喜喜去了。 霍小寶卻是忍不住皺眉。 一文錢的進城費?五文錢的工錢? 曲陽的物價降下來了? 包子十文一個,醬rou兩百文一斤,醬鴨一百五十文一只,斗米千錢,這是三月上旬的物價,三月下旬差不多,他還記得清清楚楚。 大旱還在持續(xù),各地儲糧只有少的,沒有多的渠道,這物價怎么可能降下來? 若非物價這么高,大家也不會裝了整整兩輛車的銅錢下山做掩護。 一車銅錢,一百多貫錢,真要換糧食,也不過是一千多斤。 這曲陽縣是為了斂財,才會在城門口收“進城稅”,可這一人一文錢的進城稅又太便宜了,除非……設(shè)卡的目的不是為了收錢。 霍小寶忍不住望向騾車那邊。 那邊已經(jīng)輪到水進的手下,有縣兵打開車簾,看了下里面,跟身邊人說了幾句,收了一串錢,擺擺手讓他們進城去了,看著倒無異樣。 只是在騾車進城后,后邊綴上了兩個青壯。 霍小寶的心提了起來,面上卻不顯。 霍豹已經(jīng)交了三文錢,三人也順利進城。 “現(xiàn)在這個曲陽縣令不錯,進城費只收一文錢……前年我來過,收三文呢。”水進笑嘻嘻道。 霍豹疑惑道:“這一天下來也沒兩貫錢,還這樣費事干什么?值當十幾號人盯著?” 兩人都望向霍小寶,霍小寶卻沒有立時說話,等遠離城門,才低聲對二人道:“咱們的騾車被盯上了。” 水進聽了,并不覺得意外,反而有些雀躍:“肯定是地痞盯著城門口,盯著進城的人撈一筆呢。哼,這些孫子,撞到咱們手上,好好收拾他們一頓!” 霍豹卻想到物價上:“怪不得縣兵收這么低的進城稅!他們不是收稅,是在城門口摸底,指定與那些地痞勾結(jié)到一塊去了。” 水進怒道:“又是官匪勾結(jié),這天下就沒有好官了!哼,誰還怕他們不成?咱們快去集合點,帶了兄弟們過去,不能讓他們得逞!”話音未落,就要走。 “不用都過去,讓他們搶!”霍小寶一把拉住水進,道。 “啊?!”水進瞪大眼睛,不明所以。 “這曲陽縣不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