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卻說許喬膽戰心驚,走在山洞里把所有能找到的人類物什都包裹好,馬上急不可待地跑了出去。 經過昨夜的恐怖,他已經把小小的沈桐兒當作最可靠的依賴,再不想跟她爭斗,只盼著回到南陵原安安生生地過活。 沒料到快要行至水邊,竟然毫無防備地被個從天而降的白影撲倒,嚇得連滾帶爬。 好在這并不是什么異鬼,而是只見也沒見過的奇獸,飛羽雪白,姿態優雅,卻又在清晨的微光中扇著金霧,轉身便飛回了樹梢,虎視眈眈地盯著這小子。 沈桐兒剛爬上岸,努力把藥灑在后背上,飛速地穿套襤褸的衣服,聽到聲音不禁抬聲罵道:“永樂門的人果然不要臉,竟想偷看我洗澡!” “誰、誰偷看了,我是叫你快走!”許喬充滿不服氣:“你有什么好看的?干干癟癟!” 沒等沈桐兒再教訓他,白鳥又重新沖下來抓傷了他的手背。 許喬緊張到連連后退:“這就是棺材里那東西嗎?” “是啊,原來是只漂亮的孔雀呢?!鄙蛲﹥翰铰妮p盈地走過來。 “什么孔雀,孔雀才不長這樣子?!痹S喬否認:“首先孔雀的尾羽是直直的,也不會飛得這么容易,它的尾羽卻比綢帶還要柔軟?!?/br> “嗯……說得有理,要是揪下來肯定能賣個好價錢?!鄙蛲﹥好掳妥聊ァ?/br> 恢復驕傲的白鳥聽到這句話,轉瞬就逃進了樹叢。 沈桐兒開心地笑起來,拍了拍許喬的肩膀:“走吧,找到線索沒?” 許喬跟著她邁開步子,說道:“的確有很多遺留的破爛衣服,但都上了年頭,而且沒有孩童穿的?!?/br> “哎,也許是白來一趟了?!鄙蛲﹥簢@息。 許喬很懷疑地偷看她。 沈桐兒皺眉兇巴巴:“干嗎?” 許喬說:“昨天異鬼砍你那下幾乎入了骨,你、你現在怎么……” 沈桐兒不在意地說:“我從小傷就比別人好的快,而且也不會留疤,看,前兩天還被金螢石燙得皮rou模糊呢!” 許喬很緊張地盯著她白皙的手掌,努力咽下口水。 沈桐兒挑眉:“不過……少關心這些沒用的,先想想派你來殺我的人是何居心?!?/br> “你想搶赤離草,礙了我師父的事,能是什么居心?”許喬哼道。 “就憑你也殺得了我?好好琢磨下,他是想你死還是我死!”沈桐兒翻白眼。 這回許喬頓時沉默下去,不再有精神多言。 兩人上山上得難,下山卻下得飛快。 也不曉得剩余的三只異鬼躲在了哪里,周身只剩一片風平浪靜。 快離開迷雩的時候,頭頂潮濕的樹梢間終于撲啦啦作響。 但沈桐兒半點沒緊張,因為與之而來的并非異鬼的腥臭,而是股她從來沒聞過的馨香。 原來是美麗的白鳥揮翅歸來,盤桓在她頭頂上,嘴里還叼著朵粘著露水的花。 “哇,給我的嗎?”沈桐兒接過來笑道。 白鳥輕輕地叫了聲,飛到枝頭上依依不舍地多看了她幾眼,而后又遠去了。 許喬忽然皺眉嘟囔說:“我覺得這東西很像古書里的鳳鳥,但又不太像,鳳鳥定然是五彩之身、祥瑞之兆,它卻冰冰冷冷的很可怕呢,而且連異鬼都對其有三分畏懼,定然不是善茬?!?/br> “真是蠢貨,世上哪有鳳凰,誰見過?”沈桐兒嗅著花否認。 許喬在這姑娘面前永遠抬不起頭來,撓了撓脖子聯想起了什么,轉移話題:“說起來,你父母多半希望你能找個如意郎君?!?/br> “為什么?”沈桐兒不解。 “桐兒桐兒……桐為桐木,良禽擇木而棲,唯有鳳棲梧桐?!痹S喬一副懂很多的樣子。 沈桐兒糾結著細眉瞥他半晌:“真能胡謅,只是我養母撿到我時,我掛了個刻著'沈桐'的牌子,她才為我保有此名罷了?!?/br> 許喬點點頭。 沈桐兒一把搶過他抱著的布包:“南陵原就在前面了,咱倆就此別過,以后少來煩我!” 話畢她就發出金縷絲,蕩著樹溜個無影無蹤。 13.歸來的鬼孩子 那個紅衣姑娘夜闖迷雩山,竟然滿身是傷地活著回來了,她不僅殺死了只異鬼帶回魂塵,同時帶回來的還有許多件遇害者的舊衣,在黃知府家門口足足擺了整條街——這消息不出半個時辰就傳遍南陵原。 許多家里丟失過親人的百姓們都相互攙扶著前來辨認,但更多的是死在這偏遠深山無人問津的外客之遺物。 黃思道為此又是失落、又是慶幸。 失落的是仍沒有半點孫兒的消息,慶幸的是或許此時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長風漸起,吹得那些粘泥衣物簌簌作響,即便由青石磚壓著,仍有些枯化的部分被吹走無蹤了。 說來也有些奇怪,明明昨夜還酷熱難耐的小城,竟然在這流火之季變得微涼。 難道是蒼天有靈在上,也不忍多看這封塵多年的悲歡離合? —— 立下此功的沈桐兒理應好好休息個幾日,調養下身上那些慘不忍睹的傷,但小姑娘回到客棧換了套整齊的衣服,卻又馬不停蹄地溜到了暗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