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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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有人低呼一聲:“貼加官!” 貼加官其實就是龍王拜壽。 這種酷刑因‘跳加官’而得名,不過跳加官戴的是鐘馗面具,貼加官戴的是要人命的紙面具。 大熱天的,這出戲讓人生生看出一身冷汗。 偷偷地覷皇后,發現她唇角含笑,仿若無事發生,手指還搭在扶臂上,隨著鼓點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著,一出戲看的津津有味,末了還率先鼓掌。 妃嬪們也只得跟著,掌聲此起彼落。 回宮的路上,迎著一點一點下沉的夕陽,上官露嗤笑道:“都謝幕了,還要掀開帷布讓觀眾看她重頭來過,豈不知觀眾早厭了她那一套。”上官露無奈搖頭,“不安分的人始終是不安分,非要做跳梁小丑,你說這是何苦來哉!” 凝香有些憤懣,忍不住問道:“娘娘,宮里積年的鼠患,尤以永壽宮最厲害,何不趁著端陽節這么好的日子好好清理?要不然等到什么時候?!” 上官露道:“宮里最是干凈了,犄角旮旯都叫小宮女小太監擦得锃亮,未央宮的地磚都能倒映出人影來,哪有那么多蛇蟲鼠蟻,充其量,也就是夏天到了,御花園里多花多草,湖里飛出幾只蠓蟲,不會要人命的,就是煩了些。我想著,天貺節還要給陛下曬龍袍,永壽宮要是清洗的太干凈,到時候滿宮白花花的一片,接下去幾個月大家又得吃齋念佛,清湯寡水的,還過不過了。” 凝香心想也是,反正這件事上最煎熬的是太后,旁的人都是樂得看笑話,不由的佩服上官露思慮周全 那一天之后,戲臺子的事也鬧開了,張德全明白,知道華妃死因的只有皇后、他、和他手下幾個小徒弟,捅出去的無非是他們中的一個。 他是聰明人,懂得進退。 夏至未至,便請求告老還鄉,然后去各宮各院吃了辭路飯,領了賞,謝了恩,背上包袱獨自一人寂寥的出了宮。至于他手底下的幾個小太監,則莫名的不知去向。 內侍局管著宮里一大攤子事,寶琛于是被調離未央宮,接管了內侍局一應事務,福祿是他師父,他待人和氣,又麻利能干,內侍局的許多老人都不在了,彼此倒也客客氣氣的,他走馬上任一段時間,差事當得很不錯。 沒有了克扣用度的事情,鐘粹宮的低等妃嬪夏日里多了幾件涼衫,還發了象牙絲編織的雀上枝頭團扇,各色時興宮花和鵝黃,南邊解暑的涼茶等。 娘子們歡喜地什么似的,請鐘粹宮的掌事宮女錦葵去永樂宮謝恩。 錦葵回來的路上,聽聞永壽宮兩個伺候的太監莫名其妙的病倒了,高熱不退,太醫診斷后懷疑是鼠疫,問平日里跟誰接觸過,那兩個太監支支吾吾的,終于道出,說太后愛聽戲,他們便跟升平署的人學過兩天戲,是張德全的兩個徒弟安排認識的。 是日,皇帝便下令封鎖永壽宮。 太后自然不肯,要求搬去善和行宮。皇帝沒答應。太后唯有跟禁軍擺派頭,可沒人吃她這一套。 無奈之下,只得關起門來檢查,但凡有個頭疼腦熱的,直接打死用土埋了。 宮里也人心惶惶,妃嬪們不敢串門了,都閉戶各掃門前雪,唯恐沾染了晦氣。 六月六天貺節,陽光燦爛,上官露起了個大早為皇帝整理好龍袍和一應常服,及平時的一堆手抄經文,全都放在大太陽底下曬,忙碌了一整天之后,接著又歇息了幾天養足精神,才請欽天監為她算了一個諸事皆宜的好日子,等后宮妃嬪請安畢,又用了一些茶點,睡了個午覺,于申時正點整,啟程去了永壽宮。 臨出發前,她一再叮囑凝香:“你看我進去以后,一炷香的時間內我沒出來,你就立刻去未央宮通知陛下,記住,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擱,清楚了?” 凝香用力點頭。 上官露搭著珊瑚的手,抬頭挺胸的進了永壽宮的大門。 152.金烏沉 “你終于來了。” 這是太后看到上官露說的第一句話, 她的聲音嘶啞,嘴角下垂, 臉上毫無神采,鬢邊甚至生出了幾縷華發, 仿佛是一夜一夜的活活磋磨出了老態。 上官露清聲道:“給太后請安,自年后一別,臣妾也不知道太后過得怎么樣,是以來探望。” 太后‘嗤’的一笑:“樹倒猢猻散,這時候誰還會記得哀家?你來看我?說的好聽!”太后不耐道:“你根本是來看我的笑話!來看我究竟落魄到了什么地步。現下你稱心如意了?上官露,沒想到, 你手段挺厲害的。” 上官露以手撫著袖口精致的薔薇花紋,漫不經心道:“太后謬贊了, 論手段, 臣妾可比不上太后和華妃。臣妾不過就是仗著自己的膽子夠大, 不怕死, 不像你們有那么掛礙。” “掛礙?”太后譏諷道:“皇后近日參悟起佛經了?可就算你念再多佛經, 念一千遍一萬遍, 都難消你的罪孽。” “罪孽?我有罪孽,太后便沒有嗎?”上官露反問,“都在人世中滌蕩, 誰比誰干凈?!就我所見到的,你手上的第一條人命就是趙庶人, 但也只是我見到的, 也許更早的還有。之后, 又要毒死與你患難與共過的湘依人,只不過沒有得逞罷了。所以太后怎么好意思論我的罪孽?說到草菅人命,太后可是其中高手。我跟您請教還來不及呢!” “是,是。”太后咳了一聲道:“哀家最毒,哀家也是自不量力,明知道你不但手段厲害,嘴皮子更厲害,居然還和你斗嘴,真是活該給自己找不痛快!” “太后這回算是明白了。”上官露沖太后稚氣的一笑,還露出兩顆白牙。 太后氣的兩眼一翻,深呼吸幾次后才平復道:“華妃對哀家說,要我認命。” “皇后你說,我認,還是不認?” 上官露默了默,道:“其實你和我,并沒有什么深仇大恨。” “起碼在建章宮的事之前,你沒有對我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說穿了,你是被華妃挑唆,嫉妒心作祟,一次又一次的來找我麻煩,但凡你清醒一點,也不至于淪為華妃的扯線傀儡。” “我才不是傀儡。”太后高聲道。 “你是。”上官露肯定道,“你和華妃,從來不是你以為的你在利用她,而是她牽著你的鼻子走。就好比刺殺陛下這件事,我敢肯定華妃才是主謀,但我還是搞不懂,太后您不是口口聲聲愛著陛下嗎,你怎么舍得殺他?” 太后的眼底涌起一股哀傷:“他如果從來不曾對我好過,我自然能做到心平氣和。可我們曾經那么要好,他怎么能那么快就將我忘記,對我視若無睹!先是連翹那個賤人,后來又是你——我們之間明明沒有了阻礙,他反而舍棄了我。” 上官露道:“我適才已經說了,太后和華妃一樣,有太多掛礙,人太貪心,總會失去最初的東西。” 太后嗤之以鼻:“好笑,你以為我愿意這樣嗎?身為后宮女子,哪一個不為家族籌謀?我們可以依靠男人嗎?他會為了你棄江山于不顧嗎?”太后傷感的搖頭:“不會的。男人都是貪新忘舊的東西,我姑母一輩子深深愛著一個男人,結果呢?從萬人敬仰的皇后,跌到了塵埃里,還是輸給了一個下賤的宮女!”太后咬著牙,“最后病怏怏的死在了冷宮里。” “我的家族從那一日起,權柄旁落,爵位被削,我們受盡了冷嘲熱諷。我是家里唯一的希望,我不想辦法,陸家就徹底完了,彼時我們已經是一個空殼。可那是孝慎皇后的娘家啊,一個皇后的娘家怎能落魄式微至斯!你知道我從小到大背地里受過多少白眼和恥笑嗎?我沒有辦法啊,只能步步鉆營!不想讓悲劇再一次在我身上重演,我就要為自己爭取。”太后回憶起往昔,流露出躊躇滿志的神色:“我被困在蘭林殿,終日不見天,可能就這樣孤獨的老去——這事擱誰身上,誰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坐困愁城,無計可施吧?路是自己走出來的,我陸燕走到今天,靠的全是自己。誰為我分擔過一點半點?沒錯,我是借了陛下的東風,成功從蘭林殿脫身。接著,又拜你們幾個女人內斗所賜,登上了太后之位。”太后說到這里,沖上官露哂笑道:“其實我們兩個有很多共同點啊,上官露,你不覺得嗎?我的感受,你應該最為理解。可是為什么,你總要和我對著干呢?”太后‘嘁’了一聲,“搞得自己多清高似的,你不也一直在為了上官明樓鋪路嗎?” “你錯了。”上官露漠然道,“我沒有。” “少來這一套。”太后眄了她一眼,“如果不是你,上官明樓能到江南鹽道上去?那可是個肥缺!如今還當上吏部尚書?你唬誰呢!” 上官露聳聳肩:“信不信隨你。” “而且我覺得你搞錯了,我們不一樣。”上官露正視她,視線分毫不讓,堅定道:“我們一點都不像。” “有的事情你知道,有的事情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