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是第二天中午醒來的，看著床邊的人，問了一句，“你是誰？”

    王英杰詫異地看著她，見對方的眼里全是陌生，一時間有些拿不準她是裝的，還是真不認識他了，“你不認識我？”

    趙氏搖頭，牽動頭上的傷，讓她疼得有些發暈。

    “別亂動，你頭上有傷，好好躺著，我出去一下。”王英杰說完，看見她點頭，才推著輪椅出去。

    “娘，趙氏醒了，”王英杰推著輪椅到夏雨霖面前，“不過，她好像不認得我了，醒來就問，我是誰？”

    現在正是王晴嵐練習女紅的時間，聽到這話，一針就戳到指頭上了，這樣的情節，好熟悉，完全是她前世看的小說里面的狗血劇情。

    比起王晴嵐越飄越遠的思想，和她有同樣經歷的老古董夏雨霖卻沒有像那么多，“嵐兒，小心點，別著急，我去看看。”無論是什么樣的事情，總要看過之后才知道的。

    王晴嵐點頭，跟著自家奶奶和親爹走進了親娘的房間。

    ☆、第43章 異世之人

    聽到輪椅轉動的聲音，正在床上躺著的趙氏小心地側頭, 隨后看著進來的三人瞪大了眼睛。

    見此夏雨霖微微地皺起眉頭, 以前的趙氏，總是低著頭, 即便是要看人也很少像現在這樣，光明正大, 目光沒有絲毫閃躲地與他們對視。

    “小芳，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在床邊坐下, 夏雨霖輕聲地詢問。

    趙氏看著夏雨霖, 老實地回答道，“頭疼。”

    “記得我是誰嗎？”

    “不記得。”

    夏雨霖看著趙氏, 若她是假裝失憶, 以此逃避被休之事, 倒也說得過去, 只是，面前的這雙眼睛實在是太清澈, 表情又太單純，最讓她吃驚的是她并沒有發現一絲破綻。

    王晴嵐從進入房間后就在開始觀察趙氏，除非她親娘一下子擁有影后的演技，不然的話, 現如今躺在床上的這位，有很大的可能是已經被換了芯子的。

    若是最初來王家是的王晴嵐，多半會激動地用她那個時代才聽得懂的話試探對方，可現在, 她已經學會凡事都三思而后行了，不會沖動行事。

    在自家奶奶問了許多問題后，親娘依舊一問三不知，王晴嵐想了想，拿起桌上的杯子問道：“你知道這個是什么嗎？”

    “不知道。”

    依舊是同樣的回答，同樣的表情。

    讓夏雨霖和王英杰同時一驚，不記得人事也就罷了，連東西都不知道，不會是腦子被撞傻了吧。

    “那這個呢？”夏雨霖指著她身上的衣服。

    “不知道。”

    然后，祖孫三代不死心地將房間里最常見的東西都問了一遍，對方沒有一樣是知道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傻了。

    不過，夏雨霖和王晴嵐就算心里這么想，也沒有急著下結論，先是讓從外面回來的王英武去請大夫，無論是村子里的楊大夫還是縣城里當過御醫的顧大夫，都給出的是一樣的結論，兩位大夫都以前都曾經見過這樣傷了腦子失去記憶，變成傻子的病人。

    好好養著，因為傷的是腦子，所以說不清傷得怎么樣，什么時候能好自然也是說不準了，或許明天就好了，也許一輩子都這樣了。

    在家里人都看過趙氏后，在三位叔伯的火眼金睛下，王晴嵐接受了親娘變成傻子的事實，心里并不覺得難過，稍微也有些郁悶，更多的就是松了一口氣。

    于是，下午的時候，一家子人圍繞著要不要告訴趙氏她以前的事情開始商量。

    結果很明顯，不愧是一家人，態度都是一樣的，肯定是要說的。

    “要說的，就算三弟妹現在已經傻了，可之前的事情就不是她做的嗎？”王英武第一個發表意見。

    宋氏跟著相公點頭，“就是，我記得五弟說過，傻子殺人也要砍頭的，憑什么她傻了就可以不負責，那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其他人也是這個意思，不過，倒不僅僅是想要出口氣，更多的是想著告訴她以前的事情，說不定還能夠快點好起來，當然，這件事情就落在了王英杰和王晴嵐身上。

    至于什么時候告訴趙氏，讓父女倆自己選時間，這次是誰也沒有意見。

    他們父女離開時，夏雨霖看著兒子的背影有著深深地擔憂。

    “娘，你放心，我們會幫著三弟的。”王英文開口。

    三弟那一房的情況確實很不好，去年和今年都可以說是流年不利，三弟的傷還沒好，三弟妹又傻了，嵐丫頭倒是聰明，卻只有六歲，能做的事情有限，再加上兩個剛滿月的孩子，他想著都有些替三弟頭疼。

    “你們兄弟之間的事情，我從來不擔心，只是　，英文，我怕英杰會承受不住。”夏雨霖嘆了一口氣，前世犯過的錯誤，今生她絕對不會再犯了。

    “你們偶爾幫襯一下，英杰不會多想，可他現在已經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再一直接受你們的接濟，加上他的心里本來就有些自卑，長時間下去，我擔心會落下心病，影響身體。”

    前世，她在兒子生病住院的時候都沒有發現這個問題，直到醫生建議她帶兒子去看心理醫生，她才知道，兒子的心里有多難受。

    “這段日子，我就經常看見英杰坐在院子里發呆。”

    王英武看著親娘一臉擔心，有些不明白自家三弟有什么好難受的，“老三也真是的，好好養傷就好，瞎想那么多做什么。”

    王英文兄弟三個卻有些內疚，這一點他們怎么就沒有想到，還要娘cao心，同樣是男人，他們能明白夏雨霖話里的意思，自然也清楚王英杰現在心里的難受。

    其實宋氏妯娌幾個心里也挺不好受的，家里雖然沒有分家，可各房的銀錢都是各房拿在各自手里的，以前三房就因為趙氏的關系讓她們討厭，她們不是不明白相公的兄弟情義，幫襯一時半會的她們沒有意見，但若時間長了，即使她們嘴里不說，心里肯定也是有疙瘩的。

    “英武，英文，你們兄弟幾個也不用太擔心，”看著幾個兒子都在皺眉思考，夏雨霖反而露出一絲笑容，“這件事情從過年的時候，我就在琢磨，現在已經有些眉目了。”

    王家兄弟幾個點頭，既然娘這么說，事情應該不會有問題，若是需要幫忙的時候，她肯定會說的。

    這邊，王晴嵐父女倆覺得，還是等趙氏的身體養好一些再告訴她，兩人帶著有些郁悶的神情回到房間，原以為正在睡覺休息的趙氏，此時坐在床上一臉好奇地看著手中的被子，一會用手摸摸，又那臉蹭了蹭，最后竟然用舌頭去添。

    “娘，你干什么，這個不能吃的。”王晴嵐一臉黑線地上前，把她手上的被子扯下來，“你頭不疼啊，快點躺下，也不知道披件衣服，著涼了頭疼得更加厲害。”

    一邊說著，一邊就伸手推她躺下，結果，微微一用力，沒用，對方坐在那里紋絲不動，再加了點力氣，還是沒用，“娘。”

    王晴嵐抬頭，就看見對方歪著腦袋一臉懵懂地看著她，得，忘記她傻了。

    “餓了。”

    趙氏眼巴巴地看著王晴嵐。

    “坐好，別亂動，”王晴嵐的語氣不太好，不過，還是伸手給趙氏拿了件厚衣服，給她披在身上，才轉身出去給她那吃的。

    王英杰將輪椅推到床邊，看著趙氏依舊在研究被子，以為她餓極了，開口說道：“這個是被子，不能吃的。”

    趙氏沒說話，看向王英杰，用陌生的目光上下打量。

    沒一會，王晴嵐就再次出現在房間里，不過，燉湯和飯菜都是有王詩涵端進來的。

    味道食物的香味，趙氏的鼻子動了動，然后，目光貪婪地看著食物。

    王詩涵將飯菜放到一邊的桌子上，端了一碗雞湯上前，坐在床沿上，用小勺舀了一口湯，吹了吹，感覺不燙了之后才喂了過去，“三嫂，喝湯。”

    趙氏張嘴，雞湯的香味在嘴里彌漫看來，吞進肚子里，整個人都舒服極了，只是，太少了，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王詩涵手里的碗，然后，做出了一個讓在場的人都吃驚的行為。

    只見等不及的趙氏，直接轉身上前，然后用腦袋擠開王詩涵的手，臉對著湯碗，就這么咕咕地喝了起來。

    “三嫂，這湯很燙的。”王詩涵想要阻止對方的行為，第一個想到的是推開對方的腦袋，結果，沒推動，隨后又想著把碗拿開一些，結果，手臂直接被地方的兩手抓住，動都動不了。

    王詩涵側頭，留著眼淚對著王英杰說道：“三哥，快點讓三嫂松開，我手好疼。”

    被嚇到的父子兩人離開上前，想要去掰趙氏的雙手，接過兩人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還是沒有作用，“涵姑姑，你忍忍，我去叫人。”

    王晴嵐說完就跑了出去，等到她帶著王家人趕回來的時候，趙氏已經松開了手，原因是那一碗湯她都喝完了，此時整個人就像是受驚了的小兔子，窩在床的一角，王英杰正一臉憤怒地瞪著她。

    等到眾人看到王詩涵的手腕時，表情跟王英杰差不多。

    “小涵，你和你大哥去大夫那里看看，英武，你仔細些。”夏雨霖對王英武說道。

    王英武點頭。

    “娘，我也去。”這話是王詩韻說的。

    兄妹三人離開以后，聽到親娘詢問，王英杰把事情說了一遍，蜷縮在一起發抖的趙氏也知道自己闖禍了，她真的只是餓了，沒想到會傷到人。

    夏雨霖的眉頭皺起，女兒受傷，她心里沒火才怪，可趙氏現在這個樣子，就是沖她發火又有什么用，“她的力氣有那么大？”

    “以前沒有吧。”因為剛才的事情，王英杰回答得不是很肯定。

    夏雨霖想了想問道：“小芳，你吃飽了嗎？”

    趙氏看了她一樣，搖頭，誠實地回答，“沒飽。”

    “英文，你把飯端過來。”　夏雨霖開口說道：“遞給她的時候小心些。”

    王英文在米飯上夾了些菜，連同筷子一起，遞到趙氏面前，“三嫂，”話還沒說，趙氏就伸手拿碗，她的動作，似乎完全不知道該怎么端碗。

    然后，讓王家人驚悚的事情再一次發生，趙氏在他們的眼皮子地下直接將瓷碗掰了，另一半還好好地留在王英文的手上，至于那些因此而掉落的飯菜，被趙氏直接抓著塞進了嘴里，因為抓得太急，被子上的棉布都爛了幾塊。

    宋氏等人眨了眨眼睛，然后使勁地揉了揉，被子上的洞以及半邊碗的瓷片依舊沒有消失，可見并不是在做夢。

    王家人現在可以肯定，趙氏以前絕對沒有這樣的力氣，她們毛骨悚然地同時，開始擔心王詩涵的手臂，只求老太爺保佑，沒有傷到骨頭。

    將一碗飯吃完，趙氏依舊眼巴巴地看著夏雨霖，那雙清澈的眼睛里，要表達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小芳，還想吃？”

    “想。”

    “那你得答應我，不能碰我們。”

    趙氏用力地點頭。

    “頭不疼了嗎？”

    “不怎么疼了。”趙氏很老實地回答。

    “紅梅，去看看還有沒有剩飯，都端過來。”夏雨霖皺著眉頭說道。

    宋氏點頭，心有余悸地走出去，腳步都有些飄忽。

    “小芳，你想知道自己是誰嗎？”夏雨霖覺得不能再拖了，現在就應該告訴她以前的事情，要是立刻就能想起來，那就再好不過了，面前這位，有些危險。

    “想。”

    “那你認真地聽，聽完之后，才有飯吃。”然后，夏雨霖從趙氏嫁過來的時候開始講起，中間有許多事情是王英杰和王晴嵐都不知道的。

    原來會吃咸菜，是因為親娘從來就沒有給過家里生活費，他們三房就算是吃咸菜，也損失蹭得，聽到這個的時候，王晴嵐多少有些理解大伯娘她們那個時候為什么連一塊rou片都不愿意留給親娘。

    王英杰心里是越聽越火，特別是再看到趙氏一臉迷茫好似聽不懂一般，有火沒出發，憋得真的是很難受。

    直到趙氏聽明白生孩子的意思后，整個人都像是被打了興奮劑一般，眼睛亮得嚇人，“我能生崽子？”

    崽子？這是什么稱呼？

    王家人被她這一句話問得，都有些發懵，再想到她剛才直接用手抓飯和埋頭喝湯的行為，她不會以為她是個畜生嗎？這話王家人真沒有罵人的意思，而是不由自主地得出這么一個結論，當然除了王晴嵐以外。

    夏雨霖繼續說，時間一點點地過去，直到天都快要黑了，才說到滿月酒的事情，而趙氏只對孩子又反應。

    “不可能，我不可能會拋棄自己的崽子，每個崽子都是神的恩賜，拋棄孩子會的，都會被神懲罰的。”等到趙氏弄清楚賣女兒的意思后，一改迷茫和害怕，無比堅定地說道：“再說，還是那么珍貴的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