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事與黃老爺無關(guān)，誰家沒有一點(diǎn)糟心事，再說女人嘛，大多都是頭發(fā)長見識短，就像這次，我三嫂也是一時(shí)糊涂，希望黃老爺能夠高抬貴手，能讓我家小侄女跟著回家，至于銀兩的事情，趙姨娘花了多少，我們都會還給她的。”王英卓說話也十分客氣。

    黃老爺聽對方這么說，心里跟著松了一口氣，“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至于銀子。”

    原本想要說不要的，結(jié)果看見秦公子和王公子同時(shí)皺眉，連忙生硬地轉(zhuǎn)移了話題，沒再提這一茬，讀書人的清高，他算是見識了，果然他爹說得沒錯(cuò)，在讀書人面前給銀子的行為，就是侮辱他們。

    沒一會，趙小香就帶著王晴嵐過來，雖然這一路上她說了好些軟化，可王晴嵐一句都沒有放在心上，雖然被親娘賣了，可二伯和小叔如此速度的行為足以撫慰她敏感的心。

    “二伯，小叔。”

    進(jìn)了屋子，王晴嵐就跑到王英文面前，想要撲上去，被對方攔住。

    “二伯？”疑惑地看著王英文，難道這個(gè)時(shí)候不應(yīng)該給他親愛的小侄女來個(gè)愛的擁抱嗎？

    王英文上下打量著王晴嵐，見她并沒有受傷，才松開手，任由對方笑嘻嘻地?fù)涞剿麘牙铮涇浀囊粓F(tuán)，讓王英文都不由得希望自家媳婦的肚子里是個(gè)小姑娘，那肯定會更貼心。

    “黃老爺，我們就不打擾了。”王英卓站起身來，對著黃老爺說道。

    “小叔，還有賣身契。”

    這可關(guān)系到她的人身自由，就是把她自己忘了，她也不會忘記這事的。

    王英卓一愣，接著說大：“黃老爺，你若是信得過我，就將我侄女的賣身契先還給我，下午我就把銀子送到你府上。”

    “不必，王兄，我先借給你。”秦懷仁一句話，就直接說出親疏遠(yuǎn)近。

    面對縣令公子的話，黃老爺哪里敢有意見，只得狠狠地瞪了一眼趙小香，見對方將賣身契拿出來，一把搶過來，遞給王英卓。

    王英卓看著上面的字跡，笑容并沒有什么變化，有禮地告辭后，他們一行人前腳剛離開黃府，黃老爺就一個(gè)巴掌將趙小香掀倒在地。

    趙小香痛呼出聲，抬頭看著自家老爺沒有掩飾的臉色，嚇得哭都不敢了。

    出了黃府，王英卓和秦懷仁去了縣衙，而王英文帶著王晴嵐回家，看著手中的賣身契，三百兩，她可真是值錢。

    “二伯，”

    王晴嵐坐在馬車?yán)镉X得有些悶，便爬出去，坐在王英文旁邊，“要不你給三百兩銀子，把我買了吧，這樣我就和趙小芳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

    “說什么傻話，”王英文笑，“再怎么說她也是你娘，不能叫名字的，還有，娘你不要了，你爹，你也準(zhǔn)備拋棄了？”

    想到王英杰，即使他沒有二伯他們的本事，可對她真的是很好，她也不能那么沒有良心，只是，“可是二伯，我娘那個(gè)樣子，她能賣我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的。”

    “還算懂事，你不知道今天早上你爹急成什么樣了？至于你娘，你就別管了，這是大人的事情，我們會處理好的。”王英文開口說道。

    她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二伯？”

    “嵐丫頭，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不管你對三弟妹心里有多少不滿，都憋在心里，我和你奶奶怎么處置她，外人都不會說什么的，可你不一樣，她是你親娘，犯再大的錯(cuò)，若對付她的時(shí)候你也參與其中，就是不孝，知道嗎？”

    王英文這話已經(jīng)說得如此明白，王晴嵐再不明白就是傻子，只得悶悶地點(diǎn)頭。

    “以后也不要說不認(rèn)你娘的話，更不要喊她的名字，你現(xiàn)在還小，等再大一點(diǎn)就知道，名聲對于一個(gè)姑娘家有多重要。”

    王晴嵐再次點(diǎn)頭。

    “對了，你到底是怎么被帶走的？”王英文可不信，自家小侄女那么機(jī)靈，會不知道趙小香不懷好意，會天還沒亮就跟著她離開。

    聽到這話，王晴嵐的手心癢得很，她真的很想揍對方一頓，“被我娘一杯水藥到的，二伯，我之前就算是對我娘不滿，也不會想到，她會在給我的水里下藥啊！”

    不過，這樣的事情一次就夠了，以后，她心里會有防備的。

    王英文安慰地看了一眼王晴嵐，這事要是換做他也會中招，當(dāng)然，他可不認(rèn)為他娘能做出那樣的事情，直到后來，事情真發(fā)生的時(shí)候，王英文依舊比王晴嵐聰明，沒有被親娘藥倒。

    回到王家，王英杰把王晴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邊，發(fā)現(xiàn)女兒什么事情都沒有以后，才放下心來，“嵐兒，你沒事就好。”

    “爹，我這么聰明，能有什么事。”

    王晴嵐仰著頭說道：“要不是為了等二伯他們來接我，我早就自個(gè)兒爬窗回來了。”

    得意這位就容易忘形，說出口才發(fā)現(xiàn)不對，回頭看著笑瞇瞇的二伯和四叔，連忙賠笑，“我這不是覺得二伯你們智慧過人，一定能找到我嗎？”

    “行了，去洗漱一下，吃點(diǎn)東西，就趕緊去練功。”看著她那一副沒骨氣的模樣，王英文也沒真生氣，再說，這孩子能說出不認(rèn)親娘的話，恐怕對這事，心里還是難過的。

    “好勒！”王晴嵐說完，噠噠地跑來了。

    “照顧好她。”這話是對著已經(jīng)看完賣身契的王偉業(yè)兄弟兩人。

    等到三個(gè)孩子都去了后院，王家的大人才出現(xiàn)在堂屋內(nèi)，王英文將事情說了一遍，聽得宋氏等人都瞪大了眼睛，這可是她的親閨女，再說，家里現(xiàn)在又不缺銀子，趙氏這是腦子有毛病嗎？

    “小芳，你還有什么話說？”夏雨霖看著跪在地上的趙氏，冷著臉問道。

    “我。”趙氏從來沒有想到，會這么快就被發(fā)現(xiàn)。

    “娘，我要休了她。”無論趙氏說什么，王英杰現(xiàn)在都不想聽，他能夠原諒趙氏拿銀子貼補(bǔ)娘家的行為，卻不能容忍她賣親生女兒的行為，以她們家現(xiàn)在的生活，趙氏這樣的行為完全觸碰到了這個(gè)老實(shí)漢子的底線。

    趙氏抬頭，一臉驚恐地看著王英杰，臉上因?yàn)樽伦羽B(yǎng)出來的血色褪掉，哭著說道：“杰哥，你聽我說，我也不想賣了嵐兒，我是沒有辦法啊。”

    她這話讓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難不成還是趙小香逼你的，她可是說了，這事本來就是你提出來的。”

    “不是，我是為了大頭和小頭，他們現(xiàn)在還小，花錢不多，可以后長大，要讀書，要考功名，要娶妻生子，這些都要銀子。”若是兒子在趙氏心里占據(jù)最重要的位置，那么被休的事情就是她身為女人，最不能接受，也最害怕的事情。

    這想法沒錯(cuò)，可因?yàn)檫@樣，就要賣女兒，是不是太離譜了些。

    “你是覺得我不能再掙錢了？”王英杰本來就難看的臉色，更是黑得厲害。

    “三弟，你別亂想，就算你不能掙錢，我們王家人就算是一起餓死，也不會出現(xiàn)賣兒賣女的事情。”王英文說著這話，語氣十分嚴(yán)厲，她娘是丫鬟出身，雖然遇上好主子，現(xiàn)在有自己的生活，可是，這并不是說，娘小時(shí)候被爹娘賣掉的事情就不存在了。

    “老二說得不錯(cuò)，老三，寫休書吧，我們家要不起這樣的女人。”

    王大虎板著臉說道。

    “爹。”若剛才自家相公訴說的話讓她害怕，那么現(xiàn)在，這話從公公嘴里說出，趙氏就覺得絕望，只能看向婆婆，在這個(gè)家里，能夠改變公公決定的，只有婆婆了。

    “娘，大頭和小頭還小，我。”趙氏在對方平靜的目光下，忘記了接下來該說什么了。

    “你到現(xiàn)在依舊認(rèn)為，賣掉嵐兒的事情，你并沒有做錯(cuò)？”夏雨霖開口問道。

    趙氏沉默。

    “先不說嵐兒是你親生女兒，你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本身就有問題，再有，你以為這是為了大頭和小頭好，真是愚蠢的，”夏雨霖聲音很冷，“有一個(gè)賣女兒的親娘，就算大頭和小頭以后像你所說的那樣，真當(dāng)了狀元，這件事情就是他們?nèi)松ú蝗サ奈埸c(diǎn)，因?yàn)椋麄兯械某删停际墙⒃谟H娘賣掉親jiejie這件事情上。”

    趙氏看著夏雨霖，一愣，這一年她還真沒有想到。

    “讀書人的名聲有多重要，趙氏，你不會不清楚吧？”夏雨霖接著說道：“就算你不清楚，那就回你娘家，好好看看，你們娘家現(xiàn)在的名聲對趙志軒有什么影響吧。”

    “怎么可能？小弟的名聲好得很。”在兒子沒出生之前，小弟就是趙氏的心頭rou，那么出色，那么優(yōu)秀，怎么可能會名聲不好，在她眼里，同樣身為讀書人娘家小弟可比五弟出息得多。

    “那三弟妹可以去縣城或者縣學(xué)打聽一下。”王英文說著這話是一臉的嘲笑。

    “扯遠(yuǎn)了，”夏雨霖開口說道：“英杰，寫休書吧。”

    “娘。”

    趙氏突然尖叫道：“我不要被休，娘，我求求你了。”

    接著趙氏將能求的人都苦求了一遍，可王家沒有一個(gè)人為她說話的。

    夏雨霖沉默。

    “我去書房。”王英杰在趙氏的哭求聲中開口，說完就轉(zhuǎn)動輪椅，他身邊的王詩涵上前幫忙。

    “不許去！”趙氏突然站起身來，大聲地吼道，“我就是死，也不能被休的。”她不傻，很清楚娘家人是靠不住的，更重要的是，她接受不了自己被休棄的事情。

    “英文，攔住她！”

    看著趙氏直接撞墻的動作，原本只以為她又耍手段威脅的夏雨霖等人看出不對勁的時(shí)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王英文和王英奇兄弟兩個(gè)只來得及抓住她的袖子。

    “碰！”

    那一聲響，在王家眾人的心里炸開，站起身來的夏雨霖看著墻上的血跡以及額頭上冒血的趙氏，整個(gè)人都有些發(fā)暈，王大虎第一時(shí)間把她扶住。

    回神過來的王英文立刻上前查看，“還有氣。”

    僅僅三個(gè)字，讓王家眾人提著的心都放了下來。

    “我去請大夫。”王英奇扔掉手里的袖子，臉色難看地說道，他也沒想到，一向懦弱的三嫂，真有撞墻的勇氣，回想著剛才對方的架勢，如若不是他和二哥一人一拉，緩沖了一下，估計(jì)，今天家里就會出人命了。

    想到這里，王英奇的手都有些顫抖，握了握才走出去。

    王英武和王英文把趙氏抬到房里里，直到楊大夫來的時(shí)候，都沒人說一句話。

    “這是？”楊瑞明看著趙氏的傷，也嚇了一大跳。

    “家里出了點(diǎn)事情，楊大夫，她怎么樣？”夏雨霖開口問道，并沒有過多的解釋。

    楊瑞明也沒多問，清洗了傷口，上了藥，“具體情況，要等醒來后才能知道，若是不放心的話，請縣城的大夫來看看更好。”他會這么建議，也是因?yàn)橥跫胰藭娴目紤]，也有這個(gè)條件。

    送走楊大夫后，夏雨霖就讓王英文去縣城請大夫，至于休趙氏的事情，王家所有人都清楚，怕是不能了，哪怕是非常討厭趙氏的宋氏，都做不出逼死人的事情來。

    王晴嵐知道這事后，有些不敢相信地跑進(jìn)爹娘的房間，看著躺在床上的趙氏，好久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嵐兒，別怕，你娘沒事。”

    王英杰安慰著女兒，說實(shí)在的，這件事情最難受的就是嵐兒。

    “她，她，她可真狠心。”在這一刻，王晴嵐真心佩服趙氏的心狠，不僅僅是對她這個(gè)女兒，對她自己也能下得去手，要是到她上一輩子基本上就沒過個(gè)幾天好日子，但再艱難的時(shí)候，都沒有想過自殺，不想死是一方面，沒那樣的勇氣其實(shí)也占很大一部分原因的。

    至于處置她，別開玩笑了，人都撞墻了的，還想如何，王晴嵐蹲在地上郁悶地用樹枝在地上亂劃。

    “嚇著了吧？”王英奇在她身邊蹲下，摸了摸小侄女的腦袋，開口問道。

    “有點(diǎn)，”王晴嵐點(diǎn)頭，“更多的是沒想到。”

    “別說你，我也沒想到。”

    王晴嵐倒是有些詫異。

    “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以為二伯，你還有小叔都是無所不能，算無遺策的？”雖然有些夸張，可王晴嵐心里是真的這么想。

    “哪里有那樣的人，凡是都有意外，我們能做的就是，讓這些意外在我們的生活中盡可能的不發(fā)生。”王英奇開口說道：“可有些意外能阻止，有些卻無能為力，就像是今天的。”

    王晴嵐有些不明白。

    “三嫂若是不撞墻，今天絕對是會被休的，因?yàn)槟锏年P(guān)系，我們家是絕不會容忍賣兒賣女的行為。”王英奇解釋，“可她真的撞了，這封休書卻再也不能寫了，她給三哥生兒育女，誰又能真逼她去死。”

    王晴嵐點(diǎn)頭，這道理跟她剛才想的一樣。

    “放心，就算是不休，你被賣的事情，也不能就這么過去的。”

    “我知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王晴嵐堵著的心在聽到這句話的時(shí)候，好受了許多。

    “對，就是這個(gè)意思。”

    王英奇笑看著自家小侄女，他有時(shí)候覺得自家的這個(gè)孩子真的很神奇，就算是偉業(yè)，恐怕遇上這樣的事情，也沒有她這么快就想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