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跟他娘親一樣。” 羅湛挑眉,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談論小混蛋的娘親。 “所以這個……咳,體質,是遺傳?” 蘇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頭飛快地皺了一下:“只能說,朗兒的體質恰好是最糟糕的一種。” 羅湛慢吞吞地道:“我看未必。”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蘇大:“岳父大人難道沒發現,朗兒每次進山都收獲頗豐么?” 蘇大一愣:“你是意思是……?” 羅湛也不瞞他,直接道:“朗兒每次進山,想要什么,就會找到什么。” 蘇大:“……”好像還真是這樣。 “所以岳父大人不必太在意,朗兒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 在羅湛看來,他家的小混蛋也幾乎是本能般的明白,劣勢只要使用得當,照樣可以成為殺人于無形的武器。放別人身上可能會因此而糾結不勝惶恐,但放在小混蛋身上,他倒是十分心安理得,從不為此而煩惱。 總歸,也不是壞事。 蘇大沒開口,臉上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他琢磨了片刻,拍板道:“總之,在沒有我的允許前,你和朗兒都不準再下山。” 羅湛不置可否,蘇大便當他聽進去了,滿意地結束了二人之間的談話。 * 城里最近發生了幾件大事。 一個是馬府那位囂張跋扈、人憎狗厭的少爺被雷給劈死了,沒想到死了之后還不得安生,吊唁他的靈堂忽然起火,把整座馬府給燒了個七八分,連同他的父母在內,一共燒死了十幾口人。 二是太守大人和護城將軍鬧翻了,差一點就打起來了。 城里的百姓表面上不敢多言,暗地里的交頭接耳,閑言碎語討論的聲音卻不少。尤其是馬府的事情,在官府調查之后說是意外之后,雖然有些不厚道,但大部分人都恨不得拍手叫一聲報應啊。 想來平時也是沒少受他們欺壓。 聊城府衙里,和護城守將鬧翻了的太守大人氣的好幾天吃不下飯,每每想起來就是一陣吹胡子瞪眼:“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親近的捕頭一邊讓人上茶,一邊連忙給他順氣:“大人消消氣,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太守大人緩了片刻,變得冷靜了點,可提起這件事情還是咬牙切齒:“我不就是想跟韓容那個老匹夫借點兒兵么,他倒好,居然還給我擺譜,上綱上線說什么沒有皇上的命令不敢隨意出兵……他也不想想,等我們成功剿滅了仙云峰那幫惡匪,算功勞的話還不是有他一份?” 捕頭不敢多言,附和了幾聲,見茶喝光了,繼續給滿上。 發xiele一通后,太守大人心里舒服了點兒,他再次抿了口茶水,沒好氣問道:“師爺呢?” 捕頭低頭答道:“馬府出了事,師爺忙著打理那邊的事情。” “什么打理那邊,我看是忙著安慰他新納的那位小妾馬氏吧!”想著郭師爺那副好色的性子,太守大人不禁唾罵了一聲不成器的東西。 捕頭心想在這方面,大人你也不比郭師爺遜色,不過他也就在心里想想,很快轉移了話題: “大人,那我們接下來該怎么做?” 他們這邊人力有限,想要圍剿仙云峰,僅靠他們這幾個人,肯定是不夠的。 “算了,已經知道了兇手是誰,其他的等欽差大人來了再行定奪吧。”劉大人也是沒法子了,雖然能夠將惡匪做拿歸案自然是最好,可也得量力而行,別沒把人捉來,反而把自己給折了進去,那就得不償失了。 說起來,都這么幾日了,皇上欽點的欽差也該到了吧?他正這么琢磨時,他嘴里的人也終于姍姍來遲地出現在了府衙門口。 一名捕快慌慌張張地沖進來稟報:“大人,欽差大人來了!” 劉太守連忙站起來:“快快有請!” 頓了頓,他又問道:“他有自報家門嗎?” 他有點好奇來人是誰。 捕快點頭:“他說他姓楚,從南都而來。” 聞言,劉仁學腿一軟,差點跪下去,被旁邊的兩人眼疾手快地給扶住了:“大人,你這是怎么了?” 劉大人沒心情說話,只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 誰來不好,怎么偏偏是那位煞神!想起他這些年在一些同僚嘴里斷斷續續聽過的傳聞,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楚恒,居然是楚恒…… 別看這位長的是一表人才,年紀輕輕便深受皇帝重用,但只有和他打過交道的人才清楚這位楚大人有多么的陰晴不定,喜怒無常。 前一刻還在和你推心置腹、把酒言歡,下一秒他就能帶人抄了你的家底,官場之間那種心照不宣的潛規則在他那里統統不頂用。 在京那幾年,楚恒明里暗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權貴,彈核他的奏折摞起來估計都快有半個人高,偏偏他就是相安無事地挺下來了。 皇上這么明顯的偏寵,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就在大伙兒暗地里琢磨著這位楚大人只怕是會一步青云、位極人臣時,皇上卻又忽然把他發配到了南都,而楚恒看上去絲毫不受影響,屁顛屁顛地就滾來了南都,一待就是五年。 原本以為他已經是失寵之人,沒想到這個節骨眼上,皇上卻又出人意料地欽點到了他頭上。 林林總總,縱觀這些事情,眾人只能在心里搖頭,君心莫測啊君心莫測。 而此時,在別人嘴里有著大起大落人生的楚恒,見到劉仁學的第一句話便是: “劉大人,我聽說潁郡李氏一案,你已經掌握了非常重要的線索,可否也讓我旁聽一二?” 穿著一身月牙色錦袍的男人臉上掛著親切和藹的笑容,那張女子看了會尖叫的臉落在太守大人眼里,卻莫名覺得自己可能…… 要完。 第48章 水落石出 楚恒并沒有親自參與對李氏長工的再一次審問, 他只是悠閑自在地坐在一旁,一邊喝茶一邊聽著劉太守把已經問過一遍的問題, 重新問了一遍。 仿佛真如他自己所說, 只是旁聽一二。 劉太守卻實實在在地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在再一次審問之后,他終于發現自己之前不對勁的感覺來自于哪里了,于是還含在嘴里的言辭, 怎么都說不出口。 快喝完一杯茶的楚恒等了片刻,沒等到對方說話,不禁納悶:“劉大人這是……問完了?” 劉仁學嘴唇動了動:“……” “如此, 好吧。”楚恒放下茶杯, 落在那名仆人身上的目光帶著些許打量,“你說,你叫李福?” 仆人一直不敢抬頭, 也沒有跪在地上,聽到顧恒的問題他身子微微彎了彎,“……回大人,小人是叫李福沒錯。” “那好,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楚恒看了眼跟在他后面的燕一,后者會意地從懷里掏出幾張宣紙類的東西遞過去。 李福咬了咬牙, 顫聲道:“大、大人請問。” 楚恒善解人意地勸道:“別這么緊張, 都是很簡單的問題。” 他視線在宣紙上掃了掃,慢條斯理地開口:“你家主人此次進京,一共帶了多少家眷和護衛仆從?” 李福緊繃的神情一松, 脫口而出道:“共四十三口人。” 楚恒唇角一勾,意味深長地掃了太守大人一眼,后者表情僵硬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你說兇手是仙云峰的山賊,那你可還記得出事那天,他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我……”李福語氣遲疑起來,“好、好像幾、幾十人來著……” 楚恒斜眼一挑:“哦?那是幾十?” 李福噗通一聲朝地上跪了下去:“小、小人記不清了……小人當時嚇的肝膽欲裂……生怕他們發現于我……” 楚恒點了點頭,一副你說得也有道理的語氣:“你說他們把你家主人的尸首也帶走了,那你可有看到他們是怎么把四十多具尸首給運走的?” 李福:“……馬、馬車。” “多少輛馬車?” 李福:“……” “最后一個問題,”楚恒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事情發生了那么多天,你為何不在第一時間前來報案,而是要等到那么多天以后?” 李福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小、小人害怕……” 楚恒平靜地哦了一聲:“倒也情有可原……” 隨后他又繞回到第一個問題上面來:“你說你家主人此次進京,一共帶了多少口人來著?” 李福緊張的不行,深怕自己說錯:“四、四十三……” 楚恒笑了起來,他語氣溫和地提醒道:“這四十三口里面,也包括了你自己在內了嗎?” 李福心里咯噔了一下,表情猛地一變,他惶恐地抬起頭來:“大人……” 楚恒笑著沖他楊了揚手里的紙張:“哦,忘了說,其實在來這兒之前,我先去了一趟潁郡。” 李福頓時整個人都癱軟了下去,完了,他知道自己完了。 楚恒笑容變淡了一些,他往身后一靠,懶洋洋吩咐道:“燕一,把人押下去,我要在最快的時間內知道,他身后的人是誰。” “是,大人!” 楚恒支起下巴,饒有興致地轉頭看向太守大人:“劉大人,我這么判,你覺得對不對?” “楚大人做的對……”劉仁學身子一晃,差點連坐都坐不穩,“是下官太大意失職了,差點著了他們的道……” 他心急于找到兇手,對于好不容易才送上門來的線索,自然不會核實的太過認真,所以在草草確認了他李氏仆人的身份后,心里便對他的說辭信了八分,剩下來的兩分,也在他的迫不及待之下,給忽略了。 那么多人一起出行,除了相關的負責人,除非有人特意去記了總人數,否則突然被人問起時,免不了要仔細地回想一番才能得出答案,可是那李福卻是想都不想就給出了一個準確的數字,仿佛這個答案一直就躺在他腦子里,就等著他們問及。 ——顯然是有備而來。 除此之外,尸首不見這一點也很可疑,常理來說,山賊的目的是為財,死人對他們來說毫無用處,更何況是那么多具尸首,如果是為了掩人耳目不被人發現,那么最方便的處理辦法,也不外乎是就地掩埋或者是就地焚燒。 隨便哪一點都比他們把尸首給運走了這一點更有說服力。 而且如果真是仙云峰那群人做的,根據他們以往的手法,根本就沒有過處理尸體這種善后的舉動,事出反常必有妖,要么是這個李福有問題,要么就是兇手有問題。 這些眼下他一琢磨就全都回過味來的疑點,太守大人當時卻是一點都沒想。他蔫了吧唧地癱在椅子上,悔恨不已。 “下官疏忽,差點讓人鉆了空子……” “哎,不能這么說。”楚恒擺了擺手,“劉大人也是急于找到真兇,我理解的。如果我沒有先去潁郡一趟,發現這李福根本不在出行人數里的話,可能也會對他的說辭信以為真。” 太守大人老老實實地垂頭坐著,不接話。 楚恒瞥他一眼,繼續悠閑地喝他的茶,姿態比起劉大人,恰好是兩個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