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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四月間事在線閱讀 - 第59節

第59節

    ——

    掛了電話之后,衛來睡不著,傷口包扎得緊實,繃帶細微的味道在空氣里飄。

    他伸出手,手背輕輕蹭摩她的臉。

    可可樹讓他當心她,但他不知道該怎么去當心。

    一個女人,把身體交給一個男人,一個男人,把命和傷koujiao給一個女人,這樣的關系里,還要去提防和當心,全世界都會索然無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手上的動作驚擾了她,岑今驀地醒過來,下意識翻身坐起時,動作太大,把衛星電話帶地跌落床下,她想彎腰去撿,衛來手臂輕輕攏住她腰,說:“不急?!?/br>
    他把她往身邊帶,岑今小心地配合,盡量避免壓到他傷處。

    衛來問她:“那個埃高男人呢?”

    “給了他錢,趕他去我們之前的那個房間睡了,讓他天不亮就回家去?!?/br>
    “不怕他亂說?”

    “我跟他說,我知道他和他家人的名字、村子、知道他有哪些親戚、住在哪,他要是不聽話,我就帶著槍,追上門去。”

    “你知道這么多?”

    “兩個人,在屋里待了這么久,不聊這些,干瞪眼嗎?”

    衛來失笑,頓了頓輕聲說:“就會欺負這些老實人?!?/br>
    他看她的眼睛。

    岑今讓他看得有些不安:“怎么了?”

    衛來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br>
    “這個問題,我問過你兩次了,這是最后一次問,你答什么,就是什么,我以后也不會再問了?!?/br>
    “你真的不知道想殺你的……”

    岑今忽然打斷他。

    “知道,我一直知道要殺我的是什么人?!?/br>
    衛來松了一口氣。

    真奇怪,他居然并不覺得意外:她果然知道,她也應該知道。在各方面表現的那么敏銳的人,唯獨在這里遲鈍,說不過去。

    “那你準備說嗎?

    岑今反問他:“我有得選嗎?”

    衛來笑:“在我面前,你永遠有得選。全世界都沒路了,我還是你的路。”

    岑今沉默。

    衛來等到第十秒,然后撫摸她頭發,說:“太晚了,睡吧。”

    他閉上眼睛。

    太累了,一天里,怎么能發生那么多事呢?

    ——

    第二天一早就開始下雨。

    都說四月的埃高正處在小雨季和大雨季之間,今年的大雨季一定是提前來了:院子里居然積起了水,有人拿鐵鍬在地上挖了條淺淺的排水溝。

    于是水流從溝壑里排出去,排進旅館外落的雨里去。

    雨最大的時候,視線里白茫茫的一片,衛來莫名安慰:這種天氣,狙擊手都沒法上工,更別提那狙擊手現在非死即傷。

    中午,旅館老板打發人挨屋問要不要送餐,送來的是當地人常吃的英吉拉,口味太酸,衛來沒有胃口,實在吃不下去,問他想吃什么,又說不出。

    岑今說:“如果是我做飯,你吃嗎?”

    “難吃嗎?”

    “有點?!?/br>
    衛來想了想:“畢竟要吃一輩子的,是得從現在適應起來,可以做,但得在我視線之內。”

    岑今裹緊沙馬遮住臉,撐著傘去了前院,再回來時手里拎了個籮筐,從里頭拿出菜刀、砧板、西紅柿、土豆、生牛rou、青辣椒,還有萵苣。

    說:“我先在屋里切好弄完,待會借用一下他們的廚房就行。”

    看來今天能吃上一頓中式的、有點難吃的大餐。

    衛來躺在床上,笑著看她有模有樣地削土豆、切青椒,切完青椒之后,也不知道是為什么,她順手抹了下眼眉。

    衛來說:“別……”

    提醒得遲了,她辣地跺腳,流眼淚,衛來笑得牽動傷口,只好吸著氣憋住。

    衛星電話就是這個時候響起來的。

    衛來接起來。

    居然是麋鹿。

    口氣很緊張,前所未有,說的話也怪:“衛,那個岑小姐,在你身邊嗎?如果在,你就嗯一聲,然后我說你聽。”

    衛來嗯了一聲。

    他心頭逐漸升起不祥的意味。

    麋鹿說:“聽我說,可可樹給我打電話了,我們商量了之后,決定由我來說——衛,不管那個岑小姐給了你多少錢,不管后來你們有沒有再簽保鏢合約,錢退給她,馬上離開,你不能保護她?!?/br>
    衛來問:“為什么?”

    他看了一眼岑今,她在切西紅柿,一刀一刀,很認真,西紅柿的汁液混著青黃色的種粒,流淌到砧板上。

    麋鹿說:“你能不能先離開,然后我再跟你慢慢解釋……”

    “不能?!?/br>
    岑今奇怪地抬頭看他,衛來微笑,朝她眨了下眼睛。

    麋鹿說:“那好……衛,你聽說過猶太復仇者嗎?”

    衛來的心慢慢沉下去,很久才又嗯了一聲。

    二戰之后,由于局勢太混亂,除了主要的一些戰犯外,大量戰犯混在難民中外逃,盟軍也無法一一追緝,有一些猶太人誓要納粹血債血償,提出“不放過任何一個納粹戰犯”的口號。

    他們自行成立了復仇組織,這一組織就是后來以色列特工摩薩德的前身,他們的搜索追緝范圍是全世界,二戰結束三十多年后,足跡還遠至南美。

    這些人,被統稱為猶太復仇者。

    “卡隆也是差不多的情形,當時卡西族的解放陣線打了回去,國際形勢有變,很多戰犯見勢不妙,紛紛外逃,據說最大的一個逃亡目的地就是歐洲。四月之殤,死了二十多萬人,但抓到的戰犯里,量刑最重的,才判了二十年。”

    “有些憤怒的卡西人,成立了一個組織,名稱是‘上帝之手’,標志是一個圓,里頭有一只攥起的手,寓意是:大能之手不會姑息任何一個魔鬼。”

    “你還記不記得岑小姐曾經牽涉進一樁謀殺案,死的那個是個法國富商?我查了,那個人叫熱雷米,六年前,他也在卡隆,是岑小姐的同事,他們一起建立了保護區?!?/br>
    “衛,那個保護區有問題,上帝之手在清算這些人,這位岑小姐,其實是戰犯?!?/br>
    衛來覺得腦子里一片混沌,說:“什么?”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問了什么。

    回答他的,反而是岑今。

    她指著砧板上切好的西紅柿,又問了一遍:“我是問你,是燒湯呢,還是炒著吃?”

    第52章

    岑今拾掇完的時候,衛來也掛掉了電話。

    他臉色不大好。

    岑今很擔心:“是不是傷口疼?有不良反應嗎?有任何不舒服,你要跟我講?!?/br>
    衛來說:“這屋子里太悶。”

    悶嗎?岑今回頭看了一眼大敞的門。

    是真的悶,還是這通電話讓他……悶?

    她猶豫了一下:“電話是誰打的?”

    “麋鹿,說了些后頭的安排,我沒什么興趣。”

    他撐住手臂從床上坐起來,岑今趕緊過去扶他,衛來笑:“沒事,傷在肩膀,又不是不能走不能動?!?/br>
    他走到門邊,站定。

    傷口不是不疼,是很疼,但他覺得還不夠——更疼點就好了,這樣他就沒精力去想那些突然殺出來的糟心事了。

    目光落到墻側架的、通往屋頂的木梯,原來這間客房頂上,也有露臺。

    他說:“我上去坐坐?!?/br>
    岑今簡直不知道說什么好:“衛來,你身上有傷……”

    衛來總能找到理由說服她:“屋子里真的太悶,上去了,視野好,空氣好點,也舒服點。再說了,站得高看得遠,我帶槍上去,也算是個哨崗不是嗎?萬一有情況,還能有個準備?!?/br>
    木梯子窄,岑今回屋給他取傘,張開了出來時,他沒等她,也沒交代,已經上去了。

    岑今原地站了會,回屋去把切好的菜式一樣樣裝回籮筐,拎起來的時候覺得好沉,墜得手腕發酸。

    出門時,她說了句:“我去做飯了?!?/br>
    雨太大,衛來可能沒聽見,也沒回她。

    她撐著傘,踩著淺淺的積水穿過院子,到了門邊,旅館老板出來幫她接籮筐。

    岑今把籮筐遞過去,回頭看這邊的屋頂,依稀能看到衛來坐在遮陽傘下。

    旅館老板好奇地翻看籮筐里拿大葉子一樣樣包起的菜料,問她:“刀工很好啊,經常做飯嗎?”

    岑今說:“不是,第一次給他做。”

    可能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