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
夏陽一驚,想提醒也來不及了…… 陡然瞥來的一眼,讓李旭瞬間警惕防備起來。 然而,他的警惕防備在老頭面前形同虛設,不過無謂掙扎而已。 他很快便身不由己的陷入了一種奇妙的感覺,五感似乎還在,卻又好像不在,似乎能感應到些什么,卻又什么都感應不到,身處異空間一般,什么都聽不到,看不到,聞不到,身體也動彈不得。 “你放心,他沒死。” 老頭原本明明站在窗下,卻一步邁出在落地便到了夏陽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夏陽,竟有了一股無法忤逆的威嚴:“只要你肯實話實說自己到底怎么回事,我便可答應跑那一趟腿。” 夏陽皺眉,抿唇。 “你放心,活了120多歲,什么該說什么不能說,我還是分得清的。”老頭淡淡道:“你只需告訴我,真話!” 夏陽沉默了看了他良久,道:“告訴你可以,但你也得實話告訴我,當初為什么要立下只救族人的規矩?所謂醫者仁心,可我們學的一手絕技卻是用來隱世的,為何寧看世間蒼涼,也不愿施以援手?” “你不知道?” 老頭錯愕又不敢置信的看著她,而后再次皺起眉頭來:“你到底哪里冒出來的,是哪一支的后人,為何連這都不知道?” 以她的本事,隨便施展一點也足以轟動一方,可她卻低低調調不顯山不露水,在上流圈里混了這么多年…… 所以,他一直以為她是知道的,結果,她卻竟然問出了這樣的問題來。 “我是屬于哪一支的我還真不知道,因為先祖根本沒有留下只字片語,但我知道,我始祖叫帝江,夏帝江。” 夏陽記得,自己乍見老夏家族譜上那個始祖名字的時候,還吐槽過始祖自戀,竟因為那個世界的傳說中,盤古涅槃化十二祖巫里,其中一位,便叫帝江。 哪知老頭一聽之后,竟然面色瞬變,而后怒斥她道:“胡說!帝江族長雖是天縱奇才,年少有為,但他根本沒有來得及留下后裔便戰死于滅族那夜!” 霎時間,落針可聞。 夏陽呆滯中回過神來,兩眼簡直要放激光:“臥槽!老天爺終于開眼給我開金手指了,咩哈哈,原來我家老祖宗是這里的一族之長!” 金手指是什么鬼老頭根本不知道,也暫時不想知道,當下他只聽到了夏陽自稱是族長一脈后裔,而且,用了個極其詭異的說法——這里的一族之長! “臭丫頭,把話說清楚點。”他沒有耐性跟夏陽慢慢耗。 夏陽冷哼一聲,神氣到臭屁:“既然我家老祖是你或者你老祖的族長,即是說,我至少位份和血統上要比你至少高一些,所以,這便是你跟我說話的態度?” 老頭額了一聲,一時也不禁語塞了。 夏陽卻笑了起來,活像糊了一臉的蜜,黏糊糊的甜到膩:“來,乖孫子,叫聲姑奶奶聽聽。” 老頭面色難看的瞪著她,炸毛了:“你說你是帝江族長的后代就是他的后代了?你有和信物憑證!” 夏陽微僵。 照他的話說,她老祖宗當初應該是在這個世界翹掉了,然后跟她一樣機緣巧合或者其實也是糊里糊涂,靈魂就穿越到了她來的那個世界去…… 跟著,帝江老祖宗又發現那個世界跟這個世界有著非常多的不同,比如功法之類的都被無形的力量削弱了威力,甚至發生了不同程度的異變。 于是,他隱約的知道,自己到了一片陌生的土地,回不來了,于是一些事情傳不傳下來,也就沒有那個必要了,但滅族之痛是他一輩子難以愈合的心傷,所以,這邊的族規還是照單的全傳了下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么問題來了…… 他個靈魂體怎么帶能夠代表他身份的東西穿越到那個世界還傳給她! 就算有,她個靈魂體又怎么把東西帶回來! “除了一個老祖宗留下的印信紋外,我任何憑證都沒有,但我老祖宗確實叫帝江,夏帝江。”夏陽面色難看道。 不想,老頭卻道:“印信紋?畫出來我看看。” 夏陽怔了怔,兩眼瞬亮,抬手便虛空畫給老頭看:“我沒記錯的話,是這樣的……” 如果當初老祖宗真是以靈魂狀態意外在那個世界重生的話,確實不可能帶什么實物過去,但,他標志性的習慣卻是改不了的! 身在異世,即便是她也會偶爾想家想親人,更何況是經歷了滅族之痛的老祖宗? 如此一來,親手刻個充滿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眷戀的印信時不時回憶一下,又算什么! 而且,每一個人都是不一樣的,另一個人如何仔細觀察認真模仿,也復制不了一些為不可查的習慣。 現在夏陽只擔心,老頭或者他的祖上,是否足夠了解她的老祖宗,能不能從一個印信紋來肯定她的身份…… 然而老天果然還是眷顧她的。 老頭看罷她虛空畫的那個像某種符咒一樣的印信紋后,明顯的整個人都不好了。 夏陽知道,她中獎了。 嘴角掩不住的往耳根咧:“看罷,乖孫子,都說報出輩分來的話,你得乖乖喊我一聲姑奶奶。” 老頭老臉簡直調色盤一般,五顏六色精彩絕倫:“這不可能!我祖父不會說謊!他老人家雖不能肯定那一夜到底有多少族人如他一般僥幸存活下來,卻肯定,帝江族長確實死了,尸都是他老人家親手葬下的,怎會有錯!” 夏陽嘆氣:“實話跟你說,也不知道你聽不聽得懂,接受不接受得了……” 老頭皺了皺眉,道:“你姑且說看看。” ** 萬般無奈,夏陽只好給老頭科普了一夜的何為穿越,并隱晦的提醒了句,這世上有種人慘到老天都同情,于是,特別允許他從頭開始再活一世。 老頭雖固執偏激,也未必盡信她所說的那些神奇事情,卻意外的敏銳,聽罷重活一世便若有似無的瞥了李旭一眼…… 他還意外的很守承諾,臨走前簡略的告訴她,他們到底源于一個什么樣的族群。 要說起他們一族,還真是個牛哄哄絕對開掛的民族,只可惜,再開掛,也逃不過人性三毒…… 貪!嗔!癡! 曾經,他們一族也是樂善好施的一派,也曾滿腔熱血的想要醫人醫國,醫這世道薄淡蒼涼。 結果…… 非常凄慘! 人性三毒,一次次撲滅他們心頭那股熱血,給予他們滅頂之災,逼得他們祖先不得不隱姓埋名,逃亡天涯。 一代一代,被迫更換姓氏艱難繁衍,以至于細數下來,已經誰也說不清楚他們的始祖一開始到底是姓什么的,不過老頭說,他繼承的姓氏是帝,他真名是,帝延。 帝延老頭說,一族傳至帝江老祖宗那一代時,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毀滅,血脈凋零到,他祖父找了一百年,他父親找了一百年,他也找了一百二十年,也并未成功找到一個族人! 帝延帝延,意思極其淺白,就是希望他延續帝姓血脈,至少莫將這曠世絕學跟隨他們一起葬了黃土,但死規矩絕對不許違背——傳內不傳外。 老人家當年親身經歷滅族之痛,對“外人”之恨,徹骨,更是抱死規矩不愿放。 然而造化弄人,帝延老頭卻始終沒有成功誕下一個血脈。 可想而知,發現夏陽的時候,他是多么的震驚和驚喜,只是…… 老天又開了個巨大的玩笑——夏陽居然要嫁皇族! 他們一族,哪一代不是毀于皇族之手? 她可能是一族僅存的唯一血脈了,卻竟然要嫁皇族! 當然…… 當初他們一族都毀于皇族之手,他又怎么可能自大到以為自己的能力挽狂瀾抵御一切,自然,也就能理解年幼的她當初不得不屈從的苦衷。 至少,當初他看來,她確實是心不甘情不愿做李旭未婚妻的。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愛上李旭這個皇族! 而且,他漸漸還發現,她雖得了絕學傳承,卻與他一脈似乎并無血緣關系,于是他又懷疑他是哪個亂來的同族的弟子,于是也反正自己沒孩子,就挑了個天賦過人又好性情的徒弟收了…… 再不濟,壞了她那段破姻緣也是好的! 卻哪里知道,事情竟然超乎他所能想象那么多…… 臨走的時候,帝延老頭面色難看,沒有給夏陽去做那個探子的準信,但夏陽相信,他捋清楚所有信息后,還會再來的。 因為,不管她到底是不是所謂的靈魂穿越過來的,她都是他一族的傳人,何況,他次次被她氣得暴跳如雷卻還是沒有真正動她,甚至上次還“燒”命救她,搞得他自己時日不多,恐怕,是承受不起一族最后血脈斷送在他手里的所謂罪過! 說白了就是,他,不敢賭她不是最后的血脈…… ** 帝延老頭走后,李旭便醒了。 那種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的體驗,絕對不是什么好感受,直讓他青筋突突面黑如鍋底。 卻,半個字都沒有問她和老頭“聊”了什么。 還是夏陽憋不住與他說:“如果你問的話,我會說的。” “我不想知道那么多。” 他的回答乍一聽有些獵奇,可夏陽轉念便明白了——他知道的已經太多了!再多知道一點,保不準得瘋! 夏陽拖著傷都忍不住抱抱他:“你又犯規了!害我一不小心就又更愛你了!” 她的情話,總是直白而露骨,但,卻總能揉軟他每一根冷硬緊繃的面部線條…… 雖然回不了她那種直白到露骨的情話,但,他可以用最直接的行動來回應她。 然而,即便是這種暗潮洶涌下的偽寧靜,也很快便被徹底結束了…… 夏陽的傷徹底撕毀了大華和東夷的表面和睦。 惠武帝第一時間便悄悄的大量調軍前往東門,打了東夷一個措手不及,又斬下拓跋霄兄妹首級八百里加急送往東門懸城頭示眾,壯將士戰意。 秦氏一脈也除秦語姍外,滿門抄斬,并,示眾三日! 據說,襁褓中的嬰孩都沒有放過…… 那場面,太血腥,太殘忍,一時間,帝都人心惶惶,平日里趾高氣揚的紈绔們更是小心翼翼夾緊尾巴做人,生怕一不小心觸怒天威,落個九族連誅! 然而…… 惠武帝聲勢造得這般大,不敢說一舉滅了東夷,卻至少也是要狠狠刮東夷幾層皮的,卻奈何,東門關守將竟然不給力,雖然沒輸,卻也沒有捷報傳來,而糧草銀子統統都在玩命的燒啊燒。 在這么下去,民怨也難平。 騎虎難下的惠武帝率先便想到了讓李旭去東門,他也相信,李旭十五歲就能打到東夷割地,如今歷練了這么多年也二十出頭了,至少也能讓東夷傷筋斷骨。 可問題是,李旭還在孝期,守的還是老戰王的孝…… 作為一代明君,要注重塑造光輝形象。 他自然不能前腳才把兒子送人家當曾孫子,美其名曰為人家一脈延續后代,轉頭兒子還沒給人家誕下后人,就又派他去送死…… 傳出去,太毀他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