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嗯?” 電梯間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明笙不清楚他方才在門外聽到多少。但那只言片語好似就足夠令他心煩意亂,甚至懊惱得沒去看她的眼睛。 “那段時間,我沒有關心外面的情況……” “你不知道許亦淑放出去的謠言?” 江淮易挑眸看了她一眼,有些心虛地摩挲了下她的手指:“我知道。” 氣氛忽而轉涼。 “我不知道會這么嚴重?!苯匆讋e開臉,好像很不愿回憶這些過去,“我那會兒覺得,只是被胡亂傳幾句話,如果你生氣的話,就應該來找我……” 二十出頭的男孩子心思很單純,想不到流言蜚語對人的創傷可以是實質性的。他用一種女孩子爭風吃醋的心態看待這件事,甚至因為心情低落而沒有過多關心。直到很久以后,他隱隱發現事情沒那么簡單,然而那時已經不可收拾,很多后果已成定局,甚至已經過了公關的時效,再去澄清反而會讓已經淡化的流言重新發酵。 他看進她的眼睛,目光委屈:“你當時來找我就好了?!?/br> 明笙沒想到他最終會將一切歸咎于這一句。也許這是他心里反反復復過不去的癥結,他在意她沒向他求助,沒有對他示弱,然而這里頭原因太多,她早就不想追究,甚至從來沒有過追求的打算。 “為什么要來找你?”她不動聲色地把手抽回來,“我以為這很公平。你覺得我辜負了你,我覺得你報復了我。不是兩清了?”明笙無所謂似的笑,“所以像昨天那樣喝酒鬧事,重新走以前老路的情況,不要再發生了。我們都翻過這一頁,可不可以?” 明笙沒有猶豫,道了再見便向外走。 有時候她也不明白,這樣的互相欺騙究竟有沒有意義。不管是他對她的故意冷漠與刻薄,還是她強迫自己的寡情淡漠。 她隱約地想,既然她能輕易看破他的偽裝,那么自己又是哪里來的自信,覺得只憑單薄的言語就能逼退他? 或許在這個想法萌生的端口,她就已經動搖了。 承認吧。內心深處,自己也希望他能看破。 江淮易已經很久沒有心亂如麻到必須找人出來喝酒。 周俊被喊出來,還有點躍躍欲試:“喝酒怎么不去明夜?你終于放棄在明笙面前刷存在感了?”他出來的時候做過功課,心領神會道,“聽說她還去找你姐弄資源。你說她都那么對你了,還敢打著你的旗號去找你姐托關系,她做這些事的時候不覺得自己很讓人看不起嗎?” 江淮易斜睨他一眼。 周俊現如今也猜不太透他的心思,試探道:“怎么,還沒看清這女人???” “……她沒有辦法。” 江淮易喝悶酒的時候很少說話,卻因這事而有所觸動:“聽她店里的人說,那個地段的盤子挺亂的,經常有人找她麻煩。她缺資金周轉,所以才只能復出賺快錢?!?/br> 周俊遙想了下,“哦……難怪。你說她一個女的,開什么酒吧。年輕漂亮又獨身,不欺負她欺負誰啊?!彼诺土寺曇簦q疑道:“而且啊,女人名聲不好的時候吧,誰都想來分一杯羹?!?/br> 說到底,如今這個局面,有一半得歸功于他。 這些他全都知道,心知肚明,卻赧于讓她知曉自己的悔意。他懊悔自己把她逼成這樣,可是卻又討厭她在這種情形下的逆來順受從善如流。她至少應該過得……潦倒一些。不要這么輕易地放下自己的原則和身段,過得這么諂媚勢利。 這里面誰對誰錯,好像已經分不清了。 江淮易把一杯酒喝到見底,出門的時候黑云滾滾遮住月光,已經在灑小雨。 他走著走著,又繞到明夜前。 今天明夜打烊得很早,才過零點,里面便已經清了場。他站在玻璃門外往里望,漆黑一片的大堂里燭光搖曳。穿著制服的服務生們唱著各種口音混雜的生日歌,給領班過生日。 那人他勉強認得,叫秦沈,染一頭只有十幾二十歲男孩熱衷的黃毛,皮膚白,模樣很俊俏。他年紀雖小,但身上透露著一股十幾歲就到社會上摸爬滾打的男孩子才會有的氣質,早熟世故,游刃有余,在溫情的時刻才會透露一絲靦腆。 明笙就站在他身邊,底下有人催秦沈催蠟燭。小領班臉上微微泛紅,看向明笙:“笙姐能跟我一起吹嗎?” 少年靦腆的模樣總是很動人,女員工們立刻八卦地起哄:“唉喲,領班這都撩到老板娘頭上來啦,想當老板呀?” 明笙微微側眸,秦沈已然一本正經地斥責這群比他還大幾歲的女孩們:“都一邊去,下個月工資還想不想要了?” “唉喲……老板的派頭已經起來啦?!?/br> 江淮易聽不清里面人在說什么,只聽見一陣又一陣的笑聲。而明笙被這些鶯鶯燕燕的笑聲環繞在中央,和那個小領班一起俯身吹了蠟燭。 蛋糕上的數字是十九。 真是一個年輕到令人驚訝的數字。 明笙從倏地熄滅的蠟燭間抬頭,街燈的光亮灑進店內。她模模糊糊地看見了門外那人的輪廓。 ☆、第44章 明笙向員工交代了幾句,撥開還在笑鬧的人群,走出店外。 只不過是一晃神的功夫,他已經不在了。雷電劈碎天幕,猝不及防地降下一場大雨。她站在屋檐下,返身拿了一把傘,撐開。 急雨在傘面上劈啪作響。街面的下水系統老舊,不一會兒就積了薄薄一層水。明笙穿著一雙涼鞋,踏過冰涼的積水,站到他的面前。 江淮易坐在一張長椅上,手上搭著西裝外套,身上的襯衣已經被雨浸得濕透。明笙一低頭就能看見貼在他胸口的白襯衣,露出皮膚的顏色,和隱約的一點形狀。他靠在金屬椅背上,竟然渾然不在意。 她抿抿唇,伸手將傘分他一半。 大雨滂沱,傘面經不住風雨摧折,掀起一角。明笙后背立刻濕了一片,長發被裹挾著雨水的風撩到臉頰上,遮住她的眼睛。 相似的狼狽好像把彼此的距離拉近。 江淮易伸臂箍住她的腰,臉貼在她干燥的小腹上:“你給自己撐。我不用。” 腰上纏著濕漉漉的他,冷意隔著一層衣料浸入皮膚。明笙微微低頭:“我以為你總該有點長進?!?/br> 江淮易淡然自若地抱著她,陣雨之中表情愜意:“不愛你了叫長進,還是讓你愛上我叫長進?” “至少別總是買醉淋雨。”明笙俯身嗅了嗅。雨中的氣味復雜,綠化帶的泥土,塵沙,草葉的味道,還有幾家夜宵店面的煙火氣,里面果然有幾絲酒精的味道,“又喝酒了?” “一點點,當飲料喝的。”這是真話,在她的目光注視下卻像某種審問。但談話的節奏緩慢得令人舒適,他覺得被這樣審問著也很好。 此時此刻的依戀很突然,又好像順理成章。他們之間好像像兩半互相吸引的磁石,只要她稍有松懈,就會忍不住緊密相連。但憶及他前一陣的冷漠尖酸,明笙依然有鏡花水月的不真實感。 雨勢稍小了些,彼此竟都對這雨有些不舍。 “你怎么不問問我來做什么?”江淮易忽然抬頭。明笙看著傘柄,久久不作答。他失去耐心,抬手輕輕一挑,她的傘直接脫手掉在了地上,成功驚回了現世。 雨水打在綢面上的響聲更加清晰,雨絲不留情面地將失去了遮蔽的她徹底打濕。明笙驚異于他的喜怒無常,低頭看了眼傘,卻不去撿。她呵笑了聲,不知想起什么,自言自語:“脾氣倒是見長?!?/br> “是一直都這么糟,只是以前很少對你發脾氣?!苯匆灼降f完,便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沒有表情的時候,面容冷淡而俊漠,被時光淬煉出屬于男人的壓迫感,令人情不自禁地跟著他的節奏走。江淮易被她不挪一寸的眼神取悅了,撥開她臉上濕漉漉的發絲,拇指壓在她唇畔,輕輕撫動。 雨絲的涼和體溫的熱交織在她的雙唇,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太具蠱惑力,明笙對視不過兩秒,便鴕鳥式地閉上了眼睛。 他低低笑出一聲,笑音低沉悅耳。 明笙深深呼吸,他卻像吊著她的胃口似的,久久沒動作。終于,在她想要睜眼的那瞬間,他的唇印下來,輕輕舔舐她唇上蛋糕的甜味,而后一觸即走。她睜開眼,正對上他饜足而得意的眸子。 “我不想翻過這一頁。你想也別想?!彼恼Z氣嚴肅而決然。 “我和許亦淑半毛錢關系都沒有,所以不準把她做的事算在我頭上?!苯匆椎难凵穹路鹩只氐搅顺跤鰰r的模樣,眼里的神采自信到自大,若即若離地蹭著她的唇,“但我允許你以女朋友的身份,怪我沒有保護好你。” 明笙聽得向后躲避,被江淮易牢牢扣住。 他捏住她的腰:“答不答應?” “……” “答不答應,嗯?” 明笙左右無處躲,敲了下他的肩膀:“放開……癢?!?/br> 江淮易變本加厲地在她腰間輕撓,聲音壓得低低的在她耳邊威脅。明笙終于受不了,逸出聲笑。笑眸跟他的眼睛對上,驀然間含義自明。江淮易輕笑一聲,附在她耳邊道:“你就是愛嘴硬。” 明笙呼吸不勻地伏在他肩上輕喘,腦子里預想的回絕不知被雨水沖刷去了哪里。這個任性的,會逼她跟他一起淋雨的人,會帶給她的人生許多風雨。 可是她根本不想逃。 她閉著眼想,驟雨疾風,都來吧。 哪怕重蹈一萬次覆轍,只要有過歡愉的此刻,就在所不惜。 不知過了多久,她身子在寒雨中微一哆嗦。江淮易終于放開她,說:“先回去?” 明笙略顯僵硬地點點頭。 江淮易撿起地上的傘,把摔折的傘骨撥正。他單手替她撐著傘,一手攥著她的手指,自然地往回走。 跨進明夜的時候,里面短暫的慶祝會已經結束,工作了一天的服務生們各自回家,只有秦沈留到了最后,在檢查電路。他看見明笙帶著人來,愣了一下說:“怎么淋成這樣,要不要燒壺開水……” “沒關系?!泵黧铣⑽⒁恍?,“下班吧,生日快樂。” 秦沈又是一愣,說:“……謝謝笙姐。” 江淮易輕車熟路地牽著她上樓,面不改色道:“你雇的員工對你挺殷勤。” 他自己頓了頓:“也對。你這種放假一晚上給人過生日的老板,誰都喜歡。” 明笙說:“小沈家里條件不好,十六歲的男孩子出來打工,很少有地方要。如果不是我這邊給他位置,可能他就去做……” “我不關心這些。”他擰開門把手,賓至如歸一般,第一秒就開始解襯衣扣,邊道,“人家是感激你,還是對你有想法,我都不關心?!彼麕紫戮桶褲褚路M,過來脫她的,側拉鏈一下拉到底,他邊把她從裙子里剝出來,一邊說:“但是我會嫉妒……昨天是我生日,你是怎么對我的,嗯?” 明笙淋雨之后乏力得很,掛在他身上任由他把濕衣服粗暴地扯開,輕輕地哼笑:“你不是挺享受的?又是抓胸牌又是揉手指?!?/br> 江淮易看著她的眼神瞬間莫測起來。 明笙不自在地撇開臉,依舊沒抵住他戲謔的聲音:“關心得挺多啊……” 江淮易把手上濕成一團的裙子扔開,瞟了眼浴室的方向,挑眸:“一起?” ☆、第45章 江淮易把手上濕成一團的裙子扔開,瞟了眼浴室的方向,挑眸:“一起?” 明笙戳了下他的胸口,說:“你先去。” 無須多言的拒絕。 他挪走視線,不悅地舔了下后槽牙,最后不由分說地把她抱起來,往浴室方向走。明笙早已對他的任性妄為習以為常,挽著他的脖子沒掙扎。但江淮易面色平淡,最終把她在淋浴間外放下,抬抬下巴:“進去。” “你淋了那么久,容易感冒。我待會兒再……” 江淮易裸著上身,倚在洗手臺上,打斷她,“我是男人。少廢話。” 明笙從善如流,光腳踩在玻璃淋浴間的大理石地面上,伸手把兩個胸貼揭下來,反手一摁,嘩啦啦的水聲從花灑傾瀉,濺在她的身上。浴燈橙暖的光線下,她的皮膚泛著誘人的蜜色。 她抬手試了試水溫,目光始終落在他臉上,觀察他的表情:“確定要在這等?我不負責后續滅火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