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明笙接過去,去浴室穿上。回來的時候,江淮易的神色還是有些不自然,打開了電視作掩飾。賓館能收到的電視臺很少,兩個人躺一塊兒看完了一檔黃金時段內地綜藝,明笙已經昏昏欲睡了。 她閉著眼埋頭在他臂彎里,呼吸清淺。 江淮易低頭一看:“你不會要睡了吧?” “嗯……” 放平時他絕對讓她睡了。但這是她生日前夜,還有一個多小時就是她生日了,哪有人連自己的生日零點都不守?江淮易糾結了半晌,還是決定弄醒她:“等會兒再睡。我陪你熬到零點,好不好?” “真的很困了。”明笙還閉著眼,嗓音疲倦。 江淮易對著她的眼皮輕輕吹氣,幾乎在撒嬌:“就堅持一會兒……” 她沒動靜。 最終,他放棄了,失落地去幫她關床頭燈:“那你睡吧。” 明笙忽然捉住了他的手,“別關燈。” 她睡眼惺忪地睜開眼,似乎覺得光線太強,適應了好一會兒。而后翻身過來,眸色幽然地看著他:“給我準備禮物了嗎?” 那是肯定的啊…… 明笙呵笑一聲,用手指把散在額前的長發往后梳。也許她不自知,她發絲凌亂的模樣很嫵媚,笑的時候更甚。江淮易被她壓著的身體僵了僵,顧左右道:“重頭戲都取消了,其實也沒剩下什么。蛋糕明天吃也行,你累就睡吧。” “那不行啊……”她半邊唇角淺淺勾著,拇指調笑地摸了下他耷拉的嘴角,“有人不高興啊。” 這種守著零點吹蠟燭的形式主義,也只有他這個心理年齡的人才會遵守。可是她很看不得他失望,甚至覺得有人一絲不茍地為她準備這些形式主義,也很溫馨。 這是從未有過的體驗,往后興許都不會再有。 明笙睡眼朦朧地看著他,纖細的手臂伸到他頸后,把他輕輕壓下來,接了個吻。吮咂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內分外響亮,江淮易都沒注意到她是怎么解開他的扣子的,回過神來的時候,紐扣只剩碩果僅存的三粒。 他翻身摟住她,暗啞的聲音嗡然響在她耳畔:“你早說可以這樣啊……” “為什么不能?” 他哼了聲:“這是你生日,又不是我的。” 明笙的身體在他身下笑得輕輕顫動。 江淮易憤懣地抽掉她腰間的系帶。白色純棉浴袍散落在她身體兩旁,像一個打開的繭,明笙嘴角依然在笑,然而思緒卻已然飄去遠處。陸雅琴的聲音一遍遍在她耳邊回蕩——“阿笙,你怎么會這么可怕?” 可是赴火而亡,是飛蛾的天性。 江淮易的吻落在她眉心,不滿道:“想誰呢?” “沒想誰。” 他手掌在她后腰輕掐,嗔怨,“不老實。” 明笙齒間嘶地一痛,意味不明地笑,“你這樣還真挺對我姑姑的胃口。她就老愛掐我。” “你小時候也這么不乖?” “乖得很。”她像個任人擺布的布娃娃,歪著腦袋說,“你是不是覺得是個人都應該對自己好?親人就更應該了。只有在闖禍的時候才需要受懲戒。” 他困惑:“不是嗎?” “當然不是。”她竟然笑了聲,“在我這里,打罵體罰是家常便飯,對我不好是應該的。” 江淮易愣了愣,與她對視一眼,好像不能相信有人會被這樣對待。半晌,他復又埋頭下去,吻她的心口,微笑:“沒關系。以后有我了。我來對你好。” 她的胸口忽然劇烈地起伏了一下。 他的動作笨拙又溫柔,細致地熨帖她心里的每一處不甘,讓她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這樣珍貴。 明笙努力地回憶自己接近他的初衷,出于一種好奇,窺伺……到后來變成扭曲的心理,明知他和陸雅琴可能的關系,卻放任他的接近。因她想要有一個血濃于水的人,視她如珍寶。 這是一種補償。 即使他對她的愛意從來不屬于親情,而她對他的,也漸漸變了味道。 她一直維系著艱難的平衡。然而就在這個夜晚,她覺得有什么東西失控了。 唯一的理智只足夠她摸出床頭柜里的東西,用嘴撕開。他動作急切,先前忍耐了太久,這個插曲并沒有耽擱他多少時間,便沒身而入。明笙輕哼一聲,五指沒入他發茬刺手的短發,像摸著一只刺猬。為什么偏偏是他,收起滿身鋒利,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她? 該怎么禱告? ——“天上的父, 愿你賜下平安喜樂的源泉,如鹿渴慕溪水; 愿國度權柄榮耀全屬于你,直到永遠……” 夏夜溫燥,男人的喘息聲環繞在她耳邊,兩具身軀的濕汗黏在一塊兒,每一次接近都帶有不甘于分離的輕響。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會永遠屬于他,不然為何貼合這樣輕易而緊密,離分卻會有皮膚撕下貼紙時的痛響。 她的意識漸漸昏沉。 “愿你的國降臨;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世界仿佛只剩下一艘飄搖的船。她在風浪間,不由自主地抱著他,撫過他凸起的脊椎,和微凹的腰窩,汲取他身上溫和的體香,和炙熱的情潮。仿佛只有這樣,才足以在天地間安身立命。 ——“阿笙,你怎么會這么可怕?” 我不知道。 “愿您原諒我的罪, 阿門。” ☆、第29章 九月結束了。 無數煙火一齊升騰,高塔景觀燈上,五彩的火光迸裂,整座城市流光四溢。他這才意識到,第二天除了她的生日,還是一個舉國歡慶的節日。 一過零點,窗外被禮炮和煙花的聲音占據,而室內也響起好死不死的手機鈴。江淮易掌心濕潤,按了幾下才按掉,低嘆一聲。然而對方鍥而不舍地打來。他才終于想起,這是他訂的外送蛋糕。 明笙睜開眼,摸了摸他汗濕的發,說:“接呀。” “……”他覺得訂這個蛋糕可能是他有生以來最愚蠢的決定,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不想聽見蛋糕這兩個字。 終于,他接起來,面色陰沉地“嗯”了幾下,掛斷電話。 明笙又唯恐天下不亂地笑起來,身子花枝亂顫。江淮易惡狠狠地瞪她一眼,被□□熏染的面容氣惱起來,讓她覺得很可愛,雙手去捧他汗涔涔的臉頰。 “去領蛋糕呀。”她眼眸流轉著狡黠的輝光。 他狠狠地抵撞。 明笙張著口,忍不住輕吟一聲,五官有一瞬間的迷亂,很快又恢復神智,笑得更艷麗,輕輕推他:“去啊……” 這情勢實在騎虎難下。他只有速戰速決,潦草收場,再手忙腳亂地套上衣服。最后開門拿蛋糕的時候,頭發還是亂的。 推著蛋糕車進門,明笙還躺在床上,笑個不停。她點了一根煙,抽一口看見他,又忍不住笑,一下嗆出眼淚。 江淮易面若寒霜,撲上去劈頭把煙奪了,掐滅。 “抽什么煙,過來吹蠟燭。” 她笑得拿枕巾遮住自己的臉,好像把一輩子的笑料都在這晚上用盡了,笑得滾進堆在床沿的被子里。 江淮易捉著她的腳腕把她拖出來,粗暴地把人抱坐到床沿,像訓小孩一樣,伸手命令:“打火機交出來。” 明笙乖乖把打火機放進他手心。 她真不老實,手指離開的時候還用指尖輕刮了一下他掌心。他癢得下意識一縮,她就裝模作樣地擔憂:“當心點啊,別砸了。” 江淮易氣得牙癢。時間倒流十分鐘,他一定好好收拾她。 他忍耐到深呼吸,才終于平復心緒,幫她把蠟燭點上,說:“快點,許愿。” “許什么愿?” “心想事成萬事如意,隨便許一個。”江淮易催促,“快點,許個愿提醒我今天是你生日。不然我都不想理你了。” 他又羞惱又憤恨,對她這樣的態度更是不滿意,干脆別開臉自己生悶氣。 明笙終于笑完了,斂容道:“這些愿望都太虛無了,許了也沒用。” “愿望不都是這樣的么?” 她不說話。 眼看著蠟燭都燒一半了,江淮易忽然說:“那就許讓我永遠不要離開你。” 明笙一怔,“為什么是這個?” “這個我能幫你實現啊。”他把她的肩膀拗回去,不耐煩地催促,“傻瓜快許,蠟燭燒沒了。” 明笙頑固地扭著頭,看了他兩秒。也不知有沒有真的許愿,再扭頭的時候直接把蠟燭吹滅了。 室內的溫度驟降。 他好像終于松了一口氣,然而隨之而來的不是釋懷,而是頹然。他有些頹廢地在她身邊坐下,懊悔道:“我是不是搞砸了?” “哪有?” 這個夜晚手忙腳亂的,一團糟,他剛剛還因為對自己生氣,控制不住地發了脾氣。念及此處,江淮易忽然轉身抱住她,承諾:“明年。明年一定不這樣了,好好幫你準備。你別生氣。”他在她耳際體貼地親了一口安撫。 男人身上的體香隨著汗液蒸發,熱氣環繞著她。房間里縈繞著蠟燭燃燒后的蠟油味,辛辣地蓋過方才留下的腥膻氣。這些真實的氣味里,他的心也變得無比真實。這擁抱這樣緊密,滿是能將她溺死的溫柔愛意。她毫不懷疑,現在緊抱著她的這個人會愛她一生一世。 明笙感覺到自己眼眶發熱,也許已經泛紅。幸好他看不見。 她說:“我沒有生氣。” “真的?” “嗯。”她合上眼,小聲說,“這輩子都不會生你氣。” 也不知他聽見沒有,江淮易眼角漾開笑,在她耳邊低念:“那你早點睡。” *** 十月的第一天,全國都沉浸在長假的喜悅中。 江淮易夜里失眠,不知幾點才睡著。明笙醒來的時候,他還像個八爪魚一樣抱著她不動。他睡著的模樣很香甜,讓人覺得他的夢也一定是美好的。 為了不驚醒他,她起床得很小心,洗漱完就去醫院接護工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