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沈姜想到剛剛走出來之前,他還提議要三人合照,坐著一陣緊繃。 要不是她一個眼刀子飛過去,江謠差點就點頭答應了。他是腥風血雨型的人物,網絡上圍繞著他的粉粉黑黑,恩恩怨怨,每天都像是一場大戲,她并不想出現在他的微博里。 應完那句后,段喻也跟著沉默了幾秒,大概是沒想到她這么不會聊天。 不過沒多久,他又開口:“你不想知道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那?” “不是去探方祁元前輩的班么……” “是啊。”他點點頭,沖她擠了下眼,“但是我們剛搶完女朋友啊,你不好奇?” 他特意咬重了‘搶’字的音節,不得不說,換做別的女人,不管是什么年齡段,怕是都逃不過他這個wink,畢竟那張臉長得比女人還好看。 然而沈姜并不感興趣。 段喻比她想象地還要自來熟,不等她說話,自問自答道:“搶女朋友確實是子虛烏有,不過后臺打架倒是真的,我們公司和他公司聯合澄清,這回他也在橫店,我就只能……” 他聳了聳肩。 沈姜啞然,目光僵僵移向前座朝后看來的吳霖。你們家藝人這樣口無遮攔什么都往外說真的沒事么?? “不好意思啊沈老師。”吳霖感受到她的目光,歉意一笑,瞥了眼段喻,“我們喻哥隨性慣了,往常上節目也這樣,別人一問什么有的沒的都往外說。不過他也只說自己的事,別人的事很少多嘴,您別介意。” 沈姜干笑,擺了擺手示意無礙。 她不是段喻的粉絲,不太了解他的性格,進組之前一直都以為這是一個高冷的美男,進組之后也只當他是個大男孩心性未退的前輩。 大嘴巴屬性,這還是第一次知道。 不過只說自己的事還好,沈姜對他沒什么惡感,反而有些佩服他的公司,演戲演足,插足的事情都差不多已經過去了,還能想著后續,也是相當滴水不漏。 抬眼看向無所謂的段喻,她禮貌回了句:“我探班是真的去看朋友,她和我是舍友,發布會之前一直都不敢告訴她我在哪,難得遇上這個機會。” “這樣?感情真好。”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車到酒店門口,段喻和沈姜一起下了車,兩人中間隔著一肩距離,同行進去。 沈姜剛想著能回房間,結束這段尷尬又乏味的相處,心里正開心,走到離電梯門還有幾步距離的地方,就見門叮地一聲打開—— 比遇上段喻還巧,都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又遇上了。 陸柏庭在里面。 第23章 拍攝安排并不是按劇本走向來,戲份都是打亂的,巧的是沈姜一直放在心上記掛了好些天的重頭戲,不僅是電影的一個高潮點,正好也是她所有戲份中的最后一場,拍完就要殺青了。 大場面整體調度難,半夜就開始布景,扮演士兵的群演們接到群頭發的通告,十二點半來上工,吃過劇組發放的盒飯就集結在宮殿前的小廣場上。 沈姜一夜沒睡,凌晨兩點喝了碗燕麥墊肚子,趕去片場化妝。 弄好造型外出走動,碰上同樣剛做完妝發的段喻。 “沈老師好早。”他笑著打了聲招呼。其下天色昏暗,離日出還有好幾個小時,前不沾后不靠,說早說晚都算不上。 “段前輩不是也很早。” 沈姜和他客套,閑扯了兩句告辭,雙手攏在袖子下,繼續往前。 那天去《云水傳奇》劇組探班碰上他,搭了他一次車,他的自來熟令她印象深刻。回來后在電梯門口遇上下樓的陸柏庭,同乘的時候段喻問了她一句——“你看到陸柏庭前輩好像特別緊張?” 當時她回答說自己是陸柏庭的粉絲,搪塞了過去。 ——其實不過是不想給陸柏庭留下壞印象罷了,她的偶像潔身自好,從來不亂搞男女關系,她也想向他看齊。同事之間適當保持距離,以防萬一。 到達廣場上,各處掛起了燈,澄黃的光線不太清亮,場上群演們就位了,一個個身穿盔甲,手持武器,整齊的隊列氣勢浩蕩。 陸柏庭已經到了,他穿著戲服,正和導演說話。沈姜停住腳默默看了一會兒他認真工作的樣子,而后提起裙擺快步走過去。 “沈姜來了?”徐民安看見她,招手喊她過去,一點時間也不浪費,當即給兩人講戲。 他們沒有面對面的對手戲,但是遙望喊話,情緒須得到位。 不多時段喻也來了,徐民安一遍一遍給他們走位,指導他們動作如何、臺詞如何、情緒如何,一番云云,待到全場妥當,已是四點多鐘。 秋天的太陽不毒辣,廣場空闊,風來去自如,倒讓人有些冷。 徐民安不廢話,馬上指揮機器各就各位。 綠綺進宮迷惑宣王,讓其放松警惕,一鬧自然是鬧了大半宿。心腹內監連滾帶爬來報的時候,宣帝正歇下沒多久,睡夢中迷迷蒙蒙聽到sao亂聲音,頭卻昏昏沉沉,費力半晌才睜開眼睛。 前半夜陪著他的人從梳妝臺前起身,步態優雅,妝容、衣物,各處打扮,是他從未見過的端莊正式。他還沒說話,門外傳來‘哐哐’砸門聲,不等他怒斥大膽,就聽心腹熟悉的聲音顫抖著,拼命喊他。 宣帝驚疑之下,顧不上理會站在窗前神情古怪的綠綺,沖過去開門—— 門外皆是背著包裹,卷了東西四處奔逃的宮侍。 從心腹快要哭出來的斷續話語中他得知,那個有重兵看守陪同、被他派去陵寢準備祭祀的兄長,竟然帶著不知從哪來的軍隊攻入皇城了! 這場綠綺和宣帝廝混的戲,前天已經拍過了,盡管隔了幾十個小時,也不妨礙沈姜和段喻快速進入狀態。 打板聲響過,衣物凌亂的宣帝滿面驚怒交加,挾持著服飾齊整的綠綺,從殿內沖出來。 滿宮兵士,齊刷刷用刀尖對著他,那個他最恨的男人坐在高頭大馬上,被簇擁著,向他的皇權發起挑戰。 “平王——” “你這個亂臣賊子——!” 脖頸青筋畢顯,宣帝嘶吼的聲音旋揚于上空,久久不散。他一直以來擔心的事情成真了,就好像高懸的大鍘終于落下,沒有解脫,整個人盡是癲狂。 “亂?”平王目光冷然如刀,“要誅你的不是我,是天下人!” 幾架機位同時在走著,這一段兄弟對峙,沈姜沒有臺詞,本以為大場景容易出岔子,沒想到很快就過了一條。 暫停補了補妝,接著便是綠綺開口要平王箭殺自己的部分。 要在天亮之前拍完,時間不多,能不出錯就不出錯,沈姜調整好呼吸,內心有些忐忑。 打板后,鏡頭對準殿門外的兩人,廣場上的士兵暫時不入鏡,陸柏庭卻一直保持著在戲中的狀態。 他這樣,沈姜能更好進入情緒。 被身后的宣帝用劍抵著,綠綺主動自刎不成,豁出一切對陸柏庭的方向大喊:“綠綺無懼!殿下莫要功虧一簣——” 其實宣帝和綠綺都知道,被重兵包圍,宣帝是絕對不可能有機會逃出去的,平王也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籌謀已久的大業。宣帝不過是死到臨頭,茍延殘喘想要爭取多活一秒的時間。 “卡——” 徐民安叫停,“沈姜你怎么回事?” 決絕、不顧一切的奉獻,不僅體現的不夠,還有一種稍顯奇怪的感覺。 段喻松了鉗制沈姜的動作,她站好,向導演說了聲抱歉,“我沒找準情緒。” 遠處,陸柏庭投來目光,她佯裝沒有看到,避了開。 第二遍拍攝,沈姜那句臺詞說完后,徐民安又再次叫停。他皺著眉頭,快步近前給她講戲。講完一遍,他道:“你剛剛不是說理解了?” 平時就算一條過不了,也只是因為有瑕疵,不至于像剛才一樣,半點感覺都找不到。 沈姜垂眸,抿了抿唇,“抱歉導演……” “行了不要再和我道歉,你休息一下。”徐民安皺著眉,卻沒有多責怪她,招呼其他人,“各部門暫停十五分鐘。” 沈姜嘆了口氣,段喻安慰道:“別喪氣,下一條就好了。” 她感激對他笑笑,悶頭往旁邊走。 陸柏庭補好妝,見她一個人模樣喪氣,眉頭蹙了蹙,朝她走去。 “沈姜。” 在劇組里除了導演之外,其他人都不太叫沈姜的大名,她愣了一下才回頭,“……陸前輩?” 他不繼續走近,隔著一點距離,眸光沉沉看著她。 沈姜見他臉色不好,斂眉道,“抱歉前輩,我拖累了大家的進度……” “拖累談不上。只是你該不會還在想著用鞋砸我的事情?” 她怔了一下,反應過來,“我不是……”驀地頓了頓,“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對。” 陸柏庭說:“天快亮了。今天拍不完,就只能推后。” 她臉色一黯,“對……” “道歉沒有意義。” 沈姜的愧疚感越發加重,兩人雙雙沉默,她掐著自己的手指,鐵著臉擰緊了眉頭。 半晌,陸柏庭忽地開口,“很可惜對不對?” “……什么?” “綠綺那么好,卻得了最壞的結果。” 她沒答,陸柏庭也不在意,凝眸看著她低沉的臉色,“你只要想,她付出的越多,感情越真,那根扎在平王心里的刺就越尖銳,余下的幾十年人生里,他每回憶一次,就會越痛一分。” 最好的風景已經看過,往后,便再也沒有更好的良辰。 “值得嗎?值得,不止是為了平王。她死了,但是曾經屬于她的岐州,還會屬于她。” 他認真道:“你既然替綠綺不值,就更應該替她給出,足以令平王悔恨的價值。” 沈姜怔怔看著他,半天才從他的話語里回神。 值得嗎? 為天下人,自然值。 那么為愛情呢? ……亦然。 擁有過,并將永恒,那就不算枉費。 沈姜懂了陸柏庭的意思,“謝謝前輩。我知道該怎么處理了。”為了讓她的心態扭轉過來,難為他說了這么多話。 陸柏庭微微頷首,“回那邊去吧,天快亮了。” 他轉身即走,沈姜出聲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