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第45章 爭執 第四十五章爭執 有珍妃幫忙,妍嬪宮里的人果然不敢攔著,沒費多少力氣,就叫她們見到了小公主。 城澄一看見女兒眼圈兒就紅了,她將昭祉從小小的嬰兒床中抱了起來,摟在懷中,愛憐地貼上她的小臉。 誰知原本不哭不鬧的昭祉,突然嗷嗷大哭起來,掙扎著要乳娘抱。 乳娘道:“王妃快把公主交給奴才吧,小公主認生呢!” 有些日子不見,昭祉沉了不少,城澄抱了一會兒就雙臂酸痛。她見昭祉哭鬧得厲害,又怕摔著孩子,只能戀戀不舍地將她交給了乳娘。只是那“認生”二字著實刺痛了她,她隔著兩步的距離看著女兒,只覺心痛得快要滴血。 都是皇帝的錯!如果不是裴啟紹逼得她們母女分離,女兒怎么會不認她這個生身母親呢? 可是事到如今,怪誰都沒有用。城澄顧不得那些,慌忙示意南慧把她準備的東西拿出來,和預備好的紅包一起交給乳娘。乳娘推脫了一番,說是怕妍嬪娘娘知道了怪罪,執意不肯收下。 珍妃在旁冷眼旁觀著,忽然冷冷一笑:“有什么可害怕的,妍嬪還當真以為孩子抱進承乾宮了,就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了?皇上又沒說不讓王妃探望,她倒能耐起來了?東西你手下,回頭妍嬪要是有什么異議,盡管讓她來永壽找本宮!” 城澄這個親王妃雖然身份尊貴,但畢竟生活在宮外,天高皇帝遠,對于她的話乳娘還敢有異議。可是珍妃不同,盡管珍妃只是協理后宮,矮了良妃一頭,但她可是太后的親侄女,和妍嬪這個七品小官的女兒相比,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乳娘不敢得罪珍妃,只好唯唯諾諾地答應了。 見過女兒之后,城澄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拉著珍妃離開了。出了承乾宮的門,珍妃還說呢:“你別怕,就是妍嬪回來了也不打緊,她還不敢在本宮面前放肆。” “得罪她,對我沒什么好處。”城澄低落地說:“畢竟現在她才是昭祉名義上的母親,若她把對我的怨氣撒在孩子身上,那我可怎么活……” “哼,她對你能有什么怨氣,進宮一年多了,她幾乎是獨占圣寵,可偏偏肚子不爭氣,連半個喜信兒都沒有。還不如人家寧嬪,不過侍寢一兩次就有了四皇子。”珍妃不以為然地說:“她能撫養你和榮親王的女兒,那是她的福氣。就她這個身份,我還覺著委屈了公主呢。” 珍妃這個身份,加上她快言快語的性子,叫城澄想起話本子里的反派人物。野心勃勃的太后侄女、不受皇帝喜歡、嫉恨皇帝的寵妃,這幾樣要素她全都占了。不同的是,按說皇帝不該給珍妃子嗣,可珍妃不但有孩子,還有一兒一女,兒女雙全。 想想她和良妃兩個,兩人各有子女,位分相當,在后宮可謂平分秋色。皇帝拖著不立后,兩邊全都不得罪,玩得一手好權衡。她該說裴啟紹什么好呢,以前真沒發現他是這么有心計的一個人,是那時候兩人都太年輕,還是她從未了解過真正的裴啟紹? 珍妃見城澄不說話,還以為自己哪句話惹了她不高興,就道:“王妃別見怪,我就是覺著和您投緣,這才多說了一些。要是哪句話說得不中聽,您是jiejie,也是嫂子,別和我一般見識。” “哪里的話,我也覺著和娘娘一見如故呢。”城澄笑道:“今日多虧了娘娘,不然我還不知道要怎么辦。” “既然如此,就別叫我娘娘了,不如叫我臨水吧。”珍妃歡喜道:“我是家中長女,一直都沒給人家做過meimei。jiejie不知道,娘親告訴我家里多了個表姐的時候,我有多高興。” 城澄笑了笑,不知如何接話。臨水是沒給人家做過meimei,她呢,則是jiejiemeimei都沒有做過,一個人慣了。兩個人互通了生辰,發現只差了幾個月,城澄就說:“要不沒有旁人的時候,咱們就以名字相稱吧。”出嫁的女人再以姐妹相稱,總覺著像共侍一夫似的。 珍妃這會兒也察覺到不妥,就笑著說:“那好。以后我就叫你城澄,你就叫我臨水。”眼見著又要重回人群,說話不方便了,珍妃又添了句:“我在這宮里煎熬著,除了盼著孩子長大,也沒有個指望,連個說真心話的人都沒有。你若得閑,就常來陪我坐坐,好不好?” 城澄不見得真的會來,但見珍妃那樣期待地望著自己,她也不好當面反駁,就點頭應了下來。 賞紅評選的結果出來了,云舒拔得頭籌,得了幾匹貢緞作為獎賞。城澄和珍妃告了別,就要和云舒相攜離去。誰知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自后傳來:“云舒,jiejie說過你多少次,少和這種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城澄腳步一頓,本不想搭理傅云歸,正要繼續往前走,卻見云舒甩開了她的手,回過頭還嘴道:“jiejie怎么這么說話呢!” “本宮說錯了么?”傅云歸盯著城澄的背影冷笑,“孟城澄,你可真是陰魂不散,自己不進宮也就罷了,還弄了個替身進來,非得讓本宮日子不好過是么?” 城澄側首看她一眼,只見傅云歸妝容精致的臉上滿是怨毒,看不出一絲當年同她言笑晏晏的樣子。現在想來,大概傅云歸從來都沒有把她當過朋友,當初不過是看著裴啟紹的面子,才裝出個好臉子罷了。 她想起自己離京前的那一晚,十七歲的傅云歸也是用這樣鄙夷又痛恨的眼神看著她,細數完她出身的不堪,還得意地告訴她自己即將嫁給裴啟紹的事實。 那時候的城澄只覺得天都要塌了,好友和戀人的雙重背叛,讓她沒有勇氣再在這里生活下去。她怕看見他們,看到他們夫妻美滿,而她形只影單。 所以她遠走天涯,一別六年,始終不敢回來。現在想來,她反倒要感謝傅云歸,如果不是她將城澄逼走,現在的她恐怕已經成了皇帝養在籠子里的鳥兒,再也飛不出皇宮這座牢籠了。 云舒看不過去,替她說話:“姐,你別把什么都怪到城澄身上,又不是她讓妍嬪進宮的。” 良妃輕嗤一聲:“她前腳進了榮王府,后腳妍嬪就進了宮,這世上有這么巧的事情?依本宮看,分明是這個賤.人想要吊著兩個爺們兒不放,讓他們誰都忘不了她,她心里得意著呢。” 城澄好笑地看著她,搖了搖頭:“難怪你斗不過珍妃,恩寵又不及妍嬪,看看你這副嘴臉,我瞧了都惡心,哪有男人會喜歡?” “你!”傅云歸顯然被她刺到了痛腳,“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長得一副狐媚相么,信不信本宮叫人毀了你的臉!” 城澄心里本就一直憋著一股氣,這會兒既然是傅云歸先來惹她,也別怪她不客氣:“是啊,我沒什么了不起的,但我好歹是正妃。你呢,當初還騙我說要嫁給啟紹,結果不過是個側室,傅云歸,你丟不丟臉?” “賤.人!”良妃大怒,揚手就要給城澄一巴掌。 城澄不但不躲,反而還上前一步,揚起臉看她:“打,你倒是打啊。不過良妃娘娘你別忘了,你雖然掌管著后宮,但我可不是要給你磕頭請安的低位嬪妃。我是榮親王明媒正娶的妻子,將來就是皇上立了后,她也要叫我一聲大嫂,你一個庶妃,有什么資格打我?” “你!”傅云歸沒料到向來隱忍的城澄竟會如此和她針鋒相對,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應對。“你真當本宮不敢么?” 城澄沒理她,而是繞過良妃,看向她身后,一臉驚訝地說:“呀,皇上!你怎么來了?你瞧,良妃娘娘要打我呢。” 良妃大驚失色,慌忙回過頭去看,卻是什么人都沒有看到。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上了當,轉身再要去罵城澄,卻見她已經走遠了。 云舒正要去追,被良妃呵住:“站住!吃里扒外的東西,我傅家怎么會養出你這種胳膊肘向外拐的女兒!” “姐!”云舒氣得直跺腳,“到底是誰錯了,你現在還不明白么?城澄已經嫁給了榮王殿下,不會和你爭皇上了,你到底為什么還要針對她?” 傅云歸冷笑道:“你傻么,孟城澄雖然嫁給了榮王,可她的女兒還在宮里。算這月份,保不齊究竟是皇上的還是榮王的。一旦昭祉真的是皇上的孩子,你覺得他有可能忘了孟城澄么?” 云舒急得直搖頭:“傻的人是jiejie!退一萬步講,就算昭祉是皇上的親生女兒,那也不過是個女孩兒罷了,能和咱們大皇子爭皇位么?皇上最是注重禮法,斷然不會同自己的嫂嫂再有所牽扯,更不可能將城澄迎進宮里來。倒是jiejie你,如果再這樣和城澄過不去,保不齊哪天就真的被皇上知道了,到時候皇上還會敬重jiejie么?” ☆、第46章 羞辱 第四十六章羞辱 傅云歸不甘心地說:“她孟城澄到底有什么好,為什么你們一個兩個的都這么向著她。我呢,我辛辛苦苦地替皇上打理后宮,可他除了會說我一句辛苦,給我一些賞賜,還給過我什么……” 云舒見她冷靜了許多,柔聲寬慰道:“您不是還有大皇子么?皇宮內外誰不知道,咱們澄兒最得皇上喜愛。” “是啊,澄兒,我還有澄兒……”良妃雙眼含淚,抬眼望著meimei,“可你知道么,澄兒的名字也是我心頭的一根刺。當初皇上一直忘不了孟城澄,恰逢澄兒出生,就給他起了這么個名字,這不是存心膈應我么!” 云舒無奈道:“那還不是jiejie你故意裝大度,在皇上面前表現得和城澄關系很好嘛。要是直接讓皇上知道了你們不對付,哪里還有后來這些事兒?” “我也是沒辦法……”良妃喃喃道。 云舒知道,良妃的心結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開的,時候也不早了,又安撫了jiejie幾句,便也出宮去了。 才出御花園,就有小太監過來給她引路,說是奕郡王在前頭等著王妃呢。傅云舒心中一甜,到前面一看,果然是自家夫君。 奕郡王見了她,笑吟吟地問:“出來得這樣晚,良妃娘娘又留你說話了?” 傅云舒點頭,反過來問他:“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景和園那邊兒散了?” “沒呢,我不耐煩和那些叔伯兄弟應酬,就先回來接你。”奕郡王一頓,壓低聲音問道:“我記得你和榮王妃相熟?” 他突然提起城澄,讓云舒一愣,摸不著頭腦地說:“對啊,怎么了?” “方才有一位紅衣女子,被接去景和園了,聽說是榮親王妃,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過年宮宴的時候她正好臨產,本王沒見過。” 一聽說是穿紅衣的,云舒就知道八.九不離十了:“你看沒看見她的臉?是不是長得很好看?” 奕郡王肅色道:“在本王眼里,誰都沒有云舒好看。” “少貧了你!”云舒嬌笑著在奕郡王胸前捶了一拳,夫妻兩個沿著宮道慢慢兒地向外頭走著,就聽云舒低聲喃喃:“也不知叫城澄過去是有什么事兒,應當不會出什么岔子吧……” 景和園那邊,城澄也真是沒想到,皇帝竟然會突然傳自己過去。她心頭本是升起一陣不安,南慧看出來了,便在一旁安慰:“殿下也在景和園呢,您怕什么?” 還真別說,一想到裴啟旬也在,城澄狂亂的心跳便逐漸平息下來。等到了湖邊,早有一條彩舫停在岸邊,專門用于接城澄上龍船。 她搭著南慧的手上了小舟,仰頭望向天邊。霞光萬丈,傾灑在團團圓荷之上,灼目耀眼。 彩舟晃晃悠悠,不知不覺間蕩到了天邊。城澄登上寶船,被引著上了甲板。一大堆大老爺們里頭,只有妍嬪一個女眷,極是扎眼。城澄先是不自覺地看向同樣身著紅衣的妍嬪,再是本能地去找裴啟旬的身影。待見到裴啟旬時,她發現他向來沉靜的雙眸中竟然出現了一絲慌亂。看來皇帝宣她至此,他是不知情的。 城澄屏息凝神,上前向皇帝請安。許多宗親都是頭一回見城澄,雖然心里頭知道不該,但還是禁不住好奇,偷偷地拿余光去看。看完城澄,又去偷瞄妍嬪——正臉兒不大像,但看背影,傻子都看得出來是怎么回事兒。 皇帝見了她,心情頗佳的樣子,還抬手虛扶她起來。城澄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地問道:“不知皇上宣妾身前來,所為何事?” 皇帝看了妍嬪一眼,笑道:“酥酥擅舞,苦無通音律者在場配合。朕記得你擅歌,還彈得一手好琵琶,不如……” “皇上怕是記岔了,”裴啟紹還沒有說完,城澄便冷冷地打斷他,“妾身不會唱歌。如若沒有旁的事情,容妾身先行告退。” 皇帝眉頭微皺,正欲分辨,卻見裴啟旬上前道:“皇上恕罪,拙荊身嬌體弱,還望皇上恩準,容臣告退。” 皇帝的臉色變了又變,盯著榮王夫婦在他面前低垂的后腦半晌,方沉聲道:“去吧。” “謝皇上。” 榮王不動聲色,扶了城澄下船。才上小舟,她就擔憂地抓住他的手臂:“怎么辦,我是不是給您添麻煩了?” “不麻煩。”他不顧旁人,在她額上親了親,溫聲安慰,“三弟有心羞辱本王,與你何干。” 她想起剛才的情景,又羞又氣,后背直冒冷汗:“他怎么能這樣……把我當成歌女輕賤!” “別多想,”榮王難得為皇帝開脫,“他不是還叫妍嬪跳舞呢么?” 城澄一愣,在他懷里抬起頭,輕聲問他:“那我是不是應該唱?” 榮王看著她那受了驚嚇的小樣子,不由笑了,在她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做得好,咱們不唱。那些糙老爺們兒,也配聽你唱歌兒?” 城澄見他一點都不生氣,還夸她做得好,這才放心地展顏一笑。 他摸摸她的頭發,在她耳邊低聲道:“你答應給本王唱的……還沒唱過呢。” 城澄剛才只顧著生氣,都沒發現兩個人竟然距離那么近,幾乎是完全貼在一起的。她下意識地想退后,但又怕傷了榮王的心,就只僵硬地坐在那里。 好在小船很快就靠了岸,榮王先下船,扶著城澄上岸。之后握著她的手,就沒有再松開。 她不覺得反感,反倒覺得他的手掌很溫暖,令她感到心安:“王爺,我今天好累……改天再唱可以么?” “當然可以。”他不假思索地道:“本王說過,除了不會放你離開王府,其余的事情都由你做主。” 城澄聞言,不由心中微澀。或許是她不知好歹吧,榮王府給了她錦衣玉食,還有從前不敢奢求的富貴滔天,可是于她而言,這一切都不如自由自在來得重要。 榮王見她沉默,突然頓住腳步,低頭看她:“你一直在怪本王當初強行將你綁至府中,是么?” 她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只是心虛地垂下眼。 他抬起城澄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本王不怪你就是,但說無妨。” “王爺很好,我都明白,只是我……我在外面野慣了……”她困擾地咬住下唇,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普天之下,說榮王是好人的,大概也就只有你一個。”聽完她的話,裴啟旬不見憤怒,只是淺笑:“城澄,本王問你,如果當初本王沒有讓人將你帶到榮府,你還會回京么?” 城澄搖頭。 “這就是了。如果當時放你走,本王就再也見不到你,更遑論與你結為夫妻。”他憐惜地撫摸著她的臉,在他的眼中,她第一次見到歉疚的意味:“本王對不住你,可本王不后悔。” 城澄心中復雜難言。他言語間的深情,幾乎可以將她吞沒,可她該相信么,她可以相信么? 心里面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接受榮王吧!他對你那么好!除了不讓你遨游四海之外,他給了你他能給的一切! 可與此同時,另一個聲音又反復同她說,她不過是皇帝與榮王斗爭的砝碼,而且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她若動了真情,最終滿盤皆輸的那個人就是她。 城澄遲疑了。盡管能看出榮王心中也十分不好受,但她沒有辦法給他一個“諒解”的回答。她不能讓他心安理得地占有她。 裴啟旬等了許久,都沒有等來她的回應,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還是叫他失望。但他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淺淺一勾唇角道:“忙了一天,累不累?”